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真酒大量流通,且好之者甚众,那么假酒大概无法彻底灭绝。
新春近时,除了辛劳一年、忙碌回家的人们外,另一群人也赶在这个时机蠢蠢欲动。去年年底,江苏泰州、黑龙江大兴安岭、安徽合肥、湖北武汉警方分别侦破数起特大制售假酒案件,涉案金额达3亿元。今年年初,广东番禺警方也一举捣毁了五个制假团伙,缴获假冒知名品牌白酒、洋酒约1万瓶,涉案金额超过1000万元。随着各地类似案件频发,一条条集制售于一体,横跨白、洋、红等酒种的黑色产业链条,悄悄绑紧了正在欢度一年最重要节日的国人餐桌。
过年期间,一句“大过年的”“都在酒里”似乎可以把所有不和谐消弭在欢畅的笑容下。
若说在新年酒桌上有什么尴尬事,大概莫过于孝敬长辈的晚辈(nv xu),打开一瓶高价购买的陈年好酒给席间长辈们斟满,却被精于此道的长辈质疑味道不大对,并使用十八般鉴真技巧证明这瓶酒是假酒无疑。晚辈不但亏了钱,还大大折了面子,余生里为了“扳回一城”年年再带好酒来,却只换来一句:“这次不错,是真的。”此情此景怎一个悲字了得!
  三碗不过冈  
唐朝之前的酒,基本都是米酒和果酒,榨制黄酒始于唐末,而如今说的白酒(蒸馏酒)要在宋明才得到发明并发扬光大。无论是“金樽清酒斗十千”之豪情还是“浊酒一杯家万里”之胜概,其中的酒应是榨制酒或酿造酒。这里的清和浊跟《水浒传》里面的清酒、浑酒,《西游记》里的荤酒、素酒,只是过滤与否的差别,并不是酒种的区别。
这类酒可以解渴,并不像蒸馏酒那么猛烈醉人,所以李太白才可以斗酒诗百篇,武二郎才能十八碗跨过景阳冈。而酒之味道以醇厚为佳,以淡薄为差,这也是宫廷御酒与茅柴村醪的区别。
在酒上造假,我国古已有之。由于当时优质酒的品牌效应远远不如现在,造假名酒意义不大,所以古代的无良商人一般都是把酒大量勾兑入水,把酒变成薄酒、寡酒来提高经济效益。在《太平广记》中的“酒肆”一文中,作者也对此类事件进行了讽刺。一人云:“酒,何处漫行来,腾腾失却酉。”诸人问云:“此何义?”答曰:“有水在。”
到了近代,名酒的广告效应逐渐打响。著名古籍收藏家、文物鉴藏家周叔弢先生就收藏了百多张黄酒酒票,这种酒票是一些绍兴老字号黄酒酒庄随坛酒一起发出的。酒坛装好酒之后,用封泥密封。在密封之前,酒庄会在酒票上印上酒庄字号、主人名姓,出酒分号等基本情况,还会用戳记在票上印上最重要的造酒年份。然后把酒票叠小,放置坛口处再封封泥。而在封泥顶处也会印上字号及年号,谓为“泥头”。
之所以采用如此精细的防伪手段也是因为绍兴黄酒老字号基本都是家族企业,等到各自分家另起炉灶之后,子子孙孙大都挂着同一招牌做同种生意。酒的质量未免良莠不齐,也有破落的把经营权租售外人的。于是质量较好的酒庄在酒票上务求详细完美,可见被鱼目混珠、影响生意的事情时有发生。
到了现代,因为高端酒类价格昂贵,加上科技的高速发展,造假酒成了一些不法商贩攫取利润的主要手段。在姜文的电影《寻枪》中,寻着寻着没寻到枪,却寻到一个假酒作坊,假酒贩子的猖獗可见一斑。
国内假酒的造假方式虽然花样繁多,也算万变不离其宗。首先是用针眼打孔法,瓶身上打一个小孔洞偷换瓶中酒,这种方式一般用于昂贵的酒种上。还有偷梁换柱换标法,主要用于调换同一厂家不同价位的酒品达到赚差价的目的。也有假装发霉老酒法,在看似古旧的酒坛中注入面粉,酱油,豆浆等等催霉物质,这样就可以让酒快速发霉,营造出老旧的外观行骗。
而最常见的一种方法就是收真酒瓶或者自制假酒瓶,再用一定比例勾兑假酒,模仿真酒的外观口感,从中渔利。这类假酒相当一部分是使用含大量甲醇的工业用酒精勾兑而成,会给人体带来相当大的毒害。
