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告别德州

十年

十年，然后又是十年，十年有多久？

影子的游戏，阳光的分裂，快乐的困兽

是谁在你的每一喘息后面步步追逐？

廖伟棠，《十年》

这首诗是我在《狂流》里的一个章节引用的一首诗。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十年，就这么轻悄悄地溜走了。

明天是汶川地震十周年，十年前，我听到汶川地震的消息，看到那些图片，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而当奥运会开幕式的时候，看到姚明和汶川地震的小英雄林浩牵着手一起走出来的时候，我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我把这个细节写进了《狂流》。是的，《狂流》是小说，三个主人公的故事虽有原型和极少的故事核，情节也大多是我虚构的，但是里面的情感和细节许多却是自己的。我依然记得写这一章时，《狂流》读者群的读者们提供了很多和汶川地震相关的细节。这大概也是写连载的动人之处，有那么多互动，读者的反馈和素材可以随时用到小说里，谢谢《狂流》的读者们，你们是最佛系的读者。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细数十年里来来去去的朋友，真是颇感慨。十年前，我从德州搬到加州。我那时写了一篇小文《告别德州》，现在发在这做个纪念。不过老实说看自己过去的文字是件令人尴尬的事情，何况是十年之久的文字。

德州州花 bluebonnet 摄影：子姜

告别德州

文/二湘

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决定离开德州。这真的是个很艰难的决定。时光如白驹过隙，在这个小城生活了十一年，已然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包括它出了名的热天气。

我们是在市中心的travis court拿的结婚证书。我们结婚是在天虹请朋友们吃的饭。巧得很，我后来怀老大和老二时，天上都是出彩虹，而且是双层彩虹。

刚到奥斯汀,我们住在38街，离central market很近，我们走路去买菜，没有车，可是很知足，很快乐。我有一年找了一个实习的工作，我就天天走路去上班，来回要走一个小时，每天经过Zilker Park，经过它的小桥，很cute的一座人行桥。正是冬天的时候，园子里摆满了灯具，各种各样的卡通造型，非常可爱，是给一年一度的trail of lights准备的。我后来带孩子们来这看灯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段走路上班的经历。我们后来搬到gateway一间小小的公寓，阳台后面正正好是棵大树，把德州的酷热挡掉了一大半。后面是空地，非常的安静，我喜欢得很。那时候读书很辛苦，我们每天坐最后一班校车回家，回到家还要准备第二天的中饭。有空的时候，我们会走到科罗拉多河边，我们一起去看那对可爱的白天鹅，我们爬到树上照相。我们到Zilker Park放风筝。我拿着线走，老G给我照相。

再后来，我们买了房子。我们在后院种了很多树，那棵柳树，买来的时候比我高不了多少，几年后，就串出几人高。我们走的时候，它已经超出了屋顶，郁郁葱葱的。我们从国内买了窗帘，万水千山搬回来。装上去，好看，我喜欢得紧。我总觉得家里装上窗帘就衬出了斑斓的色彩，平添了一份绚丽和温暖。再后来，孩子们相继而来。他们一点点长大，能坐起来了，能爬了，能走了，能说话了。房子很大，够他们到处爬，到处跑。小孩子都爱爬楼梯，每次他们在前面爬，我在后面追，他们就哈哈地笑。

我怀念奥斯汀的朋友们。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碰上这么真诚，谈得来的朋友。会不会有朋友在coach店里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有打折。会不会隔三岔五，妈妈们聚在一起吃饭。我怀念那个湖边的下午，那么欢快的畅谈，那么真诚的交流。我喜欢坐在邻居CM的家中，轻轻淼淼的音乐，和着一杯上好的香茶。CM说，你以为我们只是现在才坐在一起吗，也许几千年前，我们就是这样坐在一起品茶呢。我信。

当搬家公司硕大无比的十八轮大货车停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忍不住泪如雨下，真的要走了，突然就生出了许多的不舍。这个小城，有太多美好温暖的记忆。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到浮云下面熟悉的一切。就象十一年前看到的一样，还是那么碧绿，那么好看。我甚至看到了620的大坝。我记得十一年前的夏天，那个瘦小的女孩子，背着重重的行囊，只身一人，从首都机场出发，没有太多的依恋，因为远方有爱人，有希望。而十一年后，我和这个小城道别的时候，眼角却湿润。

我知道，奥斯汀已然成为生命中的一个关键词。而时间只会滤去所有痛苦伤心的记忆，只留下那个温馨，可爱的小城。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些时光，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时刻，就这样留在了那。我知道，多年后，我要带着孩子们去看看他们出生的大房子和后院那棵大柳树。看看我们的家，我们在德州的家。

另：我入围的这个华语青年作家奖，喜欢《白的粉》的朋友可以投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