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的夜里11点,两岁半的儿子突然惊醒,发出十分急促的、啸叫一样的咳嗽声,我赶忙冲进房间,打开灯,看到儿子整个脸涨红,很用力的咳嗽,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无法咳出来,每吸一口气,就跟着从胸腔里发出来一种有回声感的啸叫声(后来知道,英语的医用术语里,管这种咳嗽声叫seal bark,海豹叫)。
我赶忙抱起他,顺势拍着后背,边拍边安抚,他继续连续用力的咳嗽,啸叫声也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脸已经发青。爸爸慌张的说“他已经不能呼吸了!”爸爸担心地示意我要采取点什么措施。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睡前好好的完全没有一点生病的症状。我脑子里迅速扫过他当天吃的东西,虽然完全确认他不可能被食物卡住,但看他难受的样子,我还是决定用之前学过的急救方法,让他平趴在我的腿上,试图能帮他打通呼吸道。

结果完全不奏效,孩子脸上越来越窘迫,嘴里开始滴口水,咳嗽加剧,我不断问他是不是有东西卡住了,但他完全不能说话,只是点头很痛苦的样子,眼泪喷射。

整个过程大概两分钟,我们意识到已经无法控制当时的情况,爸爸马上打通了999。(在英国,另外还有一个儿童急救电话111,但一般适用于次紧急的情况。)

按照电话那头的要求,爸爸迅速告知了孩子的姓名、年龄,住址和当时的状况,期间孩子咳嗽啸叫声一度盖过了爸爸的声音。电话那头听出来了孩子情急,说已经派出救护车,要爸爸在救护车赶到以后再挂电话。

我于是一边安抚孩子,一边跟爸爸补充他的症状和睡觉以前的一些信息。虽然从来没见孩子那么紧张窘迫,呼吸吃力,但当妈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心里也不断鼓励自己要冷静,不能慌。

准确时间两分钟后,来了两辆救护车,四个医生哗啦涌进来。这里我不得不赞叹一下英国国民医疗系统NHS的对于紧急事件(尤其是儿童)的效率,如果不是这么快的反应,孩子接下来的状况很可能让人无法预料。

第一辆车里下来的两个医生,开始给孩子做例行检查。孩子很紧张,哭叫抵抗,完全不配合。我一直安抚劝说,后面的两个医生才给孩子测了心率,150,听了胸腔,问了一些常规问题,诸如白天情绪有没有不好,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咳嗽,有没有可能吞下了小的玩具。在得到所有否定的回答后,最后给了一个结论:现在不能排除呼吸道里面有异物,目前的设备不够,要马上去医院检查。

我匆忙拿上手机和外套,抱着孩子上了救护车,给爸爸丢下一句:拿他的袜子鞋子和外套。让爸爸开车跟着。

一路狂飙,警灯打着转,遇上交通,警笛就会响。(后来爸爸说实在是追不上,还没到一个路口就不见了,感觉有隐形快道。) 我抱着孩子绑着安全带,还被救护车甩得东倒西歪,医生娴熟的瞄准,给孩子鼻子里插进了氧气管帮助呼吸,又装上了心率检测仪

路上我试图用他最喜欢的救护车安慰儿子,“看我们在真的Nino Nino(救护车,这是英国人认为救护车应该发出的声音)上了,警笛响了,看车开得好快吧,大家都要给你让路啊。” 

从发作到这一刻,
大概15分钟,儿子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咳嗽放缓了,呼吸也均匀些了。我继续用坐救护车的经历安抚他。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但心里已经踏实了不少。于是我掏出手机,自拍了我们难忘的今夜。平常20分钟的路,5分钟不到,到医院了。

刚下救护车踏进医院急救室的门,儿子很大声的咳了一下,吸了一口海豹音。等候着医生立刻自信的笑着说:”typical typical croup! Seal bark Sound! “(典型的哮吼!海豹的叫声!
Croup?!从来没听过这个词的我,一下傻掉了。医生开始连环发问:“是不是夜里睡得好好的突然猛咳嗽,呼吸困难,口腔流水,喉咙卡住,脸色发青?” 我一一点头。

她开始给我解释,这就是一种感冒病毒,只是它侵犯到孩子的呼吸道,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如果侵犯的是耳朵和鼻子,就不会有这么吓人的症状。只有微乎其微的概率会有生命危险。但一般有出现这类症状的,十个有九个会被救护车送进来,因为电话里无法确诊,情况又很紧急,所以“你们打999是很正确的决定。” (医生刚说完,又一个半岁的男孩儿伴着一模一样的咳嗽声,被救护车送来了。)

医生继续解释:”要缓解症状,必须要他吸冷气,比如出门迎着冷风吸,越。(原来孩子症状缓解也因为刚才出门吸了几口冷气。)

医生说完给了一种激素抗生素口服药,名字我没记住,说是能管24小时,但是两小时后才会起效,所以要留院观察。

这时爸爸也赶到了,孩子已经完全没事了,被病房里各种设备按钮电线提了神,偶尔咳几下,然后开始炫耀坐了回真正的救护车。

爸爸和我开始google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病“哮吼”,记得之前听一个妈妈在微信群里提到过,但并没有走心,也没有去查这个词的确切发音是/krup/,一种急性呼吸道病毒,会引发声带水肿,造成呼吸道狭窄,产生上述症状。

国内的叫法应该是
急性喉炎
,咳嗽声描述成犬吠,就是狗叫
。这个病毒的来源和其他感冒病毒一样,幼儿园、公共场所,哪儿都可能得上,几天就能好。得过的孩子并不免疫,还会有再得的可能。只是病状来得太排山倒海,让人招架不住。

来英国以后接触“怪病”的几率翻了好几番,医用词汇恐怕也是掌握最多的新词类别。

接下来的两小时,就是直立坐着熬时间,因为医生说不可以躺下,会影响孩子呼吸道通畅。我和爸爸越来越疲惫,儿子却越来越清醒,连袜子鞋都没穿,一个劲儿在病床上蹦哒,放声循环高歌《星仔走天涯》主题曲”我要找我爸爸“,因为爸爸刚才没在救护车上……

我跟医生申请说,你看他现在这一副要High上天的样子,我们可以先回去了么,我俩明天还要上班。医生笑着说当然不行。

熬到凌晨两点,儿子高兴得跟医生告别。出门再跟救护车说谢谢你救我,挥手拜拜。

回到家,儿子睡去,我俩也累瘫。

(后记:第二天一早,同一条街上夜里看到救护车灯的邻居纷纷过来询问,当得知是孩子得了Croup之后,又是安慰又是鼓励,让人倍感温暖。当时发的一条朋友圈,关心的朋友也很多。已为人父母的留言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跟我一样,对这个闻所未闻的病毒症状的惊恐和疑惑;另一类是已经经历过半夜救护车急救的唏嘘和对我的同情鼓励;还有一股来自国内的“清流”说,怎么你家娃老是生病啊,是不是#@#¥@%%¥#%@#¥。离通关还早,大家都冷静前行吧。祝天下父母都没有这样的夜晚。)
本文为“英国养娃那些事儿”特约原创作品,作者密的码,伦敦媒体人。图片均来自网络,觉得有用的话就转发朋友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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