甲醇在工业上主要用于制造甲醛和农药等,并用作有机物的萃取剂和酒精的变性剂等。它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气味、颜色、重量等外观方面与正常白酒中的乙醇几乎没有区别。甲醇与酒精相比更好上口,刺激性也小,有麻醉性,还略带醇香,所以危险性更大。把它掺入酒中,喝酒的人在口感上很难察觉。
  节日狂欢  
2019年新春期间,邻国印度也因为假酒过得很不安稳。2月10日 ,《印度日报》报道称,在印度北方邦和北阿坎德邦两地因饮用假酒送院者总数已达至少297人,其中至少175人已被证实死亡。印度警方在北阿坎德邦一间地下酒厂查获了大批由本地土酒、英国进口的蒸馏酒和防冻液甲醇勾兑而成的自治土烧酒,以及尚未勾兑的走私劣质英国威士忌和甲醇。
2019年新春期间,印度因假酒3天内约有近100人死亡,已查获1万多升非法酒。
这次惨剧发生在印度2月2日“大壶节”前后,“大壶节”又称为圣水沐浴节,是印度教的节日,也是世界上参加人数最多的节日之一,吸引了大批教徒信众日以继夜地狂欢庆祝。
印度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国家,主要宗教有印度教、伊斯兰教、锡克教、耆那教等,大多数宗教在教义里明确禁酒,而允许饮酒的宗教支派只占其中极小的部分。政府对售卖贩运酒更是严加监管,可重重管制下反而让假酒产业蓬勃兴起。印度近十年来因为假酒中毒身亡者有近千人之多,WHO早在2004年就曾发出严重警告,指出酗酒是印度青少年最重要的死亡原因之一。
许多印度平民和一些低收入者,在小型便利店可以很方便地买到塑料袋装的土制烧酒,这些烧酒大多数是由含大量甲醇的工业用酒精勾兑的,批次质量回回不同,而是否可以致人严重甲醇中毒往往只取决于勾兑师傅的既往经验——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行为实在是危险至极。
  粗犷造假  
要说这个世界上国民最爱喝酒的国家,俄罗斯也是稳稳地名列前茅。广袤的西伯利亚地区更是假酒肆虐的温床,在2015年,西伯利亚城市克拉斯诺雅茨克8人因购买饮用杰克丹尼威士忌假酒而死亡,还有30多人需要入院治疗。这款假酒只在网上售卖,其中竟然含有高达60%的甲醇,令人瞠目结舌。目前嫌犯已被抓获。
2016年俄罗斯发生的不幸事件更加可怕。远东伊尔库茨克市有至少62人因为饮用一种含有甲醇的精油(一说沐浴液)而死亡。其实这些人的购买目的是山楂牌的便宜酒精饮料,但这种饮料被无良商人用含乙醇的精油酊剂调换,装在瓶子里当酒售卖,结果酿成惨剧。每年俄国跟假酒有关的致死人数有数千人之多,这种触目惊心的数字只能说战斗民族在造假方面依然相当粗犷。
印度和俄罗斯的酒类造假主要集中在低端蒸馏酒市场,而被誉为酒中之王的葡萄酒造假,是世界假酒市场上最暴利的一环。假酒商纵贯高中低端的产业链,除了低端假酒商制造假酒牌牟取暴利,中上游的不良供应商甚至知名酒庄也采用混酒、代酒,将低质量酒混入高质量酒来大量造假。根据近年欧盟知识产权局发布的报告,假酒对欧盟国家造成大量经济损失,金额高达30亿欧元以上。
2018年3月13日,太原警方集中销毁假酒。
近年国内假酒案虽然频发,但是假酒中毒的致死案例比起《寻枪》时代下降了很多,这主要归功于低端白酒市场价格稳定低廉和相关部门的打假执法力度。
但是,只要有真酒大量流通,且好之者甚众,那么假酒问题大概无法彻底灭绝。每到年节的喜庆时光,学一些辨假秘笈也能在酒桌上作为谈资。
书上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当人们希望天下无假时,别忘了有好酒量也要有个好身体,用锻炼消化掉肚子里的假酒和肚子外的春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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