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正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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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70-长城，正在消失

作者：杔格

制图：孙绿 / 校稿：猫斯图 / 编辑：汑洛

长城，无疑是中华民族的重要象征，在某些语境下甚至可以等同于“中国”二字。拿出你的身份证，上面就有长城！

就算你没有去过长城，就算你的家乡也离长城很远，但你身边总会有一些以长城命名的东西。据不完全统计，全中国“长城”为名的事物已超过四千个，其中不乏一些著名的品牌，比如长城工业、长城文具、长城汽车，很多都是地方的王牌产品。

但我们真的了解长城吗？有什么方法能让中国人足不出户也能看到长城呢？

（图片@图虫·创意）▼

长城不止有八达岭

作为北京市招牌景点的5A景区兼世遗八达岭，是众多来京的游客必去游览的地点之一。即使今年6月1日起施行了实名制预约购票和限制游客流量，这里依然人流如织，人们对于八达岭的热情无以言表。

确实是要去一次的，去一次就想去第二次

（图片@图虫·创意）▼

由于八达岭长城太过出名，人们有时候甚至会将它与长城划等号。但是长城远远不止于此，就以北京周边来说，居庸关、慕田峪、司马台等等也都是定型于明代的重要长城景点。

或许由于八达岭过于知名

全国各地的长城都在攀附它的名号

下图为被誉为“青海八达岭”的西宁大通明长城

（图片@杔格）▼

从春秋中期开始一直到明末，中国大地上绵延着约2300年的“筑城史”。其中不乏一些耳熟能详的大规模修筑长城的朝代，如战国、秦、汉、北朝、隋、金、明。长城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如此之“长”，以至于其大部分遗址都湮没于历史，废弃于荒野，少有人知。

战国时为防御义渠国而修建的秦昭襄王长城

位于内蒙古鄂尔多斯伊金霍洛旗纳林塔

连残垣断壁都不太好辨认了

（图片@杔格）▼

贺兰山长城，这里是抵御西北边患的关键防线了

保卫着河套地区，进而保卫关中的安全

（图片@图虫·创意）▼

进入清朝，其疆域已经囊括内外蒙古，来自草原的边患骤然消失，长城的作用较之前相比有了新变化。康熙三十年，皇帝与土谢图汗部等喀尔喀各部首领会盟于今日的锡盟多伦淖尔，这就是著名的七溪会盟。

会盟地点多伦淖尔位于华北平原、东北、内蒙古之间

是个政治寓意相当准确的位置了▼

在会盟期间，康熙不由感慨：“昔秦兴土石之工，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在原则上表达了清朝“弃长城而不用”。

内蒙古多伦县-汇宗寺前的多伦会盟碑

（图片@杔格）▼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表态。事实上，除了柳条边和内地防捻长城的大规模修筑外，看似无用的前朝明长城也并没有废弃，清政府除了对重要关口进行重新整修以外，全线下令禁止随意破坏。

长城在清代虽然丧失了大部分军事功能

但仍能用于封禁东北，山海关不是想过就能过的

没想到长城还可以反着用？...

（图片@图虫·创意）▼

由此，在20世纪清帝逊位的那一刻，经历了至少约三百多年历史的明长城仍然屹立不倒，全线基本保持着当年的风貌，并没有遭到大规模破坏。这也为今日我们能看到大量的明长城资源遗址奠定了基础。后来，它还在长城抗战等近现代战争中继续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丰镇四台洼长城（得胜口）和新荣市场堡

上世纪30年代依然存留包砖敌台

和历史老照片对比，今日已不见踪影

蒙晋界（左图@《亚东印画辑》右图@杔格）▼

这可能是中国人对长城的基本理解。但其实，还有很多细节被我们忽略了。比如长城的修筑历史最早至少要追溯到春秋时期的“楚方城”。它位于今日河南与湖北交界的地带，至今仍存有遗迹，却很少有人去关注。历史上还有北朝、隋、金的长城，历史价值很高，却同样不为世人所知。

金界壕（金长城），有时也被称为“成吉思汗边墙”

金朝为防备蒙古各部而模仿中原政权搞得草原长城

现在已经很难看出来了，就是图中的土坡...

内蒙古乌兰察布四子王旗南营子（图片@杔格）▼

就连长城的实质影响，其实长期以来也被误解了。长城虽是一套超级国防工程，但和平状态才是其周边的主流。长城开放式的对外贸易，是促进长城内外交流的生命线，其作为经济政策工具的作用和军事方面同样重要。

长城关外所设的市场，其作用就是明蒙贸易

宁夏吴忠盐池花马池营，盐是一种重要的贸易品

（图片@杔格）▼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明中后期的蒙汉互市。今日的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的前身，归化城（三娘子城），就是在那一时期受互市关系影响而兴起的城市。

我们对长城，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在明中后期的蒙汉互市中赚取巨大收益的其实是山西人

