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文明史，其实一直与瘟疫共存

周四

实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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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过得十分平静，又十分不平静。放假的半个月，每天足不出户，只活在微信群和朋友圈里，而每天早上起床查看疫情地图，则变成了一个常规工作。

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几个无法解释却又期待回答的问题：疫从何来？要到哪儿去？啥时候走？

假期无事，我们不妨从历史中找找答案——

公元前430年的雅典，忽然有一批居民纷纷患病，起初只是发烧、眼睛红肿，继而呼吸艰难、剧烈咳嗽、呕吐，很快部分的人就会因为高热而死亡，剩下的人会继续经历腹泻等全身症状之后，大部分也会失去性命。即使活下来的人，也有很多失去了手脚的活动功能、或者失去视力、甚至失去记忆。医生们对这种疾病束手无策，很快雅典城里就遍地是死人，连撕咬了尸体的鸟类也很快因死亡而绝迹。这场瘟疫忽强忽弱地持续了近5年，公元前426年底以后，瘟疫无声无息地走了。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早有详细记载的疫病，来自古希腊学者修昔底德，他幸运地熬过这场大瘟疫，使我们能够读到他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关于这次雅典大瘟疫的描述，正是来自这部作品。

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袭击雅典的到底是哪种疾病，但自此以后，我们可以持续地在记载中读到，人类与疫病（急性传染病）的斗争一直持续。

后人有一种观点，认为雅典大瘟疫是一次鼠疫爆发，但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证据支持。

鼠疫是什么呢？那是一种烈性传染病，传染性强、死亡率高，其爆发时候的杀伤力，远胜非典或者新冠肺炎。

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次鼠疫大流行，起于542年的君士坦丁堡，疫情高峰时一天死去的人数就超过一万人，之后疾病沿着东罗马帝国的交通网蔓延到欧洲各地，在两个世纪里造成了至少2500万人死亡。

第二次大流行则在14世纪到18世纪，1347年，类似上述东罗马瘟疫的疾病，从克里米亚的港口城市卡法出发，向西进入地中海后，沿东西两条路线出发，一条向东进入埃及的尼罗河流域，另一条则向西在意大利港口登陆欧洲。

在此后的6年里，传染病一路北上，席卷了整个欧洲，一直到达莫斯科。这一次的瘟疫横行，造成了欧洲和中东各地30%-50%的人口死亡，比较大的中心城市如佛罗伦萨、威尼斯、伦敦等，死亡人数均超过10万，高峰时曾让欧洲的人均寿命骤减10岁。

▲十四世纪鼠疫入侵欧洲情况

在医学极度不发达的中世纪，人们并不清楚这种疾病源自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治疗，那么他们做了什么呢？

放血：古希腊人认为人类生病是因为“体液”不平衡导致的，放血会使体液平衡，从而实现治病的目的。中世纪的欧洲人对放血疗法十分痴迷，但实际上对疾病没有任何用途，反而容易引发伤口感染，同时促进了疾病传播，曾有记录提到一名患者被医生放血后，血液喷到对方身上，第二天医生也感染了疾病。

吃祖母绿：中世纪医学家认为祖母绿具有强大的治愈能力，吃下去百病全消。不过祖母绿作为一种宝石，价格昂贵，一般人也吃不起。

不洗澡：由于疾病传播又快又广，医生们认为疾病是通过空气传播的，那么能被传染的途径就是通过毛孔，用热水洗澡会让毛孔张开，增加被染病的概率，那么不洗澡的话，身上的污垢就会挡住毛孔，防止疾病进入身体。

烧硫磺、胡椒粉、身上挂樟脑、携带大蒜：人们认为这些辛辣刺激的味道可以净化空气、抵御疾病的侵入。

烧火：人们觉得烧火产生的烟能够净化空气，同时也提倡吸烟来防止瘟疫。

▲中世纪大瘟疫中，人们埋葬死去的人

除了各种奇怪的疗法、吃各种奇怪的东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便是拜神。科学尚不发达的时代里，神学占据主流信仰，人们认为瘟疫爆发是神对于人间下达的惩罚，于是更加虔诚地去拜神，希望得到神的谅解。

