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火人节与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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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的天气不声不响地由8月的炙热转为9月的秋凉，两次“筋疲力竭”的trip之后，五味杂陈。死亡和衰老纷至沓来，青春和狂欢不过是他们转瞬即逝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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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父亲

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衰老也比女人要快，有那么一刻像断崖一样就塌下来了。

父亲弓着腰，头几乎要侵在碗里“嗦嗦”地抽着泡面，后面看去像一坨冻虾，这不再是一个健硕的背影。退休不过几年而已，虽然当了几十年高校老师，却在美国这个地道的英语国家几乎沟通困难，比妈妈似乎更需要被照顾。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再和时间有所接触，父辈们往往一辈子在一个岗位上，离开了那个不仅是“工作”更是所有价值和信息所在的地方，他们迅速地坍塌了。每次吃完饭，父亲大吼一声“我吃完了”，便拂袖而去，只是不同以往，饭前饭后都无他事可干，便一圈又一圈绕着每天的住处转悠，看看美国这个大世界。我很好奇他都看到了什么遇到了谁，有没有和谁用蹩脚的英文交流几句，而这几句有没有让他想起来那容光焕发的时光。

男人如山，不好弯折，只好锈蚀。

2.火人节：坟墓上的狂欢

Burning Man是为所有人提前办的一场盛大葬礼，葬礼上人们以“自由”之名彻夜狂欢，欢庆死亡。也许，死亡本来就是该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因为每个人都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的niche，而现代“文明”已经把死亡悲剧化，人类穷尽一生的智慧都是为掩盖这个真相。Burning Man触动我最深的不是“自由”，而是它的“死亡”因子，如影随形的“死亡”。

我去过体验过很多“乌托邦”，无论是在亚欧非世界游荡的两年，还是印度南部那个永久的乌托邦“黎明之城”，异或“大理福尼亚”的日子，这些年自由从来没有离我而去，自由的代价也是一样。

火人节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在牵引着你。你会隐约里感受到那些如影随形忽远忽近的“力量”。

离开最后一个城市Reno，连夜驶入火人节营地，城市越来越远，戈壁愈来愈近，蜿蜒的山路上已经挤满了排队的车辆。不同于城市里喧嚣的霓虹灯闪烁的堵车，在漆黑的野外，红色的汽车尾灯闪烁着排成一条火蛇，弯弯曲曲盘绕出山体的形状，尽头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犹如众人排着队赶着下地狱一般，偶尔从反方向快速驶来一辆车，似敢去投胎人间的异类。奔赴黄泉的欢乐地排着长队，赶赴人间的忧郁地步履匆匆。地狱欢愉，人间哀苦。

戈壁中间有一个电话亭，大家排队等着打电话，一部专线“Talk to God”。那是电影里看到的经典的单人电话亭，除了不需要投币。我很好奇人们和上帝都讲了什么，一个大汉微笑着聊了一会，放下电话，身边的朋友默默围成一圈，有的扶着他的肩膀，他在当中默默擦拭着泪水。人们为什么需要上帝？是因为总有些话只能对ta来诉说吗？夜空清冷，泪水忍不住也在眼眶里打转。

沙漠里诸多大型装置艺术，其中一部由几十辆废弃的汽车叠起来，交错纵横伸向天空，足有五层楼高。令人费解的是人们在毫无任何保护的情况下争先恐后地要徒手爬到顶端那辆车里，在巨型的废墟里人们像一群蠕动的蚯蚓，钻进钻出，而在“废墟”正面一个巨大的牌子在不停闪烁“Boring（无聊）”。人类这种“见高就要征服”的欲望是不是很可笑？当藏传佛教徒在水平面上转山的时候，西方人以另一种对文明的理解一次次地向顶峰发起冲击，这种不满足的欲望，成为现代“工业文明”的“基石”，成为“进步”的精神源泉。可能真的是人类本身太“无聊”了，所有的艺术和探索都是为了化解这一“无聊”，这是人类吃饱之后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凝视着巨大的废墟和boring，突然boring移动了，缓缓地从我面前开走，只留下高耸的废墟。后来听说，废墟不让人爬了，因为有人掉下来了。如果死了，希望那是一个好死。

“烧火人是狂欢，烧神庙是默哀” 来了多次火人节的老刘说。死亡值得庆祝并只是因为它意味着重生，死亡本身就充满了无尽的意义，终结比轮回更值得欢庆，明白了这一层，你就会理解大和民族的“落樱之美”，理解了撒旦和阎罗的慈悲。

绿色给人以希望，黑色给人以答案。

熊熊烈火烧掉象征了“邪恶”的火人，坍塌的一瞬，人们的欢呼伴随着烟火蒸腾。西方“文明”里的暴力根源一脉相承，几百年前同样以“邪恶之名”他们烧死了布鲁诺，又以“正义”之名发动尸横遍野的十字军东征。

西方有善恶，东方无对错。

3.神庙, 神迹

在火人节漫天的黄沙和彻夜的躁动里有一座神的居所，午夜邻近，钢琴声渐渐响起的时候，神庙的大门会缓缓打开，万物叩首，脚印生长，亡灵舞动，时空逆行……只要你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墓碑下仰望，前世今生的好友都会前来拜祭……

神住在哪里？

神庙。

神长什么样？

如你所见。

所有的一切

始于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