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十来天,你还好吗?
身在加国,虽然已经有5例确诊病例,但是不少华人更牵挂的还是国内的亲戚和朋友,尤其是留在武汉城里的家人们。
笔者的一位朋友说,我无数个夜晚和清晨为我在武汉的家人祷告
每一次视频,他们都用最轻松的语气告诉我:别担心,没事的,我们很好。
但是我还是那么紧张害怕,每一次视频开头,我都要求家里的人挨个露面,看到他们在镜头前,我才有了些许的安慰,但紧接而来还是对明天的担忧。
或许这位朋友说出了很多华人的心声,大洋彼岸有我们的牵挂,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没有丝毫的放松。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super巴巴妈妈
作者:super巴巴妈妈
本文根据我一个武汉朋友的口述整理。她一家三口已在国外定居工作,双方老人仍生活在武汉,春节回国探亲,无端被卷入这场灾难。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篇文章会写得含蓄而隐忍,请大家理解。
我们之所以冒着风险写这篇文章,朋友之所以在病中还坚持分几次把这些说出来,只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不要以为确诊和死亡只是一个数字,病毒离你很远。
对疫情怀有敬畏之心,你不会失去什么。但是如果你没有敬畏之心,你可能什么都会失去。
武汉已经病了,不要再大意失荆州。
只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希望武汉快点好起来,希望中国快点好起来。
1
我和老公都是武汉人,在X国工作生活,女儿不到3岁和我们在国外,父母还在武汉。
12月的时候,女儿说想爷爷奶奶了,所以虽然临近春节机票比平时贵很多,我们还是决定回国过年。想着可以趁女儿上幼儿园之前多跟老人聚聚。
刚买完机票没两天,就看到网传的“谣言”截图,说武汉有SARS
当时有点犹豫,因为我本科是学生物的,对这类消息会比较敏感。于是我特别关注这方面的新闻。
当时全国人民一片乐观,都说什么武汉有国内唯一的P4病毒实验室,如果武汉搞不定全国都搞不定。我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后来又抓了8个“造谣”的,我这才带着孩子放心回来的。
我们1月16号(腊月廿二)到达武汉,当时武汉还是一片祥和。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武汉人民还沉浸在岁尾年终阖家团聚的火热气氛里。
我老公当时在国内出差,17号他结束了工作,想着过来看看我们,看看父母,就连夜订了高铁票赶回了武汉。
因为我老公没有假期,19号就要赶回X国,不能和我们一起过年,所以18号我妈也从武昌过来汉口我婆婆家,我们全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当时我婆婆的状态就不太好,但我们都以为是因为我们刚回来,那两天女儿换了地方总是闹到半夜不睡觉,把婆婆给累着了没休息好,我们也都没多想。
当天下午,我妈回去了,我婆婆说不舒服,去了社区医院。医生查了血,拍了胸片,说应该是普通肺炎,建议她住院输液治疗。
我和老公晚上带着孩子在外面随便吃了点。晚上到家,公公才说,婆婆的哥哥病了,前些天婆婆去医院探望过他,还坐在那里聊了好久。
我婆婆当时情绪很激动,说,医生已经说了她哥哥不是那个什么病毒肺炎,怎么就不能去探病?