（尤其是在隆庆和议之后）

基于长城的贸易其实是晋商崛起的关键一步▼

依然生活在长城脚下的人

八达岭能够成为长城的代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在明代的重要地位。

明代前中期重建长城之初，陆续设立与保留了九个军事重镇称“九边”，后来逐步增设与分设了其他军镇，这一套体系在明代中后期共同形成了“九边多镇”的边防格局。

九边分别是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山西镇/三关镇）、榆林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陕西镇）、甘肃镇

东边五个镇的核心任务就是保卫帝都▼

按照明代九边的军事管理制度，经过长时间的演变和推移，明代军堡最终形成镇城、路城、卫城、所城、堡城5种基本类型。

方便理解，我们以北京西北方向的卫所举例

宣府镇是九边之一，属最高等级

下面有永宁城（路城）、怀来卫、龙门所、张家口堡等，目的是保卫京师▼

其中镇城的等级最高，它们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依然大多是当地的中心城市，几乎都是县级以上城区所在地，比如大同镇城、固原镇城、甘肃镇城，今天依然是大同、固原、张掖地级单位的中心城区，而宁夏镇城则成为了今天宁夏回族自治区的首府银川市。

有着“银川天安门”之称的南门楼

其实可以追溯至明朝宁夏镇城的南薰门

（图片@杔格）▼

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

最初隶属蓟镇，后来逆袭为山海镇

（图片@图虫·创意）▼

路城、卫城、所城在今天一般情况下都是作为县城或者乡镇的驻地仍在沿用，比如蔚州卫城仍是今日蔚县城区。

来自北京的尚方在业余时间经常造访蔚县

这一习惯对他来说已经持续了十余年

这是他第59次来到蔚县进行文物古迹的考察活动

河北张家口蔚县“塔景房”（图片@尚珩）▼

堡城在今天一般都是作为行政村驻地或自然村而存在。当然也有一些后来居上的案例，最著名的就是作为堡城的张家口堡（下堡）和来远堡（上堡）。

河北张家口——大境门

（图片@杔格）▼

随着清朝年间大境门/西境门（张家口）的开设，与蒙俄商贸的往来，张家口附近的上下二堡逐渐发展起来，再到了清朝末年随着京张铁路的开通，铁路和长城关口在此交会，张家口的地位越来越高，到了今日已经成为张家口地区的中心城区。

张家口之所以能崛起

一方面张家口长期是京西北贸易集散地

一方面是当时铁路只修到了张家口

也就形成了一个古道+铁路联运模式▼

而在明朝时期还是它的老上级宣府镇城，今日反而成为张家口的宣化区。

宣化古城也是张家口的一处知名景点

河北张家口宣化（图片@杔格）▼

这些因明长城建设而兴起的城镇，为后来的境内长城保护和宣传做出了很多贡献，也让这些地区附近的长城得到了足够的关注。可从长城的全局看，更多的长城正在自然风沙和人为破坏中失去自己的形状。

像这种开膛插管子就属于相当恶劣的做法

外场沟（图片@杔格）▼

大多数当年的军堡都已经是人口外流地区，或者干脆荒败。年轻人大多在外打拼，留在村镇里面的大都是高龄人口及留守儿童，即便是低龄人口也在县里上学。以山西忻州偏关天峰坪镇桦林堡为例，这里的桦林堡小学到了今日只剩下了3名学生和1名教师。

桦林堡小学

（图片及资料提供@九边风物-吕行）▼

和这些军堡后裔一样不为外界所知晓和关注的，还有他们身边的长城文物古迹。由于人口和经济实力较差，这类“野长城”大多无法得到较好的保护，任凭雨打风吹、自然风化、人为损坏等等，面临着消失的危险。

挽救这些长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市场堡的放羊生活

山西新荣（图片@杔格）▼

中秋团圆在长城

“长城不止是历史的产物，也是人们当下生活的一部分”。虽然长城沿线人口在流失，长城状况告急，但仍有一些人在守护着他们。

建的时候不容易，修的时候也不容易

（图片@图虫·创意）▼

2014年，腾讯基金会长城项目团队开始了长城街景采集项目，他们利用地图测绘技术采集长城的数字化影像数据，通过高精度全景和三维建模等手段，采集了分布在中国中西部近900公里的长城数据。这对于长城形象的宣传和保护工作的前期调查具有非凡的意义。

在艰苦的环境中采集长城数据

（图片@马尧）▼

团队的努力有了新的作用，这项技术后来也被用于腾讯基金会认捐的两段长城本体的修缮工程，一段是位于北京怀柔箭扣长城，一段是位于河北唐山和承德交界处的喜峰口潘家口长城。

潘家口水长城

（图片@《长城绘》）▼

在箭扣的修缮中，腾讯基金会、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与北大考古文博学院合作，对箭扣段落修缮的各个阶段进行了完整的数字化采集。内容包括修缮前、中、后多个阶段的高精度三维模型，再结合北大考古文博对于古建筑修缮的专业背景，形成的数据不断与修缮现状进行比对调整，辅导修缮团队真正做到符合国际标准的“最小干预”原则。

箭扣修缮前后对比图

（图片@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