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还有一二很不如意。是的,很不如意。
要是这样,“短暂的快乐”都少见,何况“永久的快乐”呢?
快乐的之所以快乐,是感觉时间过得快。人在高兴的时候,活得太快,一到因苦无聊,愈觉得日脚像跛了似的,走得特别慢。
所以,古人说:“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施耐庵《水浒传》第二十一回)。
《西游记》里小猴子对孙行者说:“天上一日,下界一年。”这种神话,的确反映着人类的心理。天上比人间舒服欢乐,所以神仙活得快,人间一年在天上只当一日过。
以此类推,地狱里比人间更痛苦,日子一定愈加难度;所谓“鬼言三年,人间一日。”
所以,感觉时间过得快、嫌人生短促的人,真是最“快活”的人;反过来说,度日如年的人,不管活到多少岁死,只能算是短命夭折。
所以,“永远快乐”这句话,不但渺茫得不能实现,并且荒谬得不能成立。我们说永远快乐,正好像说四方的圆形,静止的动作同样的自相矛盾。
当我们在做最快乐的事情的时候,总希望:“久一点!”但是,那有什么用!所谓“饱后思味,则浓淡之境都消;色后思淫,则男女之见尽绝。故人当以事后之悔悟,破临事之痴迷,则性定而无不正也。”
你要永久,只能向痛苦里去找。痛苦可以永久,你一个失眠的晚上试试看,或者有约不来的下午试试看,或者在听一堂沉闷的报告——这许多,比一切宗教信仰更有效力,能使你尝到什么叫做“永生”的滋味。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这么说下来,永远快乐是不是就不存在呢?
心理学家的建议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是迷魂药,他们建议你“活在当下”。比如美国的心理学家芭芭拉•狄•安吉丽思1994年底出版《活在当下》一书,那是红遍全球的畅销书。在纽约时报的排行榜上,连续上榜二十多周。她在此之之后兴起了活在当下的狂潮,包括埃克哈特•托利的《当下的力量》等等众多的《活在当下》纷纷出版,成为一种流行。
为什么“活在当下”会让人感觉快乐呢?
禅宗认为,物我两忘为快乐至境,“活在当下”就是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活在任何空间就无我地把自己溶入那个空间,观花时是花,淋雨时是雨。就像一粒盐溶入一桶水一样。
“活在当下”之所以快乐,是因为忘记时间。当我们在玩游戏的时候,当我们在进行体育比赛的时候,当我们在看电影或阅读扣人心弦的故事的时候,当我们和恋人缠绵私语的时候,都可能有忘记时间、非常快乐的体验。另一本畅销书《心流》,对这种状态有非常专业的描述,很多游戏公司的游戏开发者,都人手一册地把它当《圣经》。
但是,精神胜利法是不牢靠的。活在当下,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有可能掩盖问题。小孩看见一颗野花那可以流连忘返,但是一个上班途中的白领,如果也对路边的野花流连忘返的话,结果也许不太妙。考虑问题只有从结果(未来)开始看,才会发现全新的一种思考问题方式。
人最终需要通过做事情获得快乐我。比如,打游戏是个不错的选择。很多年轻人在游戏里寻找快乐。打王者荣耀,一天的时间“刷”就过去了。是要感到时间快,就会乐呵呵的。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了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舍弃另一件东西。做出决策就是要求我们在一个目标与另一个目标之间进行权衡取舍。对大多数人来说,打游戏不能够当饭吃。这里的游戏是一种有限的游戏。
那么,如何获得持久的快乐呢?
持久的快乐不是靠“积极的想法”就可以获得的,而是找到自己喜欢做的那个事情。喜欢做的事情是一种无限的游戏。
建议你看一本书《有限的和无限的游戏》,作者卡斯说:世界上有两种游戏,有限的游戏和无限的游戏。有限的游戏有开始,有结束,以取胜为目的。无限的游戏有延续游戏为目的。这本书的最后一句话是:世界上只有一种无限的而游戏。你猜猜看是什么?
苹果创始人乔布斯一辈子都在钻研技术,他的生活与工作像水和盐一样融为一体了。但是如果让乔布斯去做销售,他再也不能把自己像盐一样融入销售工作的水里。一颗盐粒,如果在水里,不用任何“积极的想法”就可以融入水中。
但是一颗针无论如何积极的想法也不可能把自己溶入水中。“技术宅”只有在做技术的时候才是幸福的。人们嘲笑数学家陈景润走路撞了电线杆还说对不起,不知道他沉浸在数学思考中的乐趣。一个小说家没有饭吃,小说写出来高兴得不得了,头发乱糟糟的没有关系。
上帝是吝啬的,一个个人只可能在某些领域才有可能做到水乳交融,对日常生活的琐事保持水乳交融是非常好困难的。万物都有一个天生的使命:完成原本的自己。玫瑰不会用天堂鸟的模样完成自己,即使天堂鸟是七彩夺目的。玫瑰要以玫瑰的模样完成玫瑰本身。当一个人能够以自身原本的面目去生活的时候,生命自身的完成就是一种至高的乐趣与圆满,并由此彰显蕴藏于内在的生命目的与价值。
人的不快乐大多数时候在于他不“识相”。当你了解自己的时候,很多问题就很单纯了,当你不了解自己的时候,就会带来很多痛苦和困扰。人不想做自己,想做别人,才会一辈子不幸福。
所以,幸福有三个源泉:职业、婚姻和人际关系。找到自己喜欢的职业、找到自己喜欢的配偶、找到自己喜欢的朋友,这才可能有稳固、持久的幸福快乐。只有自己的天分被实现,人才可能得到满足感,工作才变成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认知心理学派强调“积极的想法”的重要性,但是他们不知道“想法”远远没有“方法”重要。
所以,持久的快乐不是随遇而安,而是认识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故乡。
自然的过程肯定是先痴迷再悔悟。当你悔悟的时候实际上结局已定了,你不如在这个事前去想到事后,这样你的视野就会比较清晰。一个人如果不是从一岁活到八十岁,而是从八十岁活到一岁的时候,那么三分之二的人都可能成为伟人,因为很多道理是在终点才明白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无限的游戏,那就是你的人生。

参考文献  

顾剑,“活在当下”的人会快乐吗,《大众心理学》2013年第5期(总第24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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