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是导演王家卫的61岁生日，影迷们纷纷在社交媒体上送祝福。
△《堕落天使》海报前的墨镜王
△网友们送祝福也不忘调侃墨镜王的「受害联盟」梗
巧合的是，在王家卫生日前两天（7月14）是《重庆森林》上映25周年，当年电影的删减片段，再次唤起影迷们对影片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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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7月14日，《重庆森林》在香港上映，由金城武、林青霞、梁朝伟、王菲组成的神仙主演阵容。梁朝伟凭此片荣获金马金像双影帝，而王家卫也获得金像最佳导演的殊荣。
同时，此片也在「斯德哥尔摩国际电影节」获得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打开了王家卫风格在西方电影世界的市场。
△《重庆森林》的海外版海报
当年《重庆森林》还赢得了《低俗小说》《杀死比尔》的导演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 Taratino）的赞赏，昆汀更透过自己的发行公司「滚雷发行」(Rolling Thunder Pictures)，在海外发行《重庆森林》DVD。
△昆汀专门拍摄视频讲述《重庆森林》的迷人之处
△《重庆森林》海外版DVD
2015年，《重庆森林》更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百大不朽电影」之一。一直以来，王家卫的电影拍摄周期都是圈内外调侃的话题，然而这部获得无数奖项的电影，只花了23天拍摄。
1994年，已经花费很长时间拍摄的《东邪西毒》正处于瓶颈状态，但同时王家卫也要履约第二部合约片，所以就创作出《重庆森林》。
有剧本拖延症的王家卫，在拍摄《重庆森林》时，每天的剧本都是前一天晚上或当天早上才写好，有时候甚至只是给演员一张小纸条，让演员自行发挥。根据王家卫的回忆，当时「既没有批文，也没有脚本，一切就像在抢东西一样」。
然而，没想到这样「仓促」创作的一部作品，被视为90年代最重要的香港电影之一。
王家卫是在「重庆大厦」所在的区域长大的，父母从小就告诫他，那个地方鱼龙混杂。长大后，这个童年的禁区成为王家卫的创作灵感来源。
《重庆森林》的英文名字：Chunking Express ，是两个地点的拼凑，来自尖沙咀的「重庆大厦」（Chung King Mansion）和中环兰桂坊的一间快餐店「Midnight Express」。起此名的原因一是因为影片的主要拍摄地就是「重庆大厦」和快餐店。第二个原因就是，片名有如电影中讲述的两个故事，他们之间毫不相干，但却同样发生在香港，引导观众去关注这个独特的都市环境。
△「重庆大厦」至今都是游客到香港时，最想去的探险地之一
现实中的「重庆大厦」是印度人聚居的地方，以出售印度食品和布料著称，同时以廉价的租金成为各地背包客聚居的旅舍。
由于当时场地拍摄批文还没下来，王家卫就带剧组私闯「重庆大厦」，场地警卫对其围追堵截，他们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拍了大部分看上去很摇曳生姿、非常有艺术感的「跑戏」镜头。
「杜可风扛着机器一路挡一路拍，后来变成我们跟保安对打。对方打电话报警，我们就上车离开，警察离开一小时后，我们回来继续偷拍」王家卫说。
△王家卫（左）和杜可风（右）：杜可风拍摄王家卫的电影时，其摄影手法非常独特，「手提式」及「半掩式」的手法成为了他们的标志
在重庆大厦有众多戏份的林青霞，在多年后回忆道：「其实‘东邪西毒终极版’已经还好，拍‘重庆森林’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每次拍都要跑呀！跑呀！跑到高跟鞋磨出水泡。」
△林青霞在重庆大厦拍摄的戏份
片中另一个重要取景点——快餐小吃店「Midnight Express」，其所在的兰桂坊，是由一个安静的住宅区和传统市集发展而成的新潮聚集地，布满年轻人和外国人常去的餐厅和酒吧。
自1993年全球最长的户外扶手梯「中环至半山自动扶手电梯」建成后，新型的西式酒吧和食肆林立，临近兰桂坊的旧住宅区和旧市场也热闹起来，此扶梯就成为西式「新」与中式「旧」之间的城市分界线。在《重庆森林》中梁朝伟的住所，就能看到窗外扶手电梯上的行人，为观众展现了一幅九十年代香港崭新的都市景观。
△影片中王菲和梁朝伟都在半山扶手电梯有不少戏份
有趣的是，电影中梁朝伟的家，其实就是摄影师杜可风自己的住所。当初，杜可风就是看中这套房子，可以看到人们乘电梯在中环与半山间往来的城市景象。
电影放映一两年后，这里成了很多年轻的日本影迷来香港的必去打卡点。
△影片中王菲躲在梁朝伟的家，透过窗户看他乘坐扶手电梯

