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的2019|MAD马岩松:没有文化诉求的建设都是徒劳
“如果没有义乌大剧院的竞赛成果,2019年会是无聊的一年。”2019年的义乌大剧院竞赛中,马岩松以“一叶轻舟”的方案打败两位普利兹克奖得主,他认为这将成为国内建筑设计行业的转折点。他将从更加宏大的角度去审视文化与建筑的关系,用反叛的思想去改变西方文化压力笼罩下的中国城市环境,探索中国传统可用于现代文明的闪光点。文章通过6个问题,为读者们带来建筑师马岩松的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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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中国文化与中国建筑有何看法?
编辑|Winnie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UED城市环境设计”
(ID:uedmagazine)
本期人物
“马岩松是当代中国建筑师中个性最鲜明的”这句话出自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李翔宁教授。出生于北京的马岩松,被誉为新一代建筑师中最重要的声音和代表,是首位在海外赢得重要标志性建筑的中国建筑师。从2002年设计浮游之岛开始,马岩松以“梦露大厦”、胡同泡泡32号、鄂尔多斯博物馆、中国木雕博物馆及假山等充满想象力的作品,在世界范围内实践着这一未来人居理想的宣言。
01
█ “一叶轻舟”MAD赢得义乌大剧院设计权,并且击败两位普利兹克奖获得者,这对您的2019年有怎样的意义?
马岩松:义乌大剧院是2019年MAD最重要的竞赛项目,它打败了两位获得普利兹克奖的建筑师,成为了中国建筑行业的重要转折点。许多中国新项目都愿意交给国际普利兹克奖获奖建筑师设计,我们总说“中国建筑师在哪儿?”,这个问题到底要谁来回答。中国很多城市都缺乏自我判断,在美国、日本或欧洲的国家,设计建筑需要看头衔是非常可笑的。日本建筑文化的活跃,是因为其充分考虑到自己的文化如何与外界文化相互对话,而不是找一个得过美国某奖项的建筑师为他们设计建筑。
大剧院坐落于浙江义乌,MAD的设计中,远山是背景,近水是舞台,大剧院犹如义乌江上层叠起伏的风帆孤舟,安然优雅地漂浮于水面之上,与江水相映,柔和共鸣。© MAD
大剧院巧妙的幕墙设计丰富了建筑的体韵:材质的通透轻盈透出了 “绸”的质感;一片片幕墙层叠交错,形成“近是‘檐’,远是‘帆’”的观感。“绸——檐——帆”的渐进形态,呼应了江南的片瓦式建筑形态,也折射了这片吴越之地的风物之美。© MAD
中国建筑不仅是建筑师没机会的问题,而且是我们对文化没有真正的到达一种对话的意愿。后者的问题更加严重,如果在当代建设所谓的中国文化地标,却没有中国的文化诉求,那么十年后这些建筑都是白费力气。
当一个决策者只希望一个普利兹克奖得主的建筑师为他作设计时,这个文化项目就变得非常危险。2019年是一个转折点,公众开始从建筑文化角度去审视设计,京杭博物馆只有外国建筑师建造的情况,如果发生在五年前绝对不会出现“中国建筑师在哪里?”这样的反对声音。既然到了中华文化崛起的时候,肯定就要提出自己的文化诉求。
义乌大剧院 © MAD
█ 义乌大剧院的形式犹如在水面上的一只船,您是通过怎样的思考获得这一符合当地文化气质的概念的?
马岩松:今年我提出了“此地彼时”的概念。首先,一座属于当地的文化地标,必须可以和当地环境融合;其次,在时间上它与周围存在的事物是有区别,建筑与现实拉开了很大差距。只有对当地的文化环境有整体的深入了解时,才能构成“此地”概念,这个概念也让我的每个建筑都有所不同。这座水上剧院,通过透明、松散的形式,带来轻盈、放松、内敛的感受,融入当地的江南气质,但是又与当地的其他建筑不同,它是延续当地文化的新方式。
国际建筑师很难去挖掘一个不同地域的文化,而中国建筑师又很难做到“彼时”的层次。“一叶轻舟”从建筑本身的原则进行判断和设计,这是义乌最终选择了这个设计的原因。
义乌大剧院与周围环境 © MAD
02
东方文化只是传统么?
█ 您提到打败两位普利兹克奖建筑师是2019年的一个转折,您认为与西方建筑师的这种对抗在中国建筑界很重要么?
