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家三口出门去吃潮汕火锅,刚坐下来,提醒了小孩三次,不要把水杯打翻。
这样的人生,实在说不上惬意。过了一会,旁边坐下来一对男女,距离很近,能感受到男的在拼命巴结女的,一会叫服务员把空调的冷风关小一点,一会问有没有常温的柠檬水。上菜后,男的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南方食物和北方食物有什么不同。
我看了眼坐他对面的女孩,心想如今谈恋爱可能也算是种酷刑,竟然就真的这么没意思。单身的女朋友都讲,硬要凑个人在一起也挺无聊的,大概就是听着对方说话,还不能肆意吃喝的无聊吧。你要再去看国产电视剧里,男女主人公都在干啥,就更觉得无聊了,咖啡店聊天,上下班接送,必有的西餐厅浪漫烛光晚餐……要是女主人公是年轻女孩,也就罢了。要是女主人公跟我一样,三十多岁,还要折腾这些,顿时替她觉得无聊透顶。
五月份某个下雨天,我又把一本日本小说,《老师的提包》翻了一遍,本来是漫不经心想打发时间,后来发现,这本小说堪称是三十加单身女最佳恋爱宝典。

主人公月子是个三十七岁的未婚女性,经常下班后一个人去居酒屋喝酒,点一杯啤酒,几个小菜,“盐水茭头,甜辣藕丝,金枪鱼纳豆……”,因为经常去,在柜台前偶遇了以前的高中语文老师,于是两人时常凑在一起喝几杯。
是年纪很大的老师了,比她大三十多岁,所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各付各的酒钱,即使去老师家里续摊喝最后一杯酒,也没什么异样。
整本书节奏非常舒缓地记述了月子如何跟老师一起喝酒,散步,去森林采蘑菇,到某个小岛旅行。老师虽然已经七十多高龄,但身体非常稳健,在森林里走路步履轻快,神色自如。
这一段真的太打动我了,三十加的女性,是多么想要一个能散步能爬山能在郊野长距离徒步的伴侣啊。你看着他们在森林的片段,仿佛能听到把落叶踩在脚下沙沙沙的声音,闻到那种山谷里特有的带点腐烂落叶气息的清新味道。

很奇怪的,女人过了三十多岁,好像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走路十分厉害的人。年轻的话不行,我助理25岁,每次跟我一起出去旅行,都在后面哀求说,坐地铁不好吗?打个车也行啊。但是跟比我年长的女士出去旅行,在欧洲街头,一天能一起走三万步。
有一次我还跟一个女朋友从朝阳门一路散步到了崇文门,那是在一家小酒馆酒足饭饱后,情不自禁提出,散散步吧。女友欣然应允,因为我们都想着,必须消耗消耗酒精和脂肪这回事。酒精服用的时候很愉悦,等到第二天中午起床,一定会大感不妙,那个老女人是谁?
而月光下的散步,周身气血为之一活,至今我都记得那天北京上空的新月,洒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中途我和朋友在北京饭店借洗手间,走了一万多步后坐在马桶上,朋友在隔壁间脱口而出:我不想站起来了。
最后哄堂大笑继续前进。
喝酒,走路,旅行,这是三十加女人最爱的三大法宝。

小说里,月子还交往过另一个高中同学,和她同样年纪,同样喜欢喝酒。但跟老师在居酒屋喝清酒不一样,男同学喜欢带她去一家气氛绝妙的酒吧,店里放着正宗爵士乐,一起喝红葡萄酒,威士忌,吃清爽的莴笋沙拉,松软的蛋包饭。怎么说呢,虽然很妙,月子却觉得如坐针毡。
因为这些都挂满了要谈恋爱的节奏吧。
年龄相配的单身男女,总不能一直去这样的酒吧嘛,最多五六次,好像就该往另一个方向前进了。接着进入正常婚姻生活的男女,女人会逐步丧失喝酒的资格,因为她总要怀孕,哺乳,带小孩,生活忙碌,酒变成了纪念日才能拿出来的东西,酒精和随之而来轻飘飘的喜悦都变成了仪式感的一部分。
而居酒屋里的酒,带着家常味,可以一个人喝,也可以两个人喝,怎样都行。

和老师的恋爱,看起来之所以令人羡慕,完全是因为这三个恋爱项目,是可以一路进行下去的。
老师已经足够老了,不用再应付小孩的作业,也不用烦恼工作上的事。
月初时我们一家三口在厦门旅行,吃完饭我跟丈夫提议,散步回去吧。他拒绝了,说你慢慢走,我带着小孩先回去。当时我很生气,甚至开始后悔,如果找了一个爱散步的伴侣该多好。
大半个小时后回酒店,发现丈夫洗了衣服,小孩正在做作业,不禁心怀愧疚,果然,喝酒和散步,只能是恋爱时做的事。
至于旅行,书里提到老师带月子去了一个海岛,本来月子很开心,直到她发现,这座岛上,埋葬着老师的夫人。
多么熟悉的心痛的感受,也是恋爱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旅行如果没有心痛,就像一个缺乏主要情节的小说,总是有点乏味。
我正式跟女朋友提议,明年一起找个地方旅行去吧,你看,喝酒,散步,旅行,这三样我们都喜欢,但男人们好像都觉得,结了婚可以不用做这样的事了。
当然,我一点也不渴望国产剧出现这样的剧情,一个三十多岁女人,用这三个项目谈恋爱的故事。
因为但凡出现酒,女主人公必定会喝得酩酊大醉,借酒消愁,大发一通酒疯,最后搞来一个男人的怜惜之情,国产剧里就不能出现一个正常的喜爱喝酒的女人。
但凡出现旅行,那一定是女主人公失恋,被男友解除婚约,一个人背着包到异国他乡,第一件事就是丢了钱包,急需男主英雄救美。
但凡出现散步,哦,不,我还没见过国产剧热爱散步的女人,这好像太中年太退休生活了,要么就是穿着跑鞋急速奔跑,要么就是穿着高跟鞋在公司大开杀戒。
《老师的提包》,则用一种很不寻常的恋情,提供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生活的样本。
这把年纪了,想快乐一点,健康一点,生活更富有变化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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