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道,我甚至自身难保。
这是知乎君分享的第 892 篇小事。
题图:《冷战》
知友:微微
大概就是三十晚上,婆婆做了过世儿子爱吃的红烧肉,公公夹起一筷子,看看碗,又看看老公遗像,红了眼眶。
年近七旬失去爱子。是心比黄莲。
大概就是儿子坐在沙发上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在想我跟爸爸做过的那些事,我怕忘记了。
大概是婆婆做饭,突然眼巴巴的望着我,问我,你说,几年了,他是不是投胎去了?再见不着了吧?
大概是,两年前,最后一次梦见他,他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然后就再也没有梦见过。人生很多不如意的瞬间,失去亲人的悲苦,是最苦的了吧。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种与命运抗争的无力感,让尘世挣扎的我们,觉得世人皆苦。跟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平静的面庞下又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知友:吃撑了
去厦门出差,和一位身家过亿的老板谈合作。谈判顺利,意向书也签了,大家酒足饭饱后,去唱 KTV。
老板是南方人,确切地说,是江西人。但是特别喜欢唱草原歌曲。《敖包相会》、《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蒙古人》之类的,用情之深,使得陪唱的小丫头们一度不敢唱流行歌曲。
唱到动情处,抱住我痛哭。这种场面我也见多了,以为只是普通的酒助性情,也就敷衍地安慰。
其手下副总跟我聊,才知道实情。
老板早年在内蒙当兵,第一桶金也是在内蒙,夫妻俩白手起家赚得。然而开车和妻子拉货时出车祸,妻子亡故。
唯一的儿子,二十多年来一直怨恨父亲,经常问父亲「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也一直拒绝继承家业。
儿子自己在外地也是白手起家另起炉灶,生意也有声有色,更不可能继承家业。老板二十年来一直没有再娶,孤身一人在厦门打理生意。
我一阵唏嘘,没想到身家过亿、生意顺风顺水的人也有这诸多苦楚。对这个军人出身的生意人更添几分敬意。
我理解他,也理解他儿子。有缘做母子,遇到母亲亡故,宽恕是情分,不宽恕也是本分,我不忍做任何审判。
老板唱罢,我说了一句:X 总,草原歌曲我也会一点,唱一首《鸿雁》给大家助兴吧。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知友:迦陵频迦
小时候大概是一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自己在家,有人敲门。我从猫眼一看是个老太太,端着一个铁碗,原来是乞讨的。
我心软,虽然我妈教导过无数次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还是开了。她局促地站在门口,问我家门口扔的半袋米还要不要。
我妈没跟我说过那个米要扔掉,我也很为难,我就说我也不知道。
她就一直局促地站着,不停地打量那半袋米,嘟囔着:「够吃一冬了。」
我实在不忍心,就从家里米缸舀了一瓢米给她装在随身的一个布口袋里面,又塞了两个苹果在她手里。她把苹果摸了又摸,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眼睛都笑弯了。
我妈回来之后我说到这件事,我妈一来埋怨我随便开门,二来埋怨我那袋米显然是不要的,然后我妈就叹气,说老太太再来一次就好了。
后来她果然又来了,这一天我妈在家,老太太如愿以偿得到了那半袋米。
我妈看见她的破洞的鞋子,又拉着她在屋里坐了,从柜子里翻出一双没人穿的黄胶鞋。老太太试了试,说稍微有一点挤脚,但是她穿着鞋子左看右看舍不得脱下来。我妈就说,您带走吧,家里没人穿这鞋子。
我到现在都记得老太太那时的表情,我甚至记得她的长相。我记得她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两个颧骨高高的,眼睛里顿时就有了眼泪了。
她说她闺女早年死了,儿子去外地找工作再也没有回来过,说我们一家心肠真好,祝我以后考上大学。
再后来,老太太没有再来过我家里。几年后我曾经有一次在冬天的街头遇见她,她在零下二十度的冷风中搓着手站着,还穿着我妈妈给她的那双黄胶鞋。
但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有空洞和木然了,再也没有第一次到我家乞讨时那种局促、羞涩和神采。
在那之后我一直有一个幻想,我想开个福利院,收留被拐卖的孩子和被遗弃的老人。我以为自己会有钱做这一切,我以为我有能力为受苦的人们做些好事。
我曾经在街头抱起来疑似被拐卖的、跪在路边乞讨的脏兮兮的孩子,我以为我总会有办法。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在这世道,我甚至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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