马岩松:中国的建筑文化是世界最活跃的,媒体、评论、展览包括项目都是最多的,结果最后中国甲方却还是找来外国建筑师做建筑。甲方对西方建筑师的这种追求,迫使许多中国建筑师在设计方向上想要得到一种与西方对抗的策略。当代中国扩大市场,让中西方在物质和思想的差距越来越小,建筑界体制内外也没有巨大差别,建筑师开始觉得对抗西方是每天要面对的事情。
然而对抗并不能带来帮助,对抗的想法会让设计师产生战术,这种具体的战术对世界没有任何作用,重要的是要将文化中最能体现价值的核心介绍给世界上的人们。中国有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如此宏伟的文明,全世界都在关心它将如何发展成对人类有启发的创造。
荷兰Droom en Daad基金会宣布,委托由马岩松带领的北京MAD建筑事务所对鹿特丹Fenix进行改造。这是MAD首个欧洲文化项目 © MAD
设计所代表的价值观,需要建筑师对文化有所理解,让已经传统文化对普世的文化产生作用,对世界文明中不同的文化都表达出自己的感情,而不是站在自家门口想办法如何对付他们。不是传统形式就等于中国风格,东方与西方的不同也不是传统与现代的区别,需要用设计让全世界的大众看到建筑师对传统事物的新颖理解。许多传统的精神与价值观需要超越现代变成一种面向未来的新的思考方式,这样才能让中国思想成为对世界有价值的事物。
文化要从人的角度出发进行思考,通过这种方法创作出的作品,要对世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有用。我们今天学习的文化是因为这些文化对社会有价值,可是还要在这样的基础上继续发展, 让它能够为世界创造出一个新的普世的价值。设计师的工作是将这种文化带入到城市,创建人在城市中的生活。现代文明以西方为主导并发展至今,这种外来文明的压力笼罩在一个曾经文化自信如此强大的国家之上,一定会激发出一种能量。
如何理解传统,中国文化对未来的价值是什么?在2019年,我感觉中国的改变正在发生,中国与自己文化相互对话的未来正在一步步走来。西方也越来越重视我们在思考什么,这证明了这个改变。中国建筑师要从一种狭隘的对抗心态,转换成可以为世界作出帮助与贡献,如此下去中国建筑师将做的更好,在今年的转变之后中国建筑界会产生巨大的发展。
曼哈顿东34街公寓设计。建筑位于纽约曼哈顿城,比邻帝国大厦,占地486平方米,高232米。她的身段曼妙纤长,犹如一颗种子从坚硬的城市地表破土而出,向上自由生长。© MAD
03
█ MAD今年在中国浙江的嘉兴新建了办公室,这是也是MAD的第四个办公室,您对办公据点的选择有怎样的考虑,这与您对建筑文化的思考有怎样的联系?
马岩松:在嘉兴建立办公室原因是,MAD一半的项目都在嘉兴以及周边属于浙江的城市中。这些地区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他们对中国文化存在着危机感和焦虑感,对当今社会发展产生了自己对文化的诉求。
MAD建筑事务所落户浙江嘉兴 © MAD
洛杉矶办公室在2014年建立,今年我们搬进了新的办公室,这里有两个项目正在建设,其中一个就是即将成为美国最重要的文化项目——卢卡斯叙事艺术博物馆。这样一个重要的项目,当地却找来一位来自中国的年轻建筑师。其实是卢卡斯的决策者在宣言:我们通过这座建筑为世界带来的文化,与建筑师的个人背景没有关系。
卢卡斯叙事艺术博物馆,第一座由中国建筑师设计的西方文化建筑。位于洛杉矶博览园 (exposition park)内的博物馆犹如博览园的门户,轻然“降落”在公园内的自然环境中;又像是一艘“漂浮”着的未来战舰,以神秘且超现实的姿态,欢迎四方八面的人们前来感受及欣赏这座文化乐土。建筑内部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明亮而开放的洞穴,天光充满了空间,带领人们通往不同的功能设施。 © MAD
巴黎、罗马、荷兰等欧洲国家我们的项目也在进行,海外的项目占了所一工作的一半,另一半国内项目还集中在浙江。
今年我开展了三个重要的演讲,都在讲中国自身的文化独特性是什么,它能超越西方主流现代主义思想的关键在何处,又该如何超越。这也是我在实践中最注重,并沿一条路径发展的理念。这种理念并不是地域主义,而是东方传统文明中的某个方面,可以成为现代的事物,成为新的价值,让公众对建筑、城市以及生存环境产生新的开放,进而对整个人类的发展做出贡献。这种文化关系到历史和哲学,它在音乐、绘画等不同的艺术领域进行表现,而在它如何在建筑中呈现,是我想要发现并发展的一件事情。
这种探索变成我的建筑语言和理念向外传播。我要解决问题是“我是谁?”——我做出的建筑与我成长的文化背景有哪些关联,这些问题需要与文化去对话。
巴黎UNIC——MAD首个欧洲建造项目。“UNIC” 紧邻占地10公顷的生态绿地马丁∙ 路德∙ 金公园,是巴黎新区Clichy-Batignolles整体规划的一部分。与巴黎常见的豪斯曼式公寓不一样,“UNIC”通过多变的退台将自然延续至建筑的立体空间,从而创造一处人与自然互动对话的新型建筑空间。 © MAD
马岩松作为首位中国建筑师,应邀日本“AICA现代建筑研讨会”系列演讲 © MAD
█ 今年MAD的法国逢皮杜中心馆藏永久收藏展名为“MAD X”,您是带着怎样的思考提出“X”这个概念的?