反正后来每次涉及到这个话题,他们都要吵,我婆婆坚信她哥不是,她自己也不是。
之后婆婆每天都去社区医院输液。社区医院的医生曾隐晦地建议她住院隔离治疗,但她还是坚持每天输完液就回家,说她又不是不能动,医院没暖气,冷死了。
2
19号(腊月廿五)的时候,武汉依然一片祥和。老公由于工作关系,一早飞回了X国。
婆婆说她妹妹办了年饭,要我公公带着我和娃去吃,正好省的她做饭。
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我难得回国,婆婆不让我进厨房,如果我们在家又要麻烦她做饭,她本来就生着病,实在不好意思,所以就带着娃一起去吃年饭了。
因为当时新闻还是可防可控,老公家的规矩又是过年每家都要请一次客,我们就按照惯例一起吃了个饭。
吃饭时候气氛还是很放松,和往年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们也提到了舅舅的病,说是一月初就开始不舒服的。开始他们就很重视,因为舅舅之前怀疑过肝癌,虽然后来排除了,但是一直在密切观察中。所以一有点不舒服,马上就去了医院。
当时医生说不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开了头孢之类的抗生素,输液治疗。
打了几天不见好转,儿女就急了,转了个医院,依然说不是。而且医院没有病床,住不了院,只能门诊输液,折腾的疲惫不堪,病情雪上加霜。
后来好不容易联系到同济医院的高干病房,说可以收治住院。家人想着咬咬牙,多花点钱,起码可以先住院。结果CT结果一出来,医生说,这是双肺感染,我们不能收。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双肺感染不能收,医生也不说,就是怎么央求都不收了。
舅舅家在汉口。住院再次被拒之后,舅舅就只能在汉口的几个医院门诊挂抗生素。
吃年饭的时候听到这些消息,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但是他们说医生说“还好”,我想我也不是医生,可能就是“还好”吧。
但是第二天,听我婆婆打电话,说舅舅已经要吸氧了,他们自己买了氧气机。我就跟婆婆说,可能是冠状病毒,包括她也是。
婆婆还说,医生说了不是,肯定不是,人家社区医院的医生还说,如果她是,根本就不会收她。
后来我想,可能是她当时是早期,又没做CT,普通胸片看不出来而已。
社区医院的医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要看双肺阴影,而我婆婆的胸片看上去还算比较正常。可是,同济医院高干病房本来已经联系好了可以住院的,但医生看到了舅舅的CT后就坚决不收治了,他们应该是知道内情,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敢告诉我们。
3
20号(腊月廿六)晚上,就在所有人都还在含糊其辞的时候,钟南山院士终于说了句实话。人传人,确定人传人。
我当时就觉得,舅舅和婆婆,很可能就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当时我和婆婆说,建议舅舅再去查一下,婆婆还觉得我多此一举,因为CT也拍了,医生也说没事了,只是肺炎而已,医生只是说不明原因,没说是冠状病毒。
21号,我看到新闻说试剂盒到了,再次催婆婆,让她告诉表哥表姐去争取试剂盒。婆婆很不情愿地打了电话,在我的反复提醒下,表哥表姐终于再次带舅舅去检查。
据说一开始也是很难,各个医院都不给查,最后威胁要投诉,才给开了个CT单,但做不了核酸检测。
没想到,CT结果一出来,医生就说,双肺全白了,不行了。
这个消息我是22号早上才知道的。
第一反应是,赶紧和老公商量,要不要带着孩子,逃。
他就回了我一个字:逃!
机票价格什么的都顾不上了,平时我们回来两个人往返两千多,那天单程就八千多。
买了第二天(23号)中午的机票,收拾东西准备逃回X国。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觉得头晕。测了一下体温,37.3度,又有点拉肚子。
公婆都说我是太紧张了,或者是拉肚子引起的,还唠叨着逼我吃了一颗整肠生。过了一会,我换了一个温度计测了一下,36.8度,我也觉得是我想多了。
于是安心继续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飞回去。
到了晚上,我一直睡不着,问我老公和朋友,大家都说武汉现在医院人满为患,即使真的感染了,也没有医院有能力收治。武汉的情况有多可怕,可能只有武汉人知道。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有家里有人生病的武汉人才知道。
结合舅舅求医的遭遇,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带着孩子走。不管有没有感染,都得走。即使被千夫所指,也好过在城里等死。
毕竟孩子还那么小,如果舅舅、婆婆都感染了……如果我也感染了……如果公公也感染了……
当时的武汉,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绝望。
我当时就想,即使下了飞机有什么问题,我就直接去医院,X国的医院肯定会收我。没问题我们就一起在家隔离。老公知道人传人之后,已经第一时间主动和领导申请了在家办公,避免万一是潜伏期传染同事,造成疫情扩散。
我准备了防护用品,并决定在飞机上不吃不喝不说话,尽量不污染其他人。我甚至已经提前查了怎样在机场就联系X国保险公司和医院。
当时很感激我老公,他也没管自己会不会被我传染,也没管自己会不会因此丢工作,被千夫所指,他只是告诉我: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我们当时真的觉得可能会活不下去了。
然后我一直失眠,胡思乱想,恨不得把什么都想了一遍。
到凌晨两三点,突然收到很多消息,说武汉要封城!
