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航黑科技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生活和独立思考，我现在基本可以确信，世界民航业出现了一种全新的黑科技。掌握这种黑科技的民航大国都对外秘而不宣，但是通过新闻报道，我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去年12月27日，一架哈萨克斯坦贝克航空公司的福克-100型飞机载客93人，起飞后撞击一栋两层小楼坠毁。就在当天，哈萨克斯坦官方宣布事故原因是飞行员操纵失误和飞机故障。

昨天早上，乌克兰国际航空公司一架客机从伊朗首都德黑兰霍梅尼国际机场起飞后不久坠毁，机上176人全部遇难。几个小时之后，伊朗官方和乌克兰驻伊朗大使馆宣布事故原因是飞机发动机故障。

在我从事民航业的十一年间，以及其后跟踪民航新闻的岁月里，世界民航空难调查都不是这个样子。一般而言，一起空难从发生到正式公布调查结果，确认空难原因，需要耗费数周、数月乃至数年时间。因为空难调查是一项复杂而严谨的专业工作，其中包括对现场的勘察，对飞行数据的分析，对航空人员和旅客的调查，对飞机残骸的检查和复原等等项目。现在，哈萨克斯坦和伊朗这种空难24小时之内出结果的做法，如果不是背后有黑科技支持，就很难让人理解和接受。

在残骸没有检查清理，黑匣子数据尚未解读的情况下，能够立即宣布事故原因，证明了这种黑科技的强大。据此推想，我们不能不思考一种可能性：随着这种黑科技的提升，会不会有一天人类能够实现空难预测？也就是说，无论是空客还是波音，它们的新飞机才一下线，黑科技就能预测这架飞机将于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坠毁。我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已经有两个国家把空难调查从数月压缩到数小时之内，如果再努力压缩压缩，估计能把时间压缩为负数，那自然就变成了预测。

最让我费解的一点，是这种黑科技为什么出现在了哈萨克斯坦、伊朗这样的航空后进国家，而不是在美国、法国这样的航空制造业发达国家，也不是中国、日本这样的航空业大国？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后发优势”么？人类社会真的是太奇妙了。

以我对民航业粗浅的认知，我觉得事故调查之所以会耗时良久，主要是有两重考虑。第一重考虑在于技术层面，航空业是科技密集型产业，出现事故意味着整个安全体系出现纰漏，在某些环节上的安全措施被击穿。因此，需要耐心花时间调查研究，找寻真正的事故原因，弥补潜在的安全漏洞。于是航空业整体的安全水平都能得到提升，除了行业本身，世人也都会因此而受惠。

另一重考虑在于人文主义层面，事故伴随着乘客和机组人员的伤亡。已经发生的悲剧无可挽回，逝去的生命不会重来。但是对于逝者和逝者家属，告知他们准确的事故原因，虽然不能改变死亡这一事实，但是有助于他们接受事实本身。这本质上是对死者和死者亲属的尊重，对死亡的尊重。一个人逝去之后，他的死亡原因也成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对于亲属而言，亲人死于一次机械故障，还是死于一次恐怖袭击，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实，决定了他们不一样的感受。

我认为无论从哪一个层面分析，都很难接受这种24小时之内宣布空难原因的行为。它要么根本不尊重民航的科技属性，把严谨的调查变成了和媒体的信息交易；它要么根本不尊重人的感受和尊严，把了结麻烦置于追求真相之上。

真正的问题在于，为什么过去二十年，三十年间，没有出现这样的处置方式？为什么现今的人们对此没有表示异议？还是说在社交媒体时代，人们不再在意真实和真相，而是在乎及时的给出解释，无论这种解释究竟意味着什么？哈萨克斯坦说一句飞行员操控原因和飞机故障，媒体和人们就可以立即拿去转发，填补社交媒体上的热点真空？伊朗说一句发动机故障，大家都立即得到了话题资源和传播素材？

我个人想问的问题是：如果缺失了技术层面的严谨，和人文主义层面的尊重，任何一个国家有可能发展出安全可靠的航空业么？

题图摄影：Ethan McArt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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