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专访视频
采访时间:12月1日
采访地点:北京
采访人:周冲
周冲:你好,胡歌,先简单打个招呼可以吗?
胡歌
大家好,我是胡歌。
很高兴接受今天的采访。
应该说的不太准,那味道应该还行吧。
周冲:听说你们在片场,都是用武汉话对话的?
胡歌
对。
基本上,因为我们这个片子里,除了主要演员,基本上其他的演员都是武汉当地和湖北籍的。
他们也是为了帮助我们能够快速的掌握这个语言。
所以,当时就定了一条规矩:在这个片场,除了演戏之外,也必须要和我们讲武汉话。
如果谁违规了,就要请大家吃饭。
周冲:除了语言以外,还做了哪些准备呢?
胡歌
其实对我来说,更多的(准备)是这个从外到内的一个塑造的过程。
因为说实话,现实生活中,我跟周泽农的这个距离还是比较远的。
所以——
首先,我是要从这个外形上去靠近他。
那这个相对来说,还比较容易。
经过一段时间的体能的训练,包括晒灯、晒太阳......等肤色的改变。
再加上一些相对来说比较极端一些的方法吧。
比如说熬夜啊。
因为他需要有一个逃亡状态中的一种疲惫感,还有那种憔悴的感觉。
但对我来说,可能更难的,是从气质上去接近他。
这个我做的准备时间就更长了。
几乎是从导演刚和我见完面,然后我刚看完剧本以后,就开始着手做这个内心和气质上去走进这个角色的准备了。
导演也给我推荐了一些小说、电影。
包括我们进组开拍之前,他也组织我们主创演员啊,观摩一些电影。
但我后来发现,对我来说,最最有用和最直观的能够捕捉到人物感觉,还是导演自己的作品。
就他之前拍摄的《夜车》、《白日焰火》,我会从这两部戏当中我从他们的人物状态里,我去捕捉导演对于演员的表演要求。
周冲:导演还给了一些怎样的指导,让大家进入角色?
胡歌
我觉得他是非常智慧的导演。
就是他不会直接告诉你,你应该这样做这样做,这样做。
他会给你一些不同的尝试,然后让演员更多的从自身去激发灵感。
因为,如果直接告诉你一个答案,让你去照着做的话,那其实对于演员来说,他自身的这个创作就少了。
或者说能够给到导演惊喜的可能性,也就小了。
而他对于演员这种引导,不仅仅是在现场,在生活中就已经开始了。
嗯,比方说我前期进组,在健身房跟武术指导练拳的时候,包括我在锻炼的时候,他会经常过来,在旁边观摩我们的整个训练。
其实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已经开始给我一些指导了。
他会告诉我这个动作,他需要什么样的感觉。
再比方说我在健身的时候,他会告诉我,你不要上力量,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大的肌肉块。
他的这种对于演员的引导,是事无巨细的。
在很多这些细小的地方,就体现出来了。
包括在人物造型的时候,他有很多他的坚持。
我当时跟他在人物造型的时候,也有过一些探讨。
我发现,其实在导演的心目中,他对于周泽农这个人物已经非常的具象了。
就比如说,他对于他的纹身的设计啊,对于他带的手表的选择,包括他皮带的选择......
其实这些细节,都能够帮助我走进这个角色。
周冲:我记得你有一个眼神,是从泥塘里爬起来。那个眼神我特别喜欢,有戾气,很凶悍,非常周泽农......那个场景和眼神挺难的吧,听说你们拍了三天?
胡歌
具体拍几天我忘了。
那一片,那个场景,包括骑车的那一段,包括那个被砍头的那一段,就拍了好好好多遍。
但是我掉下泥塘,然后从下面爬起来,爬回公路,好像没有三天。
我说的是,拍了三条以后,我那个体力已经透支了。
那个眼神相对来说还容易,因为那是一个在极端环境下的一个眼神。
恐惧啊,愤怒啊,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但我就更难的是,他片中大部分的时候,是一种无望的眼神,甚至是带些绝望的那种眼神。
其实那个是更难的。
因为那个可能也是他在片中的一个常态。
周冲:因为这样沉浸,所以后来参加商演,就怎么看都不是胡歌了。
胡歌
对。
因为我们那个戏,超期挺长时间的。
原本计划是八月底就可以杀青的。结果我们超了一个多月。
然后呢,我九月初是接了一个工作。
因为那个工作很早就定了。
但是到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还没有拍完,我又不得不请假去出席那个活动。
结果,那次的所有照片,包括采访,大家都觉得我好像有一些状况,但也说不清楚。
就说我好像不开心。
邀请我参加这个活动的同事,其实大家也认识挺长时间了。
就说,好像半年多没见,就觉得我感觉变样了。
从肤色呀,从整个人的气质上,更多的是眼神上吧。
因为那次拍出来的照片都有点奇奇怪怪,让大家不太适应。
周冲:对于很多人来说,“梅长苏”是胡歌的一个非常闪亮的影视符号,“周泽农”会成为另一个“梅长苏”么?
