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遭抵制的背后：中国科技行业增长放缓
图为阿里巴巴的员工骑自行车穿行在集团总部。集团创始人马云告诉员工他们应该准备好长时间工作。 图片来源：QILAI SHEN/BLOOMBERG NEWS
记者 Yoko Kubota / Shan Li
中国科技行业的飞速发展是基于这样一群员工，他们愿意忍受苛刻的工作时间安排，以换取高薪，并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下一个创业公司亿万富翁。
然而，随着增长放缓导致裁员和奖金缩水，年轻员工们对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12小时的“996”工作制承诺产生质疑。“996”是指工作日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每周工作六天的工作制。
他们的不满情绪在网上日益高涨。
数百名程序员涌入代码共享网站GitHub。该网站近期发布了一份工作时间长的公司名单。一些大型中资科技公司赫然在列，包括阿里巴巴集团、京东、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和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在一个求职应用上，包括搜索引擎搜狗的员工在内的一些员工抱怨工作时间过长。
当阿里巴巴的亿万富翁创始人马云在4月的公司活动上告诉员工他们应该准备好长时间工作，网络上数万社交媒体用户对此表示愤怒和困惑。
据阿里巴巴整理的内容，马云当时称：“加入阿里，你要做好准备一天12个小时。”马云还表示：“你选择了一个中国今天排名第一的公司，第一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多20多岁的员工属于中国第一代在稳定收入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相比于年龄较大的员工，这些年轻人对于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平衡有更大期许。考虑经济蓬勃发展情况下有望获取更多财富，许多人最初愿意接受较长的工作时间。但随着经济放缓，科技公司削减开支，员工们的这一梦想正在破灭。
中国最大的一些科技公司开始裁员。网约车巨头滴滴出行科技有限公司今年计划裁减约2,000人，相当于雇员总数的15%。京东已经开始进行大规模裁员。
根据招聘网站运营商智联招聘的一份报告，中国科技行业就业者的平均薪资高于全国均值。报告显示，第一季度，中国劳动人口总体每月平均薪资为人民币8,050元（合1,195美元），而互联网企业雇员平均薪资为人民币9,070元。
科技公司创始人是中国最富有的群体之一。根据研究公司胡润百富的数据，马云的身价为390亿美元，位居这一类别富人排行榜榜首。腾讯控股有限公司创始人马化腾以380亿美元的身价排名第二。电商公司拼多多的创始人和抖音应用运营商北京字节跳动科技的创始人也进入了前20名。
今年26岁的鲍雨涵近期辞去了一家北京播客初创公司的营销职务。她在该公司常常每天工作11-12小时。鲍雨涵表示，她决定做自由职业者，是因为希望拥有个人生活时间。
她说，我知道自己希望有一份不需要996的工作，因为我希望快乐一点。
鲍雨涵称，去年10月，为了跟上竞争对手的步伐，她所在的播客公司开始要求员工也在周六上班，但在发现这种做法没有提高生产率后叫停了这一要求。不过该公司员工还是会加班。
996工作制在中国科技行业很普遍。华为的一名雇员表示，这家电信设备巨头鼓励员工为工作放弃节假日。北京字节跳动科技的员工每两周需要在周末上一天班。根据一份在网上传开的电子邮件，电商巨头京东表示，计划淘汰“不能拼搏”的员工，不管是身体原因还是家庭原因。京东已对该邮件予以证实。
华为和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未予置评。京东的一名发言人称，该公司不强迫员工加班。阿里巴巴一名发言人让记者参考马云的公开评论。
在许多情况下，996工作制可能违反中国的劳动法，中国相关法律规定每周平均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4小时，每月加班不得超过36小时。不过，企业通常要求雇员自愿签署合同，其中会写明他们的岗位需要灵活的工作时间安排，有时无法得到加班补偿。
GitHub上的信息显示，最近几周，超过500名程序员加入了该网站上一个名为996.icu的项目。一些人汇总了用工行为良好公司的名单，以及他们所称违反中国劳动法的公司的名单。该项目关注者有24万。
现年23岁的程序员Suji Yan是996.icu项目成员，也是一家数据隐私公司的创始人，他的妻子、现年27岁的Katt Gu是这家公司的首席合规长。Suji Yan和Katt Gu写了一份公开软件授权，要求企业遵守所在国家的劳动法，如果没有本地劳动法，则应遵循相关国际标准。
Suji Yan说，这一代的程序员很清楚他们可能在中年会面临什么，包括在巨大压力下被迫加班、被裁员，或突然被调整岗位。
一名搜狗员工在求职应用脉脉平台上发帖称，身边很多同事每天工作至少11个小时。随后，搜狗首席执行长王小川在社交媒体上予以反驳，其中附带该员工发帖的截图。
王小川在4月份做出的上述反驳中称：“总觉得公司要有意压榨伤害员工的，这就不是同路中人，请离开。”搜狗表示，该公司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公司规定的标准工作时间为每周40个小时。
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童士豪表示，当互联网企业以更快的速度增长时，员工们愿意长时间工作，因为他们的股票期权会大幅升值，但现在，鉴于增长放缓，员工们想要调整工作时间表。童士豪也是一档名为996 podcast的中国互联网企业播客的联席主持人。
政府似乎对此表示同情。GitHub的项目在中国仍可以访问，中共喉舌《人民日报》最近在一篇评论文章中表示，企业要遵守《劳动法》。
改变来自一些经历过996文化的企业家。
30岁的Francis Bea称，他在中国科技公司工作了五年后，出现了健康问题。他说，因为持续不间断地工作，同事们称他为机器人。
身为美国人的Bea说，他决心在自己的营销公司Eleven International创造一种不同的环境。四名为他进行远程工作的员工可以决定自己的工作时间。
他在谈到科技行业增长放缓时称，他认识的许多人在公司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时感到十分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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