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5 号，美国总统宣布启动 “超级神速” 疫苗计划，誓言在年底不仅成功研发出抗新冠病毒疫苗，而且制备生产数亿剂量的疫苗准备接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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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还是不可能？
疫苗是人类战胜病毒的法宝。负责美国新冠病毒疫苗计划的主管斯劳伊博士称 “有疫苗生，无疫苗死”。这意味着没有疫苗，会有更多无辜死于新冠病毒。
通常情况下，开发出一种安全有效的疫苗需要十几年的时间。现在的情况很很紧急，时间不仅仅是金钱，时间更加是生命！
但是，做疫苗和检验，确定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需要时间。科学有科学的规律，急不得。急了就会出差错！历史上，疫苗出的差错，从毫无效果到致人残疾甚至导致接种者丧命，一次又一次，教训是血淋淋的。
为了避免悲剧重演，让我们回顾一段人类在 1918-1919 年西班牙流感大流行期间紧急开发 “超级神速“ 疫苗的黑暗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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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的大流行
1918-1919 的西班牙流感大流行，在世界范围内，至少有 4-7 千万人死于这种致命的疾病。当时美国的人口为 1.032 亿，在 1918 年春季至 1919 年春季的三波大流行期间，全美有 2 千多万人（20%）被感染，感染者中的16.5-63.8万因流感或肺炎死亡。
仅就死亡人数而言，目前的 COVID-19 与其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西班牙流感流与现在的新冠病毒不同的是，很多人在生病的最初几小时内就会死亡。而 50 岁以下的成年人的死亡率最高，这一点与现在大流行的新冠病毒正好相反！
1918 年的大流行，最早在美国堪萨斯州的美国陆军营首次报告。当年春天的晚些时候，大量的病例在欧洲发生，起初人们并没有觉得这种流感特别危险。然而，流感在夏末变得更加致命。不久，感染浪潮席卷了各个城镇，从不同的国家到各大洲，各处的医院和医务人员不堪重负。
由于第一战世界大战（1914年7月-1918年11月）的原因，许多国家对大流感的流行进行了消息封锁。西班牙作为一战中立国，没有对新闻进行严格的管控，所以就有报纸报道说，流感仍在那里继续！于是，人们便将 1918 年秋季在西班牙大流行的流感称为西班牙流感！
西班牙就是这样背上了大黑锅，一背就背了一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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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罪魁祸首
当时，人们对流行性感冒作为一种传染病，并不像现在这样了解。许多医学专家认为，流感作为一种特定的传染病，通常在冬季出现。当时最先进的检测工具- 显微镜，只能看到细菌，看不到比细菌更小的病原体 – 病毒。
此前，在 1848-49 和 1889-90 之间曾发生过两次高致病性的流感，医生和科学家并不清楚此前的流感与 1918 年的大流行是否有关。
早在1892年，德国科学家理查德·费佛（Richard Pfeiffer）声称，他确定了流感的病原体是棒状杆菌，他所检查的每个流感病例中都存在这种棒状杆菌。尽管他无法通过用实验动物接种这种细菌引起疾病，来证明他的假设。许多专业人士还是接受了他的观点，并认为费佛的流感杆菌是造成季节性流感的原因。
细菌学家理查德·费佛（1858-1945）
但是，其他研究人员在健康人和显然不是流感的患者中也发现了这种细菌。此外，大流行期间还有很多流感病例中没有这种细菌。也有人认为，细菌感染是流感引起的机会性感染，最初感染的病原不能确定。
一时间众说纷纭！

与现在的情况类似，当时最高级别的医学杂志《美国医学协会杂志》（JAMA）在 1918 -1919 年间，发表了许多关于流感病因、预防和治疗的文章。其中的一篇文章说，“似乎没有任何理由相信这种流行病是由流感杆菌引起的，它可能是继发性感染菌，与流感病例的呼吸道感染具有共生的关系。”
但是，这样的声音没有被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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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疫苗
虽然当时的科技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但已有几种预防其他疾病的疫苗可用- 天花疫苗当时已经使用了 100 多年；巴斯德成功研制了狂犬病疫苗，伤寒、白喉和霍乱疫苗也接二连三获得成功。
那是疫苗的黄金时代！
所以，当 1918 年初秋流感在美国出现第二次大流行时，人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疫苗能预防流感。于是，“紧急疫苗”  计划付诸实施。
1918 年10月2日，纽约市卫生局的威廉·帕克将旧观念应用于新疾病，从生病的人身上分离出费佛流感杆菌，率先制成热灭活的疫苗，并在勇敢的卫生局工作人员身上进行了测试。10 月 12 日，他又在大公司的员工和军营的士兵中接种了疫苗。他希望在几周内观察到疫苗效果。
纽约附近费城的保罗·刘易斯则对已经开发了几年的肺炎球菌疫苗作了改进，将费佛流感杆菌添加到混合的培养物中。
同在费城的市政实验室技高一筹，制成了数千剂高效价的混合疫苗，包括费佛流感杆菌、肺炎球菌、链球菌、葡萄球菌和卡他微球菌，每剂量每立方厘米包含 1-2 亿细菌。
洛克菲勒研究所从致命病例中获得费佛流感杆菌的菌种，旧金山的一个研究组将其加入到疫苗中 。该疫苗包含 50 亿流感杆菌，各 30 亿的 I 型和 II 型肺炎球菌，10 亿 III 型肺炎球菌，1 亿溶血链球菌。
好一剂细菌大餐！
人们相信，细菌的种类越丰富，数量越多，疫苗的效果会更好！
宾州的匹兹堡大学，杜兰大学，甚至私人医生都迎头而上，紧急制作自己的疫苗。一时，一些州实现了在社区就可以获得免费疫苗。
