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初,一部家庭式纪录片《四个春天》,在各大院线上映,虽然首日排片率只有2.1%,第二日排片更跌至1.1%,但也阻挡不了它在豆瓣获得8.9高分。
令知中君感到惊讶的是,这部在2018年获得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纪录片,还入围了金马奖最佳纪录和最佳剪辑两个奖项的影片,用了4年拍摄,“总投资”花费1500元(用于买相机三脚架),导演还是一位非科班出身的北漂中年大叔——陆庆屹
今年已经46岁的陆庆屹,15岁就开始北漂生活,曾从事出版工作、担任过网页设计、偶尔在酒吧驻唱、还做过矿工,后来因爱好摄影,又以摄影为业。
△《四个春天》导演陆庆屹
2012年陆庆屹以「起床,吃饭」为网名,在自己豆瓣主页上发布了一篇日记《我妈》,描述自己母亲李桂贤的日常,引起不少网友的情感共鸣。
△陆庆屹的母亲李桂贤
2013年,陆庆屹又发布了一篇日记《我爸》介绍自己的父亲陆运坤,并创建相册「回家」「回家的日子」记录亲人的日常生活,获得不少网民的点赞和评论,意外成为坐拥7万粉丝的豆瓣红人。
△陆庆屹的父亲陆运坤
但是,陆庆屹后来觉得照片的记录形式太单一,想尝试不同的方式记录父母可爱、诗意的生活日常,正好2013年因为工作需要,添置了一台新装备——可以拍视频的尼康D800相机。
陆庆屹最开始并没有打算将父母的日常拍成一部电影,“只是一种记录的自觉”,想制作一个家庭影像纪念作品,因为他们家从1997年就会在日常录制一些小视频。
为此,陆庆屹开始自学拍视频的技巧,投资1500元人民币买下三脚架。
并从2013年开始到2016年,每年春天都会在家多呆一个月,用相机和手机纪录父母陆运坤李桂贤的一切,有点类似现在很流行的vlog(视频网络日志),凭自己的直觉和判断进行拍摄。
陆庆屹的姐姐陆庆伟和哥哥陆庆松,很年轻的时候就前往北京和东北读书工作,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回贵州与父母见面,他们的父母在平时就成为了「空巢老人」。
但是在影片中,人们会发现这对「空巢老人」的日常生活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有趣而精彩。
父亲陆运坤是一名退休的物理和音乐老师,平时话不多,却玩心很重,所有的爱好都是自娱自乐型的,最喜欢的口头禅是:“好玩”。
首先是音乐,中西方的乐器一概照单全收,吹拉弹唱都懂一些,小提琴、二胡、锯琴、手风琴、长笛、巨笛,能摆弄二十来种,而且全是自学的。
从早到晚,陆爸爸都可以在合适的时段演奏适合氛围的乐器,像是夜晚在天台演奏小提琴。
在悠闲午后,演奏手风琴或吹长笛。
还自己制作如今很少见的民间乐器,比如锯琴和用腰鼓制作的乐器。

他还有很多细碎的爱好,比如摄像和制作视频,他一旦出门,不管多麻烦,总会带着个小DV,什么素材都会拍一些,然后回家把它们剪成完整的视频,配上音乐和字幕。
△父亲的DV机
哥哥陆庆松过年回家时,总会教父亲一些新的电脑使用技巧。

父亲的视频剪辑技巧已经超越同龄人,就连音轨和视频不同步也能辨别出来。
父亲还非常热爱地理,对自然风光钟爱有加,一看到漂亮的风光照片,脸上就不由泛起特温柔的笑容,轻轻摇晃脑袋,啧啧地赞叹。
后来哥哥还给父亲买了个可以摄像的卡片机,让他更轻松拍摄风景。
△父亲的拍摄的画面
此外,做饭、写毛笔字、照顾花花草草,都是父亲的日常乐趣。

陆庆屹曾这样形容自己的
母亲
李桂贤:“
我妈天生暴脾气,见不得不平事,眼睛一瞪,路灯都要黯淡几分!争强好胜,不服输,在她眉头下就没有写过困难二字。外公生前逢人就说,这丫头投错胎了,要是个男娃就太好啦!”

性格开朗、风趣幽默,是母亲李桂贤给人的印象,她特别喜欢唱歌,在当地的“山歌界”小有名气,很多红白喜事都请她去助阵。
她甚至可以随时即兴表演歌舞,在家的日常就是和父亲一起表演歌舞。
就连踏青也可以随时来一段欢快的歌舞秀。

平时母亲还喜欢做刺绣针织活,各种鞋子衣服,都能轻松搞定。


同时,母亲也喜欢手工制作各种美食,让子女带回工作的城市,还不忘分一些给亲朋好友。
△每年春节都制作的烟熏腊肠
△给孩子提前准备清明节要吃的黄糯饭
△给孩子提前准备端午节要吃的粽子
其中,母亲最厉害的技能,就是在无时无刻都可以找到催婚的理由。
像是提前准备还给孙子的绣花鞋,虽然儿子还没找到媳妇.....
春节后,儿子离家前吩咐母亲照顾好身体,母亲反而告诉他,找到结婚对象就是最好的福音。

