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是有毒的。
倘若你阅读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那种影响,就像感染了破伤风,潜伏期一过,就开始要你的命。
它带来的危险,是催生了我持续至今的性幻想:
最好是秋天。一个临海的小房子,挂着百叶窗,阳光一栏一栏,将屋子切得一叶一叶,外面人迹屑屑,偶尔能听到说话声,城市就像正在放映一场露天电影,喧响由远而近,如同一辆经过海边的火车,而这间房子,就在火车上。
一切都与我们相关,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屋子里,弥漫的是绝望的肉欲,只有此刻,没有明天,我和一个人,睡去,醒来,上升,降落,流着泪,拚着命……翻来覆去,万古皆空。
走出那个房间时,青春就过去了。
我们永不复相见。
而人间已然更迭一个世纪。
这个想象中的男主角,必须是瘦的,好看的,干净的……当然,最关键的是年轻。
欢爱这种事,和年长的人,多像是苟且。和年轻的人,才算是交欢。
韶华在,春光好,少年来,日复一日,纵情逍遥,汝我难分辨,哎呀哎呀天赐人间吻合人。
没人渴望一具衰朽的肉体,在闺房之间,床笫之上,我们只希望他一生年少,金枪不倒,而自己永远青春,永不干涸。
某一年,去一个地方参加笔会。
同住的,是一个女作家。穿曼妙的衣服,写优雅的文字。
那时她已经结婚多年,儿子上大学。但活动的三四天里,每天都和丈夫煲电话,温柔甜蜜得让人生妒。
她说起与丈夫初识,亦有《情人》味儿。是道德不允的男女,但就是爱上了。
第三次见面,在他的宿舍,此后三天,他们没出门,也没有下床。
只是做爱,就像明天就是末日一样,摧枯拉朽,欲罢不能。累了就睡,饿了吃面,尿急就用床下的脸盆接。
她丈夫,我见过相片的,大高个儿,漂亮人。
相遇的时候,他也美,她亦媚,两具年少的肉体,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会在某个时刻,发生一些地动山摇的事情。
我对她说:“你们的过去,就是我多年的幻想。”
然而,欲是欲,灵是灵。
当我真正喜欢一个人,我对他的渴望,永远到不了肉体。
前些年的时候,暗恋一个人。
人忽然就矮下来,卑微下来,就像一团泥塑,不自觉地坍塌。
我开了一个小号,上传他的头像,取了他的名字。与自己说话。
我搜寻他的信息,他的出生与成长,他走过的路,爱过的人,工作过的地方......然后截下来,放在一个只能自己可见的相册里。
相册的名字叫:卡尔凯松纳。
那是博尔赫斯笔下的一个故事。
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从城堡出发,一路东征西伐,征服过许多国度,见过奇兽怪物,翻山越岭,穿过沙漠,他们早已经望见卡尔凯松纳,但从来不曾抵达……
正是那段时间,我已经两三年没有性生活。自然,做了很多春梦,也做了很多关于他的梦。
有一回告诉朋友:“我又梦见他了!”
他打趣说:“春梦啊?”
“哪有,我春梦里从来没有他……”
会梦见与他偶遇,梦见和他说话,梦见他走过来,对我说:“你在这干嘛……”
印象最深的一个梦,是在一个小镇上,他来了,我坐着,装作没看见,但眼角的余光,全在笼着他。他终于走过来,拥抱我。人群忽然消失,那一刻,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来,所有的肢体都失去重量……
我动弹不得,亦无法说话,只是喃喃地重复着:“时光时光快点走吧,快点走吧,最好现在就变老吧……”
醒来泪如雨下,怎么都终止不了。
脑子里反复涌动着一句话,和一首歌。
《初三大四我爱你》的片尾,男主角找到女主角,对她说:“我想80岁的时候醒来,是你在我的身边。”
还有烟视媚行的林忆莲,在《至少还有你》唱着:
“我怕时间太慢,整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去年,我在公号发过一个故事征集令,希望大家讲述自己的故事,我写成小说,关于身份的信息会处理掉。
结果,整个后台爆满。
那一段时间,我被各种背叛、欺骗、乱伦、自杀、黑社会、权色交易、暗恋单恋网恋多角恋婚外恋同性恋一夜情给包围了……每一种情节里,都是活生生的苦痛,和沉甸甸的无能为力。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强大的人,面对这些狼藉破败的人生,更觉人世灰暗,抑郁难安,于是,就没有继续回应了。
但有一个人,还是在反复加我微信,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说:“我花了1000块钱,才辗转要到你的微信,求你通过吧……”
我想,自己也就一女屌丝,再防御,就成了骄矜,何必呢?!于是通过了。
聊了很多天,大多数是她在讲,我在听。故事很离奇,情节很动荡。是平常人无法想象的人生。
我对她说:“如果有一天我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可以吗?”
她说好,只要隐去关键信息。
她幼年失父,随母亲嫁入他家。
后来被继父强暴,又被兄长戏弄,和《不夜城》里的夏美一样,童年就饱尝凌辱,自此不再把自己当人看。
她渐渐成为肉欲的奴隶。
经过很多事,约过很多炮,上过很多人。
在她25岁那年,她忽然停住了。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那是她的床伴,一个30多岁的老师,相貌与成就,都算不得出色。
但,那是她幽暗生活里仅剩的微光。
她鼓起勇气,对他表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希望成为新的人,希望故事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
男人并没有应允。
他们再见面的夜晚,她疯狂地掉泪。
于他,这不过是又一次约炮。
于她,却已然是“我以深情赴你的约会,且以斑驳岁月邀你共度良辰。”
她俯下身躯,亲吻他,吻遍他的发丝与脚趾,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
吻落在哪里,泪就掉在哪里。
他也很感伤,说:“我们来一次吧!”
她来不了。不是理想的不该,不是逻辑的不通,也不是心性的不欲,而是现实的不能。
她不愿意他们的关系,只是性器官与性器官的接触,而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链接。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只想你抱抱我……”
她渴望被温柔地包裹,而不再是被暴烈地冲击。
她告诉他:如果再靠近,与性无关,与爱有染。如果不能,她就转身离开。
性是肉与肉,爱是灵与灵。
性是不可控的欲望,爱是不可求的理想。
性是当下,爱是一生。
在他伸出手,揽她入怀之后,她在至爱之人的怀中,再次泪奔:“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我不要你一晚上,我想要你一辈子……”
红男绿女,浮花浪蕊,夜月花朝,巫云楚雨。
在这样一个时代,性观念开放一点,肉身的满足,从来就不是一件难事。
爱情,不是日复一日的交欢,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同行。
而在这同行的路上,只要“相拥夜深语”,又何惧暮年忽至,白发丛生。
即便“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无爱可做,无性可交,也是一件幸事。
很久以后,她告诉我,他们终于在一起,这并不容易,许多认知要刷新,许多关系要清洗,许多目标要重设。
这很费心费力费神,但她一直在做。
因为,她打定主意,要从他的夜晚,走到他的白天。
要从满足他的下半身,转而温暖他的下半生。
这便是真的爱了。
我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在她当天的朋友圈下,回复说:“若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就算朝如青丝暮成雪,也可坦然言道,纵无岁月可回首,也有深情共白头。”
视频里,
克里斯蒂看到苍老的塔维斯,
说:看到你这样,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瞬间泪奔
真正的相爱,就是一眼就看到末日
并深爱你的末日
欢爱时希望一生年少,
拥抱时渴望瞬间变老。
然而爱你,
是长达一辈子的诗。

佟丽娅、乔振宇、岩井俊二、张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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