马岩松:蓬皮杜的展览邀请让我非常意外。这里从建筑师的角度展示了许多西方建筑大师的作品,所有我不想从策展的角度为我的设计下定论。首先,把自己现在的想法放在展览上,就会非常具体,不会带来历史意义;其次,我也不想将展览做成带有浓厚中国建筑师情怀的展示。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确定展览的主题,就选择了用“X”代表这个展览。“X”既合适的表现出了一个没有定型的年轻建筑师的展览,又代表了未知对我们的重要性。
蓬皮杜中心永久收藏展“MAD X”海报 © MAD
从宏观的历史中看,许多理念是要靠几代人去寻找的,时间绝对不是凝固的所以我也绝对在寻找的过程当中。
最近我会有意识的将自己的工作与历史和哲学去做关联,现代研究的哲学大多是西方哲学, 而中国哲学只有在历史上的研究。如何将中国传统和西方现代哲学放在一起,从其中比较出一种不同的思想。这种想法与以前的我不太一样。我是比较感性的人,对现实很多事情存有批判,很多时候我只清楚我不喜欢什么,但是却不清楚我想要什么。现在,我希望知道自己反叛的原因是什么,发现自己本能之下更深层次想建立的事情。
蓬皮杜中心永久收藏展“MAD X”部分展品 © MAD
我要跳出自我站在一个更大的维度审视这个历史时期,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到底需要做些什么。这种思考也能帮助我理解设计工作的意义。
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主要都是西方的贡献。东方除了传统还有什么,不光作为一位建筑师而是作为中国的知识分子,这么长时间的文明他的价值点在哪里,是长期努力的地方。无论是卢卡斯博物馆还是欧洲的项目,对于西方也是新的事物,它们不属于西方脉络,这便是建筑最有意思的地方,它会成为当地文化和历史的一部分,未来有人研究这个建筑时,对话就真正开始了。
法国蓬皮杜中心永久收藏展“MAD X”展览现场 © MAD
█ MAD今年也做了不少项目,住宅、机场、文化项目、车站等等,请问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您没做过却很想要做的项目?
马岩松:MAD做的项目是最多元的,但没有国家项目。我希望做一个国家项目,很多时候国家项目都是在谈文化象征性和文明代表性,而不会谈到人,而未来,所有的重要项目都必然要谈到,人如何理解生活。我想要通过一个国家项目来影响中国建筑的发展。
今年的工作和思考,与中国建筑文化转变的关系,我关心的是宏观的文化,并不是一年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是今年很高兴可以看到中国在文化上的转变。
马岩松手稿 © MAD
04
建筑评论家黄元炤为“马岩松的2019”做出评论。黄元炤根据绘画中的“四品”总结了马岩松在建筑之路上一次又一次的成长,以及作为一位知识分子他对中国建筑未来的志向。
南京证大喜玛拉雅中心。塔楼扮演了高山流水的远景,而基地内水池、瀑布、溪流、水潭等的水景承接了意象并把隐喻具现化,模糊了远景与近景的边缘。
亚布力论坛会址。白日,建筑犹如雪山一部分, “飘落匍匐”在雪地之上,消隐于大地之中,闪烁着北国冰雪天地的大气之势。夜幕降临后,灯火通明的建筑又如同雪地帐篷,充满想象力。
结 语
今年是MAD成立的第15年,15年间马岩松的每个作品都会让人眼前一亮。这便是因为他总站在哲学和历史的宏大层面去反叛当下西方为主的环境,思考中国文化如何在建筑中被体现。对于未来的未知,他满怀希望,他憧憬着在今年的转变之后,中国文化可以成为启迪世界进步的价值。
编辑|Winnie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UED城市环境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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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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