我先第一时间在盒马和京东到家随便乱点,买了一大堆速冻海鲜和好存放的蔬菜,估计两千多吧,都没看价格,随手点,点完就付款。
然后我把公婆叫起来,问要不要改机票,早点走,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走。
我公公婆婆都说他们肯定不走,要我带着孩子走。
我说我还在发烧。
公公说,那都别走了。
我说留在武汉,我就会像舅舅那样,如果跑出去,即使只是跑到转机的城市,我也有机会被医生救治。
他问我怎么去机场。我说马上找老公姨夫过来送。就他家住的比较近,还有车。
公公没同意。
我也不知道公公出于什么考虑。是怕麻烦别人?还是不知道形势严峻?怕我传染给飞机上的人?还是怕我传染给我老公?
当时X国还没有确诊病例。我跟朋友说,如果我“逃”出去,你们可能会在新闻上看到我。
她说,如果你上新闻,我倒是放心了,至少说明你得到了救治。
当时特别感动。
想逃跑的时候,我也很矛盾。其实我是一个一直受“民族大义”教育的人。真的很怕会因为自己害了别人,怕自己破坏武汉人民、中国人民的形象。
所以我公公一泼冷水,我也很快就清醒了。当时真的很怕影响到我老公,怕自己拖累他。
那晚,是生孩子成为队友之后,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爱他。
整整一天我都特别矛盾,一方面武汉的形势很惨烈,我每一个毛孔都渗着恐惧,求生欲很强,但是,另一方面,责任、牺牲和爱,又一直拖着我。
我决定留下来。
而且,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封城之前的机票全卖完了。我早上4点看的时候还是有的。
我以为封城以后的飞机都取消了,后来才知道,只要10点进到机场,我原来的机票还是可以飞走的。
4
23号,武汉封城。
天亮之后,我开始冷静下来。
我去了附近的社区医院,想寻求诊断,并像我婆婆一样打吊针,结果一测体温37.3度,医院拒收,说只要超过37.3都不收,刚刚出的规定
我说我没超啊,我刚刚压线。他们说我们也没办法,上面刚发的文,公交地铁还不是说停就停了,现在说不能收就真的不能收。
被社区医院拒收后,尽管头还是一直疼,身上也没劲儿,但那时候我突然变得异常的冷静。
我开始分析我应该怎么办。
我们家没有车,公交地铁都停了之后,显然出租车和网约车会成为主要的出行工具,肯定很难叫,也肯定不卫生,我万一要带孩子出行怎么办,比如,万一她病了怎么办?
万一她只是感冒发烧,附近普通医院都不收,我怎么办?
万一我婆婆又严重了怎么办?万一我公公也病了怎么办?万一我妈病了怎么办?
