■ 本期轮值毒叔 
■冷面笑酱·汪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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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电影市场的类型片在进步,但内容中缺失的现代性却没有找回来。这是中国电影发展的必然阶段,也是创作者现阶段需要跨过去的坎儿。但目前,国内电影批评体系的可信度遭受观众质疑,专业且真实的声音越发稀少,让眼前这道坎,跨起来没那么容易。
我们总想跨过某个阶段,但每次都要回来补课
汪海林:我们现在的中国电影,类型片的进步很大,而且很明显,包括年轻导演的成熟度很高。但我们现代性缺失得比较厉害,快停掉了。我们第五代当时的表现主义、象征主义都有。我们看到美国的电影他们还在,就是我在高度商业化,商业叙事的同时,现代性没有丢掉。我们中国电影现在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黄建新:这是我认为的一个必然阶段。以往我们的思维,比方说社会学的角度,我们想直接跨进共产主义,跳掉资本主义。其实我们中国资本的路,后来都补课了。这按过程论来讲,它就是那么个问题。百米赛跑,我们从起点“砰”一枪,你跑8秒6,你也得从头跑,我跑15秒也是从头跑,这过程少不了,是快慢的问题,不是跳过去的问题。
汪海林:对。
黄建新:以往我们大概思维习惯老是想跳,后来发现我们都在补课。我现在看这个类型,类型这个东西在我们来讲,应该是跟完整的工业相互匹配的。比方说诺兰的电影,如果没有完整的现代工业支持,科技支持他,他是完不成的。
汪海林:《盗梦空间》之类的。
黄建新:对,那几个是必须的。我们类型常常是利用我们思维里那个讨巧的方法,但讨巧的方法其实是受限的方法。你比方说诺兰的《星际穿越》,他有一个诺贝尔奖团队,给他提供体系的连结,而且那个人是会写小说的,所以他用形象思维的一部分帮他去撑了整个底线。这样我们去看了那个电影,我们想对黑洞了解,想对外太空了解,想对十维空间的了解,我们想对各种理论的了解,就激起我们的好奇心,这个电影就厉害了。我们常常拍科幻电影,其实是把这些最复杂的都摘掉,往通俗搞,这是不对的。科幻一定要有未知,它才有力量。我有一阵迷恋哲学书,看了一大堆。当时还有一个叫什么丛书,就是专门介绍世界方法论的书,不知道那小白书你有记忆吗?我想想那叫什么丛书。
汪海林:商务印书馆的。
黄建新:我当时把书全翻完,对那种耗散结构,各种方法论做了解,拍《黑炮事件》的时候我用了一些这样的理论来支撑,包括我们正常拍戏之前,会开三四部书的书单发给主创,说你们去看这个书,有时候我就让导演部门买下来发给大家去读,说我会有一些电影的支撑理论或支撑的观点,或最根本的核心,跟书里的观点有关系,希望大家看一看了解,我们想拍一部什么样的电影,都是这样。
汪海林:其实各部门也爱看,那个时候是这样的风气。

80年代的读书风气,如今少见
黄建新:80年代就是这么一个风气,大家读书,以读书为荣。现在想起来80年代,不仅仅是电影的事儿,实际上是一代年轻人,十年中断,学校都停课了,人类对知识的向往,通过了解更多知识,对未来自己能做什么的那种判定或寻找自己想要的方向,在当时视讯不发达的情况下是必须的。
汪海林:当时王朔那个《轮回》也是你们拍的。
黄建新:对,《轮回》就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是王朔自己来改的,我约了他来改,后来他说我那个最不像王朔。
汪海林:对。
黄建新:因为我用电影的方式去读解,我没有用语言,我跟王朔还商量说,我能不能删一些台词?他说删多少,我说30% 吧,他说没问题。就等于我说我要视觉,电影一开始你看石岜从地铁下来坐着爬上去,我说这都没预演,就很长,三分钟一句话没有,这个电影,我说我可能是要从这个体系里头来讲,比方说他们家庭的颜色的变化,一开始是从米黄变成灰的,然后变成红的,变成黑的,最后到他自杀,那时候因为我写了石岜自杀以后,当时批评界就认为本来王朔写的是一个向上的,你却写了一个终极的。那可能是受欧洲艺术电影的影响。老找终极的东西,当时的思维习惯去寻找终极的东西。