胡歌
不会。
我觉得周泽农就是周泽农,梅长苏就是梅长苏。
如果说这个角色对于我的意义,对我的演员生涯的意义来说,那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因为它预示着我朝一个完全陌生的、崭新的领域又跨出了一步。
我之前一直非常的期待能够转向大荧幕。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第一部严格意义上、自己主演的电影,会是一部作者型电影,会是一部风格化那么强的艺术片会是和金熊奖得主刁亦男导演合作,我觉得我运气还是非常好的。
周冲:回望周泽农这个角色,有遗憾吗?
胡歌
肯定有!
肯定有啊。
这个可以聊。
但我觉得可以在映后,就是电影上映后再聊。
我要上映之前,我就把这些遗憾全说出来,不合适。
我觉得可以在上映之后,可以跟大家一起探讨啊。
就等大家都看过这部电影了,我觉得到时候可以再探讨、讨论一下。
周冲:你选择一部戏,是更看中剧本、角色还是导演?
胡歌
嗯。
我就很难去排序。
这个应该是比较综合的一个考量的因素。
你非要去选一个主次的话,那我肯定我在看剧本的时候,我最直观的就是:这个故事、这个人物能不能让我相信?
因为我其实也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说过,就是相信是最重要的
哪怕他是一个科幻片啊,它是完全是超现实的,但是它里面的人物的逻辑,它的情感如果能够让我相信,他建立的这个世界能够让我相信,那我就有我就有创作的欲望和冲动。
因为如果我不相信的话,我又怎么有这个信心,让观众来相信。
相信是第一位的。
第二是感动。或者打动。
因为其实演戏最重要的,还是让大家看到人物的情感,看到人性的光辉之处。
所以这个故事、这个人物能不能打动我,这也同样是很重要的。
所以简单来说,我在选择剧本的时候,就是这两点对我来说是最关键的:
第一是相信。
第二是打动吗?
导演的部分不是我一个人来考量的,可能是整个团队来考量的。
当然导演我觉得是这样的——
就是投缘也很重要啊。
就是哪怕他是一个新人导演,之前没有任何的作品,如果这个剧本我非常喜欢,如果我们见面以后,哪怕他很年轻,比我年轻很多,我觉得都没关系。
我觉得那是另外一种创作的方式,就是我们可以通过集体创作,然后大家共同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这也是一种我很期待的方式。
周冲:《南方车站的聚会》里,终极大局是刘爱爱设的吗?对于一个陪游女,这样的智谋与身份似乎不搭。这样的设置合理么?
胡歌
我觉得,我在这里,没有办法给到大家一个标准的答案。
因为每一个观众,对这个故事都有自己的理解。
所以我不想先入为主的给大家一个标准的答案。
可能这个电影上映以后,我们又会出来很多不一样的解读。
我觉得都成立。
所以在这我就不点评,说对还是错。
或者我就不给大家一个唯一的标准。
周冲:长得太帅,对于您挑选角色有限制吗?
胡歌
其实这个帅啊,也是卖家秀。
其实我也有买家秀的时候。对吧!
你看我现在也是做了头发、化了妆的吧,但生活中可能我也不是这个样子。
生活中可能就还是非常非常素的状态。
我心目中最伟大的演员,他不是始终保持在一个卖家秀的状态里。
我觉得演员塑造角色,就我现在的阶段,就不适宜以“帅不帅”为第一标准。
而是“是不是”为第一标准,或者说“像不像”为第一标准。
周冲:选择《南方车站的聚会》里的周泽农,是不是都在有意地拓展自己的表演疆界?
胡歌
这个问题,其实可以和您刚才说的问题,可以连到一块。
也的确啊,我不想给大家一个固定的这么一个形象。
所以我多选择一些不同的人物、不同的类型的角色,不同的、处在不同的阶层的这样的角色。
大家看的多了,也就更容易接受了。
我觉得,可能因为以往我在电视剧里面演的,也都是比较高大光辉的这样的形象吧。
那电影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多的限制。
我的自由度、空间度会更大一些。
周冲:这次新片出来后,好像很多人说你和张鲁一、阿部宽很像,但我觉得,你和高司令,也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胡歌
哈哈哈,其实我们进组的时候,还看了一部他的电影。
就是集体观摩。
导演想让我们从这部片子里,找到一些可以借鉴的一些元素。
具体哪部我就不说。
我还是我。
还是认为,其实对于演员来说,最核心的竞争力,并不是帅不帅,而是你有没有唯一性。
就是你身上这种气质是别人无法模仿的。
这个我觉得是演员的最核心的竞争力。
周冲:这几年的脚步放慢了,是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改变呢?