所以第一时间,我租了一辆车,过年期间租车的本来就多,最便宜的也四百多一天,但是我毫不犹豫地就租了。
平时薅羊毛差个几毛钱几块钱都要退单重下,这时候几千几万都觉得只是个数字。
事后证明,这辆车真的非常非常有用。
这时候,我婆婆的病已经渐渐好转。公婆认为我必须立即去定点医院挂水才能好,因为我婆婆就是每天去挂水慢慢好起来的,并且没有转化成重症。
但根据我自己的分析,我婆婆挂水挂好了很可能是抗生素抑制了细菌引起的并发症,医生给她开的退烧药、感冒药缓解了症状,还有氯化钾平衡了体内电解质,加上她平时身体一直很好,才恢复的。身体好真的很重要,广场舞真的不白跳。
而现在武汉已经封城,城内一片恐慌。如果我现在去定点医院,至少要在一群不断咳嗽的重症患者中排五六个小时的队,还不一定能打上针。万一我不是新冠肺炎,这么一折腾也得感染上。
而且,即使我是,轻症最大的可能,还是让回家吃药,吃药也无外乎奥司他韦、阿莫西林之类的,还不如自救。
我就联系了我妈,她在武昌。我们一直听说汉口最严重,武昌情况好一些。我让我妈去附近的医院看看还有没有发热门诊。
她说我家附近的大学附属医院还有发热门诊,我就赶紧开车去了。
五十多公里。虽然我在国内也考了驾照,但从没上过路。这是我第一次上路。
到了之后,可能因为我车里一直没开空调,体温查出来才37度。分诊护士还笑话我,说你很想去发热门诊吗?我们都不去的。
虽然不是定点医院,人还是挺多的。我排队的时候,看到很多老教授们,有的没戴口罩,有的戴着普通的棉口罩,包括我妈,有的戴了一次性的医用护理口罩,还戴反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谈话间依然毫不在乎。这时已经是23号,武汉已经封城了!武汉的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依然没有意识到危机。
我妈也是,我一开始给她打电话说封城的时候,她还不信,说网上谣言太多,让我不要信,不要转发负面情绪。已经有人因为“传谣”被抓了。
我和她说我老公的舅舅双肺都白了,她还说你又不是医生,医生都说不是,说不定他就是别的病呢,是你太紧张了。
直到我忍不住和她说,我发烧了,附近医院都不收,必须去定点医院,她才慌了神。说不能去定点医院,你赶紧来武昌。
去武昌的路上,汽车广播里还说,市民不要慌,不要囤积口罩等卫生用品,不要囤积食物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湖北的ld也说武汉物资充足。结果当天晚上就看到了武汉几大医院越过xx直接向社会发出了求救,我能理解他们的绝望……
我是在校医院的普通门诊排的队,当时戴了一层医用口罩一层N95,希望没有传染到其他人。
医生听说我早上发热,没两个小时就退了,也没当回事,我主动要求查咽拭子、血常规+CRP和CT,她说CT做不了,我说那就先拍个胸片。她嘟哝着胸片拍了也没用,啥也看不出来,但还是给我开了。
听外面排队的人说,这个小医生的父母来武汉陪她过年,本来看情况不好买了票准备那天离开的,结果被封在城里了,没走成。她心情不好,所以态度不好。我也特别能理解她。
此刻在武汉的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大段被坑惨的故事。
我等到下午才拿到检查结果,那个小医生已经走了。隔壁的医生特别好,帮我看了胸片,又听说我拉肚子,他也说我应该不是新冠肺炎,可能是腹泻引起的发热,开了午时茶、奥司他韦和盐酸左氧氟沙星。
当时我特别高兴!觉得我就只是拉肚子,胸片也是好好的。
因为很担心孩子,所以马上又开了五十多公里,跑回了汉口。
到了公婆小区门口,我边给公公打电话边测体温。
我跟公公说,医生说了,是拉肚子,胸片也没问题,我没事了。他问我是不是去定点医院看的,有没有打针。我说没有。
他就冲我大吼,说你必须打针,不打针不许回来!
我也急了,我说打什么针啊,要是那个病毒,打针也没有用!你就知道打针打针打针!