汪海林:现在王朔可能是形而上方面他会有一些想法,当时他在形而上这一块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我觉得《轮回》它更像现在的王朔。
黄建新:可是当时大家批评我,说后半截不像王朔。但是在国际电影节那部电影反映还不错。
汪海林:是。
黄建新:大家就觉得它是电影的一部分,其他的就是对话太多,他们也不太明白那个对话。但是跟王朔合作挺有意思,我们俩就坐那儿每天聊啊什么的。他带来了中国很多新的感觉,基本人对个人价值观的一些判定、一些方法、一些自我认识、自我肯定那个范畴里头很多新的东西。他对中国年轻人现代性这一方面是有很大的推动,王朔在这方面。
机会不多,十年一回
汪海林:那我们再回到《决胜时刻》再说一下,您对这个作品满意吗?您自己判断。
黄建新:这类的作品我一直觉得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最成中国系统的方法,因为中国的情况,这类的电影跟国外的电影是不一样的。我们经常会取《至暗时刻》的例子,《国王的演讲》的例子,但其实我们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那怎么找着一个量体裁衣的方式,把我们装进去,都还在试。《建国大业》试了一种方式,现在试另一种,这种机会也不是很多,十年给你一回,你就试吧。那天我一个朋友说他的朋友看完了一个东西,给他发了一个,他转给我,他说一直想找着能够触摸到《至暗时刻》那种情境里的感觉,这个戏里有了一点。其实就是接近人物去触摸他,就是我们跟他,我们有触摸的感觉才行。以前都是叙述的,是在客观叙述的位置上,我现在就想跟他互动的那种感觉,跟戏里的人互动。我们原来是容易讲伟大,讲多了以后觉得,观众会觉得这是故事片吗?既然现在这样的片子(《决胜时刻》)拍出来了,审查也通过了,主管机构也喜欢。那就说明这个宣传的方法我们是可以变了,内容都变了,我也是这么跟大家总结。还有我觉得一旦我们接近于人物传记片,它其实是有天花板的,就是因为《建国大业》不是,它变成社会话题了。
汪海林:对。
黄建新:就社会话题的电影跟类型电影是两个系统,这就是我一直在说的,也可能可以做得更好。你好像我们来说,《至暗时刻》也不够,《国王的演讲》也不够,但你没法否定它不是一部好电影,我们后来就把这个负担放下来。现在我还一直觉得,这类题材拍得太多了,我们减一点量会好,因为你拍的多,有好多不好的,减一点量,争取最好的团队把它拍好,往前走一步,反而能让这类题材一直走。如果一窝蜂的把无数的量加在上头,绝大多数又不够好,那就糟了,它跟商业电影还不一样,商业电影他一看宣传片,他就不去看了。那种选择常常这样,他一看这个我要看,看完了还挑刺了,挑很多,你就发现其实我们国内的这个电影市场挺有意思的,个别的电影是8分,7.5分,7分以上,在里头赚钱。大部分最赚钱的电影应该在5.5到6.5之间,在猫眼那个位置上,你发现它特别有意思,它不是那个高的。
没有电影评论的体系
汪海林:烂番茄指数。
黄建新:烂番茄指数,对,就是那个,有时候好像就是我们比较推崇的那个不在一个点儿上,这可能都是我们电影整体的工业发展不够均衡造成的现象,因为美国的权威影评一直存在,我们的权威影评让人瓦解了。
汪海林:是的。
黄建新:在八十年代是有的,他出来说这个电影好,真的人人去看。
汪海林:对。
黄建新:到后来这个体系不知道怎么瓦解,我那天想这个怎么瓦解,为什么美国一直都在,这个人说这个电影好,就会很多人就会信他,所以你想一个电影体系没有评论和批评,理论是另外,理论跟观众没关系。
汪海林:是的。
黄建新:你可以用特别极端的理论去研究,你可以把它拆解,重新分析,变成电影就不是你了,当电影是批评者自己文本的时候,那是另外一回事,跟观众没区别。
汪海林:是的,如果一个没有文艺评论的体系,就是电影批评的体系,我觉得我们离电影的整体工业还是有区别,确实是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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