这一情景，与现在的政府要达到的目标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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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应用
1918 年 11 月，纽约市卫生局最先制成的 39,000 剂流感疫苗在人群中紧急使用。最初的观察结果认为，普通人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神经质和风湿病患者对这种疫苗很敏感，儿童的副作用要比成年人少，但判断疫苗是否有效还为时过早！
费城市政实验室在试用其疫苗时描述，“病人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首期疫苗用于 50 个健康人的预防和 50 个轻症病人的治疗。观察的结果是，接种了疫苗的医院工作人员没有生病，但他们也采取了严格的预防措施，如使用口罩，手套等。而用疫苗进行治疗的轻症患者都没有患肺炎，但有人得了胸膜炎。
旧金山的 “细菌大餐” 疫苗经豚鼠试验无毒之后，立即在五名实验室工作人员身上试用。结果观察到试用者的白细胞数增加，并产生了抗细菌的抗体，说明疫苗有效。疫苗的副作用包括局部肿胀和疼痛，但无脓肿。进一步给 11179 名军人和平民接种后统计的结果是，接种组患流感的比例为 1.4% - 3.5％；而照组患流感的比例为 1.5% - 33.8％。在两组人群内，由于工作性质不同，发病率差异很大！
而华盛顿州在 1919 年 7 月发布了另一项 4212 人的紧急使用情况，接种疫苗的流感发病率在 2% - 57％之间，未接种疫苗中的流感发病率在1.8% -19.6％ 之间。接种了疫苗的人没有死亡的！
著名的梅奥诊所在明尼苏达州的罗切斯特市使用混合细菌疫苗，该地区有 2.1万人接种了三价疫苗。其结果是，接种了疫苗的，流感、肺炎和脑炎的总发病率约为未接种对照组的三分之一，死亡率为未接种组的四分之一。后来，他们将接种规模扩大到 10 万人。
这么多的紧急使用和测试，当时的结论是，数据不足以说明疫苗有效！但只要没有由疫苗引起的不良后果，推荐使用它们似乎无疑是安全的，甚至是可取的。
这样的语气原来就有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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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效的疫苗
现在我们知道，西班牙流感是由 H1N1 流感病毒引起的，上述的疫苗没有一种是针对这种病毒的，当然就不可能预防病毒性流感。
那么，几亿的细菌接种后，难道就没有任何好处吗？能不能预防由流感引起的继发性细菌感染呢？
疫苗学家斯坦利·普洛特金认为，完全无效！因为肺炎球菌有多种血清型，只有其中一种是主要病原！当时的疫苗研究者还没有能力识别、分离和生产有可能引起疾病的细菌菌株。
如果不是因为连病原都搞错了，人们也许还会相信，那么多种紧急开发出来的疫苗，至少有一种或几种是有效的，有些数据看上去还不错嘛！
从西班牙大流感疫苗研发的案例我们看到，疫苗测试由于所涉及的群体大，背景复杂，其结果常常会似是而非。根据这样的结果，人们甚至可以做出自己所希望的结论！
但这种误导的结论对病人、对社会都毫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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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疫苗有效性所面临的难题
要证明一种疫苗有副作用，不安全，无效，相对简单。只要在少量志愿者身上试用，观察受试者的反应，如果副作用大，不产生相应的抗体，就可以判死刑了。
但要证明疫苗有效，却不那么容易！没法判死刑的疫苗，却未必有效。
以新冠疫苗为例，要证明其有效性，按理可以给少量志愿者接种疫苗，随后再接种 SARS-CoV-2 病毒，检测有没有效果就可以了。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首先，医学伦理不允许这样做。尽管年轻健康的人因COVID-19 而成为重症或死亡的风险非常低，但并不为零！目前尚未无针对 COVID-19 的有效疗法，接种了病毒后发生生命危险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所以，接种疫苗可以，但再接种病毒就不行了。
其次，新冠病毒接种可能在大多数志愿者中只引起轻症，无法评估某些重症患者才会出现的肺病理生理。此外，在年轻健康成年人中的部分疗效，不一定能预测在老年人群体中与 COVID-19 疾病相关的功效。
更为重要的是，接种病毒这种方法，不能证明疫苗能否降低在主要易感人群中的传播性。
所以，鉴定一种疫苗是否安全有效，看似容易，其实比做出有效的疫苗还难！许多疫苗在试验人群中被证实安全有效，到了实际应用时，在更大的人群、更复杂背景情况下，常常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
目前八仙过海紧急开发出来的疫苗，像 mRNA 和腺病毒载体那样的新技术，此前还没有经过实际应用。即使初期的临床试验有效，对大人群是否安全，是否有保护作用，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得出明确的结论的。
紧急研制，在年底前紧急使用，在未能完全确定其长期安全性和有效性情况下，要公众去承担风险，有多少人会用呢?
参考文献：    
https://www.historyofvaccines.org/timeline/all
https://www.historyofvaccines.org/content/blog/spanish-influenza-pandemic-and-vacci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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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微言》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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