是的,可能在大部分老人心里,有病了,就要打针,打针了,就能好。
但是他根本不听我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过了一会,他给我发微信,说,娃还小,他抵抗力也差,他害怕了。
其实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挺伤心的。一边难受,一边摸出了温度计,37.6,我公公是对的。
我也好象突然绷不住了,头晕眼花。坐在车里休息了好久,又打起精神,开回了武昌。
婆家到娘家50多公里,第一天正式上路,我来回开了3趟。那天,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我连雨刷都折腾了好久才会用。左边的后视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的合上了,一路高速乱开,还好路上车少。
后来被检查放鞭炮的车逼停,警察帮我把后视镜调好,就放我走了,也没多说,只让我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时候的武汉,每个人仿佛有了一种什么默契。让人想哭。
5
回到我妈家,她已经吃完饭了,赶紧又给我做饭。
我把所有检查结果发给协和工作的一个朋友看,并给她讲了我的症状。她不是呼吸科的,但是说我应该是新冠,她说我淋巴绝对值还正常,不要急,可以试试能不能买到xxxx,说她婆婆前几天发烧,她给吃了xxxx,现在好转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药,想着第二天去买。
到凌晨一点左右,又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来一张不知真假的用药方案截图。我第二次听到了这个药名。
因为睡不着,想孩子,她第一次离开我这么久,边想边哭。哭到五点多,发了个朋友圈,说我可能中招了。
结果好多人关心,我就想,既然协和的朋友都说这个药不好买,可能武汉已经断货了。何不求助外地的朋友,就在那条朋友圈下面回复里求了药。还在几个比较熟的小群里求药。
没想到一呼百应。
可能那天是武汉最惨的一天,大家都看到了医院的求助,又帮助无门。所以对武汉的同情心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好多好多人帮我出去买药,到处打电话看有没有药,全国各地都有朋友在一家药店一家药店地帮我找。
当时得到的消息是,北京、深圳之类的大城市,这个药是管制药,但是有些三四线城市并不管制,我就请朋友把药店仅剩的几盒都买了,顺丰寄给我。
接着又听说汉阳有个医院有,我又叫舅舅的女儿过去买。
我问她,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赌一把?
她说医院现在就只是给舅舅吸氧打白蛋白拖着,我跟你赌一把。
她去了汉阳的医院,买到了药,我拿了一少半,剩下的留给她。告诉她这个药的原理是早期阻断,对舅舅不一定有效,但是他们每天都去医院,很可能中招,多留些总好。
那天我已经开始喘,说话都喘不上气。
但我还是坚持开车去了汉口我婆婆家附近的京东营业部。因为我一个星期前在京东自营买的N95口罩一直显示已到站点,但是没人配送。
我妈照顾我,她需要口罩,我们家已经没口罩了。
到了才发现,京东站点的包裹堆的像山一样。看库房的说,负责那片的三个京东小哥都走了,已经很久没人送了。
我翻了一个小时也没翻到,只能回去。走之前我公公说,他在家乐福买到两包口罩,先拿给我。其实就是普通的防花粉过敏口罩,但我还是特别感激他。
其实我当时的隔离方案就是保护女儿害了亲妈,我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但是全家人,包括我妈,都觉得这样的方案是最好的。
拿了口罩,我又从汉口开车回武昌。
那天的天依旧灰蒙蒙的,路边的店几乎都关了,只有药店和花店开着。花店门口摆满了黄的,白的,菊花花篮。
特别可怕。
那天是除夕。
6
晚上,我妈开了群视频。
我妈一格,我一格,我老公一格,公婆和娃一格。我截图算是拍了个最特别的全家福。
我跟我妈隔着墙,跟娃隔着江,跟老公隔着海。
一开始娃还挺乖的,跟着奶奶学拜年,后来发现爸爸的背景是在我们X国的家,就闹着要回家,要妈妈带她回家。
再看看妈妈也在手机里,突然绷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说要妈妈抱抱。
我和我妈也都哭了。
现在想起她当时的样子,我又哭了。
真的太可怜了。我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的。
还好那天我得到了很多朋友的关心和帮助。无论有没有买到药的,我都知道他们在尽力。一直告诉我,找到了什么人,可能有希望。虽然有些是失望的结果,但是这个过程给了我莫大的鼓舞。
让我知道,全国,甚至全世界有那么多的朋友在关心我。
感觉就像是掉进绝望的深渊之后,又被无数双温暖的手托了起来。
其实当时也不确定药有没有用,但是就是感觉充满了希望。
几天之后,有朋友说,“过程中什么人都有,好几个跟我说这药没用,教育我的。我都嗯嗯嗯,没时间回复他们。就觉得,这会儿一个无助的妈妈,找石头,说石头有用,我也想要试试看”。
真的,就是这群帮我一起找石头的朋友,给了我跟病毒斗争的勇气和信心!
