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丨我享受过一次副厅级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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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经破迷·讼卦、师卦、比卦（五）

师：贞，丈人吉，无咎。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六三：师或舆尸，凶。

六四：师左次，无咎。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师卦爻辞，流沙河先生书

第五条，“田有禽”。这个《易经》之所以让人觉得很麻烦，是因为这个“田”字和姓“陈”的那个“陈”字是一个字，古代连读音都相同。本来这一个“田”本来是指猎田，但是那个姓“陈”的“陈”变成“阵地”的“阵”，姓“陈”的“陈”和“阵地”的“阵”又是一个字，只是笔划稍微差一点。因此，这个“田”就既不是打猎，更不是农田。

“田有禽”，这个“禽”就不是鸟，是挑手这个“擒”。“田有禽”是什么意思呢？阵地上有所俘获、俘虏，把敌人的枪炮俘获了，另外还逮了几个敌人什么的过来。但是“利执言”，“田有禽，利执言”，什么叫“执言？”“执”就是抓，抓俘虏来审问。抓来审他，你们的军长是哪个？他爱好什么？他的家在哪里？他的家中有些啥子人？都要审问。还有你们的仓库、军火库在什么地方？

“利执言”，抓舌头， “言”就是舌头，“执”就是抓。这是要教你，如果你在战场上当了什么排长、班长，你们在阵地上抢到了敌人的东西，你要注意，不在于抢了多少黄金白银，也不在于抢了多少粮食，而是要抓到几个参谋部的舌头，拿回来一审，把敌情什么的都审清楚了，这个才有利。“无咎”，至少保你平安，不会出问题。这个是第五条中间的单独一个。

第五条爻辞，实际上就是两个内容，但它编这个是很不规整的，照理说这里就该是两个爻辞了，结果它又规定了只能够六个，所以两个都是风马牛不相及，鼓捣着揉在一起，所以这个《易经》有拼凑的。

这说的是什么呢？从前带领军队，都是有那一个长官，底下还带了他的侄儿、亲儿子，还有他的兄弟这些，都在军队里。结果“长子帅师”，将军是老大，“弟子”是他的子弟，老大在前线打了一仗就牺牲了，尸体然后由他的兄弟，他兄弟在那儿当军师，还有他的儿子在那儿管什么俱乐部这些，由他们来抬起尸。天呢，这一件事情是非常不利的，古人认为这件事情是凶兆，本来将军都死了，有什么好的事情呢？但是把他的弟娃、他的儿子喊来抬其尸，抬其尸要回来，还要回到首都，这个很忌讳。“贞凶”，就如果你来问卦，不但问到了这个师卦，摇出来，还特别涉及第五爻的话，那么对你非常不利。这个卦就不是好卦，对你而言是凶卦。

流沙河先生书

军队中间的这一点常识，这个不要抬起尸体回国，还有军队最好驻在国内，享安乐，大家都有好处，国王还会给你奖赏。因为你在国内，国王不把你安慰到，万一那些士兵跑去要求权利，要改善伙食，那闹出事就不好了，但弄出去就好了，管你死活在哪儿得。

也没有说个啥子。至于说军队要守纪律，这就是瓜娃子当将军都晓得的，他还很精灵，就说你那个部队住宿的地方一定要越差越好，千万不能住在城市里面，要住在非常差的地方。这个就算他的宝贵经验了，在《易经》中间给你讲。另外，你抓俘虏的话，首先要抓舌头，你不要光抓一些值钱的东西回来，那个不算啥。然后就说有各种忌讳。

最后这条就说你带军队带得好，你又打了很多胜仗，国王就要给你奖赏。如果你胜仗打得非常大了，“大君有命”，你上头那个大的诸侯，管得到你那儿，就给你一个县，给你一个镇，封给你，你就是小诸侯了，你就是那个地方的王了，那么你就可以“开国承家”。这个“国”不是state、country，只是某一个小小的城市或镇，就叫“国”。那么喊你“开国”，就是让你当一个小诸侯，一个诸侯就算“国”，晓得不？所以周天子底下都是有万国来朝，那不晓得有好多国。像我们现在，我所住的那个长寿路那个名士公馆里面七百多家人，那比他什么好多国都还大。把你升到那儿去做诸侯，你就算是“开国”，晓得不？你就算是“开国”，就是你去，那一个地方完全交给你了，就是管一个小的镇，就叫“开国”。

开国还要承家，所以“国家”两个字就走这儿来的，首先是一个诸侯国，由你在这儿开了国了，挂了个牌子，这里是某某国，你的家族全部要来承担责任，叫“开国承家”，“开”和“承”两个都是动词，“国”是必须开，就像开一个商场一样，你要开，建立就叫“开”，“家”你要继承。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小人勿用”，这个“小人”就是说的没有编制的，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就算是“小人”了。那么，不是官员是小人物，他就不用我们这些小人物，如果要做什么事情，喊我们去跑腿。真正建了一个诸侯国，上面的官员都晓得掌握，说这个用不得，小人用不得，所以要有地位的，你是好多好多级的。

流沙河先生，图片提供：麓客学社·钟鸣翔

我从来不认为我有什么级，但是在八十年代他们给我说过，我都没有信，他们说你是相当于这个副厅级，我都觉得我还是有什么级，后来又加一个待遇相当于副厅级，就说的流沙河从今以后你要车马上喊，副厅级就能够有车，我一次都没有喊过。有一回要去开啥子会，慌了，找不到地方，把那个司机喊来，给我开了，我准备了两包多少好的中华烟，等于我把工资给他了，我没有享受什么。后来才晓得，像我们这些作家就没有级别，所以比较起来我们作家协会的司机是公务员，司机的钱呢比我多一点，但是我也不嫌少，是因为我可以去其他地方挣点钱，所以我自认为“小人”。

我们晓得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去想了，至于战场上卖力这些你可以去。所以人家建了国，建了小的诸侯国，人家家族要延续，那么更不用说普通老百姓了，就是“小人”，这个地方的“小人”喃，其实也没有贬义，只是说你没有级别，就是我们说的平头百姓。他给那个说：“那个人是个小人，坏得很。”不是那个意思。

（易经破迷·第七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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