比如文章开头提到的雅典大瘟疫，就有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瘟疫袭击雅典的时候人们去爱琴海中的阿波罗神殿请示神的旨意，神说，想要遏制瘟疫，需要将祭坛加大一倍。祭坛是个正立方体，人们很高兴地把每个边都增加了一倍，但瘟疫仍然蔓延。随后人们想到，每个边增加一倍，祭坛的体积是增加了八倍，而不是一倍。最终算来算去，他们把正方体祭坛的每个边增加到原来边长的倍长，于是瘟疫终于停止了。

——嗯，看起来很像是数学家编出来的故事啊。

可惜，在中世纪大瘟疫期间，这种好事没有出现，无论人们多么诚心地祭拜，仍然免不了被染病和死亡，就连将生命奉献于上帝的教士们，也因为近距离救治病人的缘故，而大批大批地死去，有统计说仅在意大利，方济各会修士就死去了三万人。

但在与瘟疫的抗争中，人们也积累了一些好的经验：

比如隔离：人们发现只要与患病者有所接触、哪怕只是说一两句话，都有可能造成感染的时候，便开始慌忙地逃离患病人群。其中最著名的是米兰大主教的故事：据说他要求将最先发现疫病的房屋，封死门窗、砌上围墙，不许外出。这种方式在今天看来十分不人道，但在当时却是奇迹般地阻止了疫病在米兰的传播。作为港口城市的威尼斯也采用拒绝船只入港的方式设置隔离，只可惜，隔离住了人，却没有隔离住老鼠……

比如火烧：1666年的伦敦，延续了300多年的鼠疫带走了三分之一的英国人口，这一年的9月2日凌晨，城中心的一家面包房着火，结果点燃了整座城市，大火共烧了4天，烧毁了伦敦大量的建筑。大火之后，人们却发现，折磨了他们几百年的瘟疫，从这座城市消失了……故后来人们也通过将染有疫病的房子烧毁，从而杜绝疾病的传播。

▲中世纪瘟疫中发明出来的防护服

第二次鼠疫大流行给欧洲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以至于后人提到“黑死病”这个名字时，还忍不住瑟瑟发抖。但是，18世纪到20世纪间的第三次鼠疫大流行，在传播速度、涉及范围上，却更远远地超过了它。

这一次鼠疫大流行的起源究竟是中亚还是中国目前并没有定论，但是可知的是，随着亚欧地区发达的海上贸易，疫情得到了快速的扩散，很快，从中国的广州、香港、印度的孟买到达了世界各大港口。这一次的瘟疫在亚洲造成了大量的死亡，其中疫情最严重的印度，仅在1904年7月至1905年8月的一年间，记录的死亡人数便超过132万。

但所幸，在这次鼠疫爆发的年代，生物学与医学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展，1894年香港爆发鼠疫时，各国微生物学家纷纷来到香港开展研究。其中出生于瑞士的法国科学家亚历山大·耶尔森从死者身上找到了鼠疫杆菌，后来这种细菌被用于生产鼠疫疫苗，为表彰耶尔森在鼠疫研究上的贡献，这种细菌被名为“耶尔森氏杆菌”。

两年后台湾爆发鼠疫，前往研究的日本科学家绪方正规发现人身体上致病细菌的来源是由在老鼠身上吸过血的跳蚤传播所致。二十世纪中叶，抗生素的发明使得鼠疫成为了容易治愈的疾病。至此，人与鼠疫这种病菌之间延续了千余年的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如果注意到这几次鼠疫大流行的时间，你会发现，其实自从14世纪以来，这种疾病就没有停止过对人类的攻击。直到2019年底，我国内蒙古还确诊了3例鼠疫病例。

更不用说在短短的19世纪便发生了6次大流行的霍乱，至今还困扰着世界许多国家。

尤其是随着交通网络的发达、人类流动性的增加，传染性疾病更容易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世界的各个角落。

是的，虽然我们提到“瘟疫”这个词时，感觉十分遥远，但其实它们一直与人类共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