日常还喜欢调侃自己的老伴,春节全家一起重温老照片时,母亲也不忘调侃老伴的发量变少。
准备春节大餐时,父亲随口唠叨了一句:"肥肉怎么买那么多?”
母亲就马上回怼:“这个肥肉还多?你来当律师,好多人都要冤死在你的屠刀之下...."说完自己还咯咯笑。
除了幽默的金句,母亲还经常「见缝插针」传授自己的人生哲理:
”再怎么有钱也好,也要考虑居安思危。“
△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正在炸猪皮
陆庆屹曾说过:“父母都是动手能力极强的人,天生喜欢劳动,都是不知道累的人,没有拖延症,想到什么事就去做了,大概是那些年的艰苦生活给他留下的财富吧。”
年过半百的陆运坤李桂贤,最喜欢的活动就是爬山踏青,而且是爬没有栈道未被开发的原生态山野。
天还没亮,他们就整装待发,要爬山摘蕨菜。
出门前,母亲还不忘吩咐父亲要记得洗袖套和被子。
然而还未走近,父亲就豁然大笑,他的两只鞋底都张开了裂口,还一脸天真灿烂地说:“好玩得很!”
然后自顾自的用枯草绑好鞋底,继续这趟爬山越岭的采摘之旅。
陆庆屹父母的动手能力强,除了体现在各自的爱好上,还体现在对彼此的照顾中。
他们会彼此帮忙染头发和理发,总是在不经意间撒狗粮。
2013年5月,是陆运坤李桂贤结婚50周年,姐姐陆庆伟也从东北赶回来,庆祝父母的金婚纪念日,画面很简单却温馨。
△性格开朗的姐姐还「起哄」父母喝交杯酒
但是真实的生活从来就不仅仅是平淡和幸福。

2014年春天,陆庆屹一家人回到父亲的故乡,送走父亲病重的哥哥。同年十月,姐姐陆庆伟确诊肺癌晚期,父母日以继夜地照顾病重的孩子。
偷偷抹泪的母亲一直在安慰姐姐,不要对父母感到内疚。
可是终究,还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从打斋仪式到入葬仪式,陆庆屹父母都没有电视剧式的哀嚎痛哭。
待一切法事完成后,父母二人坐在家中沉默不语,低声啜泣。
到了2015年,陆庆屹一家人为姐姐上坟,父亲在姐姐的坟边撒了辣椒的种子,因为他知道这样可以防止牛破坏姐姐的坟地。
在吃年夜饭时,父亲还要求留一个空位给姐姐。
在深夜想念姐姐的时候,父亲就会翻看以前拍摄过的有姐姐的视频,进行剪辑和配乐。
还将姐姐陆庆伟录过的歌曲,做成MV,和老伴一起重温。
父母偶尔还会来到姐姐的坟前,伫立而沉默不语。
也正是那一年,陆庆屹开始真正感觉到,经历了孩子去世的父母,有了衰老的痕迹。
父亲笑着说如果以后只剩自己一人,无法自理时怎么办。
常年吃中药的母亲哭着说,能陪伴老伴几天算几天,几年算几年。
那时候,陆庆屹又恰巧看到一篇侯孝贤的专访:
电影学院的学生问侯孝贤:“虽然在学导演,但不知道怎么开始自己的第一部电影。”
侯导说:“想拍就去拍,你不拍怎么知道如何开始?”
于是陆庆屹就想将当时已经拍了两年多的素材,做成真正意义的纪录片电影,当做是送给父母的礼物。
虽然陆庆屹的父母依然会想念已逝世的姐姐,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从2016年开始,父亲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充实,决定“每天至少为家里多做一件事”,譬如修凳子、整电灯、晒菜干等。
父亲还在淘宝买了养蜜蜂的箱子,照着网上说明搭建蜂箱,吃完饭就迫不及待要去观察蜜蜂们的动静,还担心蜜蜂会冷。
而母亲则在一旁打趣:“这些蜜蜂差不多就像你的初恋情人啦!”
2016年春节,哥哥陆庆松教会了父母二人如何使用微信,两人对微信的语音功能十分感兴趣,还乐此不疲地面对面使用微信语音聊天。
同时,他们还学会了微信支付功能,再也不用担心要麻烦儿子们帮忙交话费。

热爱音乐的父母,对新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也十分满意。马上就拿起了放大镜边看歌词边唱歌。
在影片的最后,陆庆屹的父母再次来到姐姐坟前,母亲说姐姐最爱唱歌了,于是开心地唱起了《青年友谊圆舞曲》,虽然唱到一半还忘词了。

唱歌的同时,还不忘教导父亲显现年轻的跳舞方式。
片子拍完后,陆庆屹作为一个连剪辑软件都不会安装的门外汉,在中关村买了两本剪辑教程,然后在北京的租房边学边剪,花了一年零八个月,将240小时的素材,剪辑成105分钟的长片,获得电影奖项,还有陈坤、周迅、黄渤、赵薇等演员的认可和支持。
虽然很多人认为这部作品,拍摄手法不够规范,无法称为真正意义上的纪录片,但无法否认,导演用最朴实的镜头,展现真实生活的「欢乐有时,悲伤有时」,无常又不失温暖。
如今,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离开家乡,到不同的城市发展,这也意味着越来越多父母有可能会成为「空巢老人」。据数据显示,预计到2020年,中国的空巢老人数量将会有1.18亿人左右。在这1.18亿人口中,并不是每个人(包括我们自己的父母)都可以像《四个春天》的两位主人公一样,拥有乐观、坚韧的生活态度。

看完这部纪录片,至少可以让更多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学会试着用新的视角去观望故乡的生活,反思自己对父母的态度,理解父母对我们的关心。
毕竟家人给予我们飞翔的自由,不代表不挂念你,当你走过很多地方,领略过无数风景后,希望仍可以记住:
跨越山海,勿忘回家。
《四个春天》预告片
 今年春节 
 你会回家吗? 
 撰文 | 阿Sum 
 Image | 豆瓣@起床,吃饭
 爱奇艺《四个春天》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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