胡歌
最近这几年年纪大了。(笑)
其实也还好,我也没有特别慢吧。
你想我从去年到现在,就连着拍了三个电影了,《南方车站的聚会》、《李娜》和《攀登者》,也没有特别慢。
只是我在《猎场》之后可能有两年多的时间,就一直没有没有接戏。
但那两年多,我之前也说了,就相对来说,处在一个迷茫的时期......
(对摁门铃的人说:不用打扫,谢谢。)
那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个周期的变化吧。
在某一个阶段,他会处在一个相对(迷茫的时期)或者说是冬眠期、休眠期是吧。
周冲:在演员这条路上,你期望抵达什么样的高度?
胡歌
我大概能理解您的意思。
这个高度就对我来说,他并不是用获不获奖来评判的。
这个高度其实对我来说,就是我能够忘掉自己——或者说不一定是每一个戏、每一个角色,哪怕是某一个瞬间。
因为我是一个特别理性的人。
要让我完全进入到角色的世界里,相对来说,是比较难的。
为什么说,有一些演员,他天生就是演戏的料呢?
就是他们非常的敏感而又感性。
他们能够非常快速的进入到角色的世界里。
但我恰恰做不到这一点。
我需要有大量的准备的工作,然后让我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我之前听说一个词,我觉得用来形容我特别准确,叫旁观型人格
就是会时不时的跳出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自己。
我是经常会有这样的一个问题。
所以我演戏的时候——
第一是太理性;
第二是演着演着,我可能就突然跳出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我,说我这么演对不对,该不该这么演?
所以对我来说,如果我的表演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提升,或者说有一个——就像您说的——到达一个高度的话,那我自己给自己的判断就是:我没有这些顾虑,没有这些问题了。
我可以完全在某个瞬间某场戏,甚至是整部戏,我都在那个角色。
之前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说,这次周泽农这个角色,我用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用过的方法。
比方说我在生活当中,我刻意的去让自己一直都处在一个焦虑不安、没有自信的这么一个状态里。
因为以前、以往的习惯,都是要赶紧要找到自信,然后快速的跟剧组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处在一个融洽的这种关系里面。
但是这一次呢,我就没有去做这方面的工作。
还是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比较孤立的状态。
工作完了就回去了,也不会跟大家哈啦哈啦之类的。
因为我觉得就是:我进去难。
所以我又怕自己进去了,又出来了。
周冲:你介不介意别人提你年龄?
胡歌
我不介意,不介意。我82年的。

周冲:如果37岁的胡歌,对22岁刚入行的胡歌说句话,你会说什么?
胡歌
(停顿良久)
抱歉。哥们让你失望了。
周冲:为什么说失望?你并没有做得不好。
胡歌
我觉得现在的我,跟22岁比起来,很多地方是退步了。
嗯。
那你没见过22岁的我呀!
周冲:我觉得现在的你是钻石......
胡歌
王老五!(大笑)
是这意思吗?
(现场大笑)
周冲:在很多人眼中,胡歌就是一个完美代名词,你害怕被这样认定吗?
胡歌
首先我不认同。
然后,如果非要这么说,我特别害怕。
因为我一点儿都不完美,而是被大家塑造的特别完美。
那这种落差,就让我自己很不舒服。
第二,我是觉得,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啊,原来真实的胡歌并不是这样啊,那你们又会怎么说呢?
是吧。
所以,我还是尽量通过我的方式,让大家能够看到一个更真实一些的我吧。
包括我在角色的塑造选择上,我也选一些不那么完美的角色。
周冲:你希望粉丝能从你身上学习到什么?
胡歌
嗯,的确,这是我的责任啊。
我有这样的责任。
毕竟这么多年,大家都一直在看着我,银幕上、银幕下、生活中。
还是真实吧。
我觉得传递给大家的,是真实的感觉吧。
不论是我自己。
还是我希望大家平时保持的状态。
周冲:如果不做演员了,你想做什么?
胡歌
哎呀,这个很难回答啊。
我希望我未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
如果父亲也能算是一个职业的话,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
因为他不仅是成就一个生命,
我觉得这是一个彼此成就的过程。
就是你看见一个小生命,他在延续你的同时,他自己也在成长,也在感知这个世界。
然后可能我没有办法去帮他设计他的未来。
但是我可以去引领他。
其实就跟导演去教演员演戏是一样的。
我不能把他说成是一件作品。
每个生命都是独立的个体。

他有他自己选择的权利。
只不过我觉得,如果我在他成长的道路上,能够给他一个正确的引导的话,希望他能够幸福地、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然啊,如果更好的话,他能够为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那就更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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