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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在经历的是前所未有的艰难时间,前所未有的大瘟疫期间遇到轰轰烈烈的平权运动,再加上国家上层的一些行为,导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痛苦和疑惑中寻求,也导致看到整个美国社会包括亚裔社区撕裂成两个阵营。在这样的艰难时刻,大家不但不能互相接纳互相扶持,却还互相厮杀,我看到心里实在难过。于是前几天写了一篇文章(《弗洛伊德事件发生后家长如何和孩子沟通交流?听听教育专家怎么说》),希望帮助华裔两代人互相倾听和对话。文章发出后,我感谢大家潮水般的支持和鼓励。今天想再写篇文章,帮助大家在整个社会的撕裂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撰文:石荟

我们特别在意他人的意见
目前社会上意见的撕裂,导致我们被分为两个阵营,大概像下面这样:
支持BLM
反对BLM
“George Floyd的死是一个悲剧,这样的悲剧必须停止。
“George Floyd是个有前科的罪犯!不需要为他惋惜。
警察的暴力是系统性的问题,不只是一两个事件。我们反对警察暴力!
警察不执法了,那社会不乱套了!支持警察!
黑人社区问题严重,是社会系统歧视打压的结果,他们没有受到平等的机会和待遇。
黑人社区问题严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我们需要发声,我们需要支持平权运动。
支持平权运动就是支持打砸抢烧,你如何面对那些被砸的小业主?!
反对BLM的都是种族歧视份子!
支持BLM的都是白左!
我们需要更过的平权政策。少数族裔需要争取更大的权利。
平权政策都是政治正确,不让别人说话,还搞AA,我的孩子被反向歧视!
打砸抢烧是因为声音没有被听到。
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暴力的借口。
不发声就是支持迫害者!
我有保持我自己的意见的权利!也有沉默的权利!
“Black lives matter!”
“特朗普是一个种族主义者!”
你说BLM,就是在说其他的lives don't matter!”
只有特朗普才能救美国!“
这样的分裂导致我们觉得我们需要站在某一边,也只能站在其中一边。而且一旦你发出了其中一边的一个观点,别人就会默认你也持有另外一边的其他所有观点。在我的上一篇文章发出后,很多朋友来跟我说对他们有很大的帮助,帮他们了解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在他们的心里刻画上的印记。但是不出意外的也听到一些反对的声音。有反对意见是意料之中的,因为没有任何一篇文章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但是这两三位有反对意见的朋友,在表达意见的时候是义愤填膺的指责,一连串的反问,还指出一些我并不持有的观点。其实不是她们故意误会我,而是他们像很多人一样,把我和她们自己都放在了这两个阵营中的其中一方,认为我只要表达了一方的任意一条观点,就说明我也支持那一方的所有其他观点。
这是我们的天性。身为社会动物,我们需要其他人的认可,我们也需要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群体。于是我们下意识的把自己放在了上面两个对抗的双方之一。我们以为,只要我们持有其中一方的一个观点,就是属于这一队的,就说明我们与需要认同这一队的其它观点。只要你的朋友表达了其中一方的一个观点,就说明她是“敌方“,她肯定也持有对方的其他所有观点。我们强迫自己站队,也自觉地把别人整齐的排在两个队列中的一队。我们把自己朋友圈的人,微信群的人,都不自觉得排在了两队中的其中一队。
于是就导致了两方的撕裂。一方面,我们自己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一队的某些观点有些极端,但还是找各种借口来支持他们。另一方面,我们也利用对方阵营的薄弱环节,来攻击他们所有的观点。
于是,支持平权运动的一方,开始以各种方式来为暴力行为找借口。反对平权运动的一方,无视大多数和平的情愿,只把眼光放在暴力事件上,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于是,支持平权运动的一方,开始道德绑架对方,说他们不发声就是支持迫害者。反对平权运动的一方,也开始道德绑架,说支持平权就是忽视父母的艰辛和亚裔的奋斗史。
于是,群里和朋友圈内出现一些发言的时候,我们立刻给他们自动归到了自己的阵营或对方的阵营。凡是对方阵营的,还没有认真思考对方的观点,就开始本能的攻击,到处找支持自己阵营的文章转发,也顾不上看自己转发的文章是真是假。
于是,我们开始只看表达自己一方观点的文章和发言,根本不认真看被我们列为“敌方“阵营的人究竟想表达什么。我们忽视对方阵营的证据,只看符合自己意见的证据。更有甚者,我们为了证明自己,不惜扭曲事实,故意歪曲真相,颠倒黑白。这些现象不只在亚裔社区存在,整个美国社会都有着这样的撕裂。这个撕裂是我们经历上次的那个极其艰难的大选的后遗症,也是历史长期留下的伤疤。
你不需要站队,你可以做你自己
Brené Brown最新的一本书Braving the Wilderness是我看过不止一遍的,对我帮助极大的好书。书中,她对“归属感”是这样定义的:
真正归属感是你深深地相信和属于自己,以至于你可以毫无保留的向这个世界展示你最真实的一面。你既敢于属于一个群体的一部分,也敢于自己一个人站在旷野里。真正的归属感不是要你改变自己,而是要你做你自己。
因着我们希望自己成为群体的一部分的天性,我们拼命地追求与他人的连接,不惜牺牲自己的一些观点,也不惜为自己不能接受的但是是“我方”的观点找借口。我们害怕一旦做了自己,我们辛苦建立的跟他人的连接就会失去。我们因着想要找到归属感而将自己归于某个派别,却又由于害怕被这个派别抛弃而不敢发表自己所有的观点,导致我们建立的连接非常的脆弱和不真实,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亲密关系。
我们害怕因着表达一些自己并不认同的观点而被挤出这个阵营,也害怕因着表达对方阵营的一些观点而被认为自己持有对方所有的观点。我们怕自己表达了对George Floyd的同情,就被认为是支持打砸抢烧。我们也害怕表达自己对政治正确的反感,就被认为是歧视非裔。