除夕那天,我一直胸闷气短,说话困难,这几天感觉好多了,不过还是持续反复低烧。
我也不知道是药物抑制了病毒,还是心理上的作用,至少没有明显的恶化,我就当作是好消息。
除夕当夜,就像大家在微博上看到的那样,救援到了。
初一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天晴了。
后来听我妈说,在超市能买到口罩了。我就知道,快要得救了,不用逃了。
本来还想等烧退了,买个车,继续带娃逃的。
还好救援来了,我也不用做违背良心的事了。
前几天也看到很多朋友说家人发烧无法住院之类的,听说最近也开始逐渐有医院收治了。
可惜,舅舅没能等到。
前天凌晨,舅舅已经去世了。到最后一刻,也仍然是高度疑似,没排到核酸检测,没有确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他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住院部有了个床位,医生让买白蛋白和丙种球蛋白,我们也费了好大的劲打听,最后找到了一个有货的药店,排了很久的队买到了,但是最后还是无力回天。
希望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正式投入使用后,武汉的情况能慢慢好起来,收治和隔离都能走上正轨。
可是,死了的都已经死了。只能是个数字。
有的,连数字都不是
7
虽然救援到了,但是杯水车薪,武汉的口罩、酒精、消毒水现在又很难买到了。这几天X国的好多群里也有微商卖口罩和酒精了,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货,还有韩国和日本口罩。不敢买。
外地朋友寄来的药多几盒,我发顺丰分给了其他的病友。
昨天接到我们这片顺丰小哥的电话,他说他恶心打冷战,不知道是不是中招了。我们这片现在只有一个顺丰小哥,如果他也倒下,我们这里又要跟外界隔绝了。
很庆幸,我妈房子虽小,但有两个卫生间,我和我妈尽量实现物理上的隔离。虽然在一个房子里,但是基本不打照面。她最近有点咳嗽,没有发烧,整体还好。
我婆婆基本好了,公公没什么症状,孩子前两天发烧,这两天吃了药基本退了,但体温还是偏高。
舅妈照顾舅舅最多,但是状态一直正常,没有不适。表哥表姐目前也都还好。
即使没有症状,大家也都担心自己是无症状感染者,尽量做到自我隔离。
老公仍然主动在家隔离。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19号,我们和他一起走,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有如果。
这短短的十天,看尽了世态炎凉,人心冷暖。
很多事情,让人心寒,让人绝望,但是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让我们有勇气继续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
武汉,也从来没有这样受到全世界的关注。
最近有很多武汉的视频真的让人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我想着,等我好起来,如果武汉需要我,我就留下来,找个工作,建设我的家乡。
我一定能好。
武汉也一定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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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本文中提到的所有人,最终都没有确诊,所以这不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确诊患者”的经历,只是自我诊断“疑似”,我们不“造谣”。朋友的自我诊断是基于:
1、有明确的接触高度疑似患者;
2、咽拭子排除流感;
3、血象指标有特征性变化;
4、症状和网上描述的基本一致。
以上都是朋友的真实经历,但她不是医生,她给自己的“诊断”是一个普通患者在绝望中的自救,所以无论是诊断依据,还是用药方案,她并不建议推广。而且现在定点医院的治疗方案每天都会根据经验更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隐去了药品的名称。
最后,再次啰嗦一下,我们写本文的唯一目的,就是告诉那些觉得病毒离我们很远、上班不用恐慌、口罩随便戴戴、反正我也不会那么倒霉的人,不要以为电视里演的永远是别人的故事,新冠肺炎疫情只是地图上的几种颜色,确诊和死亡只是新闻里的一个数字,只是我们发泄不满的一个窗口,它离我们,其实很近。
另外,管好自己容易,管好爸妈难。武汉现在还有聚众打麻将的老头老太太。面对固执己见的父母,你得拼了命去争。
不然,以后你父母有没有命,你自己有没有命,都不知道。
就算你们都不要命,也别再给医护人员添麻烦了,他们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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