「我并不是对都市人的失落、错爱等问题有特别的兴趣，因为这种情况越来越普遍。我只是想把一些现实的事情拍出来，拍点都市气息。」当时的香港是建筑面貌上正在快速转变的都市，人们的情感转变也同样迅速。王家卫希望通过《重庆森林》，表现躁动都市里让人困惑的感情故事和无常且孤独的真实人生。
在影片一开头，处于失恋综合症中的警察223（金城武 饰）就阐述了在城市森林中，在人口稠密的街道上没有人可以离群索居：「每天你都有机会跟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可是有可能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
也正是因为在节奏飞快的城市，人们每天都会与很多人产生交集，同时也多了许多选择，面对感情的「变」也只在一念之间。
在愚人节与女朋友阿May分手后的警察223，给了自己一个月的等待期限，截止时间是5月1日，那天也同时是223的生日。他每天都会买一罐在1994年5月1日过期的凤梨罐头，而凤梨是阿May最爱的食物。
4月30日，223来到便利店打算买最后一罐5月1日过期的凤梨罐头，但是便利店员工已将准备过期的罐头下架，还说了一句「过期的东西没人要的，人家要买也买新鲜的。」
这也代表着：223早已是阿May感情世界中的过期罐头。
223与便利店员工的对话，同时也呈现了当代都市男女，在速食爱情中追求新鲜感，他们的感情世界并没有「永恒」。
另一边，常常带着墨镜，却又同时穿着雨衣的金发女子（林青霞 饰），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委托她走私毒品，没想到整件事都是一个要置她于死地的阴谋。
刚到片场的时候，林青霞以为自己演的是过气女明星，有天她要演一场戴着金色假发的戏，是演过气女星在'欲望街车'中行走，结果拍完这场戏，她的金头发就没脱过下来。
△林青霞在「欲望街车」中行走的戏份
「后来又加一件风衣给我，结果半部戏里，风衣加金头发就一路跟着我，后来又加一个太阳眼睛，又加一双品牌高跟鞋，最后这一整套衣服就贯穿整部戏。」林青霞回忆道。
「我一开始是化全妆，到后来我是在太阳眼镜里化全妆，每天贴假睫毛，不敢不化，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导演哪一天突然要我脱太阳眼镜，结果整部戏拍完都没脱过。」
直到最后一场戏，林青霞才知道自己演的原来是一个女杀手。
△1994年是林青霞息影前，活跃于影坛的最后一年
就这样，一个把call机密码改成「爱你一万年」的警察，一个愿意为爱情冒险的女杀手，两个拥有极端身份的人物，在1994年4月30日相遇，他们的共通点是醒悟出「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的道理。
有趣的是，223曾经渴望遇见不会过期的罐头，但同时他在一夜之间，又快速坠入另一段情网，最后得到的是金发女子在5月1日说的一句「生日快乐」。
王家卫在一次采访中提到：「杜可风问我这戏是怎样的，我就放《California Dream》给他听。」
所以《重庆森林》的第二个故事，就以这首歌为主线，同样也以「失恋」作为开端。
警察663（梁朝伟 饰）被空姐女友抛弃，在此之前，他每天都会去快餐店「Midnight Express」买宵夜给女朋友。
663本以为会和空姐女友在一起很久，就像一架加满了油的飞机一样，可以飞得很远。谁知道飞机中途转机。
失恋后的663，每天都对家里的物件自言自语，默默等待女友玩累之后就会飞回来。
△663每天的谈话对象是玩偶、毛巾、肥皂
快餐店的员工阿菲（王菲 饰），在663失恋前不久对他一见钟情。
某日，阿菲无意中得到663的家钥匙，于是她每日偷偷潜入663的住处，为他打扫房间，还悄悄把房间里的唱片、玩偶、拖鞋、香皂、毛巾、衬衫、袜子、罐头、鱼和床单换了，试图通过改变屋子的氛围，帮助663走出低潮情绪。
△阿菲活在自己的加州梦（California Dreaming）中
「其实王靖雯是我拍所有女演员里面，最特别的一个，因为她演戏不需要用力。她很有天赋。你叫她做什么，她有办法让这个角色成为她自己的一部分。她是很无所谓就做到了。但是，你看她这部分的时候又会觉得就是要她演才行。」
王家卫请王菲演《重庆森林》的时候，对她只有一点要求：演你自己就好。电影里，王菲顶着一头酷酷的短发，随着《California dream》摇摆身体，做什么都是一副随意洒脱的样子。
也正是在《重庆森林》的出色表现，让王菲获得台湾金马奖和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
△片中使用翻唱小红莓《Dreams》的《梦中人》和只出现最后一句歌词的《知己知彼》，都收录在王菲1994发行的《胡思乱想》专辑中
在阿菲的影响下，663开始清理过往的情感阴霾，准备迎接新恋情的到来。
然而一向古灵精怪的阿菲，突然远走高飞，成为空姐去了一趟加州，再回来时，633已成为了快餐店「Midnight Express」的老板，这次两人才真正要进入同一个梦中。
在拍完这两个故事后，王家卫觉得原本为《重庆森林》构思的第三段故事，不必放在片中。于是，就单独拎出来拍成《堕落天使》。
△《堕落天使》（1995）由金城武、黎明、李嘉欣、杨采妮、莫文蔚主演
或许《重庆森林》和其源流的大众电影并无二致，内容都讲男女的相遇、分离、复合，或再错失机会。但王家卫却以松散的节奏，将「贪新鲜」「短时效」的速食爱情、年轻人对时间流逝的焦虑感、渴望被了解的孤独感，融入香港，这座一直不断在「变」的都市。
也正是这些耐人寻味的对白，绮丽迷乱的拍摄手法，点到为止的一切情感，使王家卫的影片变成一种独特的文化，成为影迷心中永不落幕的悲欢离合。

△《重庆森林》拍摄现场：王菲、王家卫、梁朝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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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时间 7月22日）
参考文献：

曾琼臻《《重庆森林》──瓶经典可口的可乐》独立评论,2016.2.18

Maerd《重庆森林 | 王家卫的爱，是怎么一回事》电影涛客 2016.1.30

龙猫大王通信《大导演也是小粉丝：昆汀塔伦提诺为偶像王家卫<重庆森林>发行DVD》

喬治鎊《重庆大廈+午夜快餐店－重庆森林》痞客邦,2017.9.30

盆栽何《重庆森林| 1994 | 香港| 王家卫35岁》痞客邦,2016.10

薇薇恩•周《王家卫与香港电影：“东方好莱坞”大师不迎合特定观众》BBC 2019.1.16

香港电影评论学会《王家卫的映画世界》2015年版
 撰文 | 何志武 
 图片 | 《重庆森林》
 C O N T A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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