事实是,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不属于这两队中的任何一队,我们根本无法从战队中找到归属感和安全感。我们在拼命追求跟人连接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自己,导致我们最终无法找到安全感和归属感。
我们唯一的选择是做自己,做最真实的自己,找到自己最真实的声音,表达自己最真实的观点。
我最近也在读另外一本对我影响很大的书,是Jen Hatmaker写的Fierce, Free, and Full of Fire。她是得克萨斯州一个基督徒教会的牧者,她在书中说:
你不需要争取别人的允许。
你不需要争取别人的认可。
你不需要问别人对你的意见。
你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你为什么这么做。
在这个撕裂的社会中,我们不需要逼自己属于任何一方。我们只有先属于自己,才可能属于一个群体。如果我们不敢做自己,就无法在任何一个群体中找到真正的归属感。就像Brené Brown说的那样,“归属感无须向外追求,而是存在我们的内心。
(我想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的表达最真实观点并不包括种族歧视的言论。如果你想获得在工作场合说:“黑子中很多都是犯罪分子”的自由而不受到任何限制,因为你觉得这些是facts,那你也就需要接受别人在工作场合说:“亚洲人很多眼睛小”或者“中国造很多假货”的自由而不受到任何限制,因为他们也可以说这些是facts。如果你有种族歧视的想法,也欢迎你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接纳和反思自己的偏见。)
只有敢于做自己,才能跟他人和解
回到平权运动的话题,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的持有两边中每一方的一些观点,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被整齐的排在其中任何一队。我们不需要给自己找到队伍,也不需要把其他人都归类为其中一队。我们可以同时有两方的一些想法。
你可以说:“新闻中非裔的遭遇令人心碎,我对此感到愤怒。”和“游行中的打砸抢烧是严重的暴力行为,我对此也感到愤怒。”
你可以说:“种族主义确实存在,我和我的孩子都成为过歧视的受害者。我希望发声谴责种族歧视。”和“我不同意一些一刀切的消除种族主义的尝试,包括简单粗暴的政治正确,我认为这些方法无法消除歧视,只能助长仇恨。”
你可以说:“警察在长期与凶残的罪犯斗争中产生了对安全感的强烈需求,因着害怕自己的安全,有时候会做出过激的反应。”和“但这不能完全成为他们的借口,作为警察需要受到更好的训练,需要更有同情心。”
你可以说:“我支持和平的情愿。”和“我也谴责暴力的行为。”
你可以说:“黑人社区的问题,是因为他们没有受到平等的机会和待遇。”和“现行的一些给少数族裔的政策,在我看来并没有有效地帮助他们解决问题,我们需要更好的政策。”
你可以说:“我不完全赞同现在的平权运动的诉求。”和“我支持少数族裔需要得到更好的扶持,包括亚裔。”
我们只有在真实的面对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才能够从防御状态中走出来,不再强行的为自己不同意的观点辩护,不再逼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也不再强迫自己接受一些人的观点。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试图去理解对方的诉求,对方的立场,和他们这些立场背后的经历。我们要先学会理解和接纳自己,才能理解和接纳别人。
关注问题本身,而不是某个阵地
不管你持有怎样的观点,我想一个观点是我们大多数人都认可的,那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不管你认为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你应该可以看到问题是存在的。
出了问题我们需要探讨,需要试图解决,但并不是所有的探讨都是有益的。探讨问题本身和问题的解决方案是有益的探讨,但争论谁对谁错是毫无意义的探讨。我们的目的不是谁输谁赢,不是孰对孰错,不是站哪边,而是找出问题和解决问题。我们的探讨应该是:我们 vs 问题。而不是 vs 我。
想做到对事不对人,想做到只讨论问题而不论断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我们本能地想要维护自己,好像只要打赢了嘴仗就能改变他对我们的看法。我们想要证明别人是错的,好像证明了别人是错的就说明自己是对的。我们想要拉拢更多的人,好像只要更多的人站在这一队就说明这一队是真理。只要我们把别人对我们的看法看的比真相更重要,我们就无法真正的保持开放的心态来讨论问题本身。
我们只有敢于可以自己站成一队,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归属感。我们只有敢于发出自己最真实的声音,才有可能跟别人建立真正的真诚的连接,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群体。也只有我们敢于找到自己、敢于做自己,才有可能摆脱试图证明自己的怪圈,开始真正的面对和讨论我们社会中存在的问题本身。

作者简介
石荟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长期从事教育工作,她的目标是帮助有各类需求的孩子找到最适合的教育环境和方法,支持和辅助老师接纳和支持每一位孩子,也致力于加强少数族裔和学校的有效沟通,扩展家庭和学校的对话与合作。她和耶鲁女生的父母都是新泽西父母子女俱乐部PCE Club(pceclub.org)的成员。
撰文:石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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