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猫可以原地跃上桌面,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起初不是这样的,他们要先跳上凳子,再从凳子跳上桌面,中间转折那么一下子。因为有那么一下子,他们就还是小孩子。但是他们一直都在尝试,站在原地直接起跳,怯生生地,并不确定自己能够跳上去。然后忽然有那么一天,他们中的谁毫无征兆地一跃而上桌面,当时我们双双都被这个事实给吓了一大跳。
一旦认识到了这种能力,猫就会习惯了直接跃上桌面。我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猫意识到自己能够直接跃上桌面,接踵而来的就是他们的全面觉醒。我可以这么说,只有原地跃上桌面之后,小猫才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性格。有一次我大声嚷嚷了弟弟(学名Bia唧)几句,当我才转身过去,眼角就看到一道灰影跃上桌面。随即,我的手机就从桌子边缘落下。我猛然转过头去,他缓缓仰头看我,爪子还保持着推的姿势,一脸恶意释放后的满足。
这种时刻就会有点心痛,真的。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感觉上是几天前,最多几周前,他们都还是全然无害的小毛球。他们黏着你,他们腻着你,他们绕着你奶声奶气地叫着,坚持要在你的脑袋附近躺下才能睡着。他们曾经看起来是那么的小,小到只有纯粹的良善。当这么个小东西歪着头看着我,无论他们刚刚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也有1001个理由去原谅他们。然而,突然之间他们就长大了,大到能够理解手机摔落会让我心痛。
妹妹(学名:啪嗒)则是另外一种情况,除了偶尔拉肚子,她一路无病无灾。很快,她就变成了一个毛发浓密、身材圆润的黑胖子。哪怕身为一名女生,我也很想给她起名叫做“和铁蛋”。小时候,她喜欢委屈巴巴地待在我身边。但自动背部出现一条黑线之后,她就变成了一名高冷少女。每天只有一早一晚两个时段,如果我坐在沙发上,她会主动走过来,在我脚上靠上个5分钟。至于说其他的时段,她实在是懒得理我,有许多事情要去忙。
我是看到弟弟耳朵上的伤口,才开始怀疑他们最近又确立了一轮座次。等我看到妹妹占据食盆,尤其是猫罐头,只有她吃饱了,弟弟才能过来吃剩饭的时候,我才最终确认,一定是妹妹在家里爆锤过弟弟好几顿。在两猫都能跳上桌面之后,再次确定了谁才是这个家的话事人。我不得不承认,想清楚这件事情让我的心情大好,立即又给妹妹开了个罐头,希望她明白这种不要脸的暗中点赞。
弟弟自有存活之道,体弱多病爱黏人是他的杀手锏。从到我家开始,他的喷嚏就没断过,但一点没耽误他随时往我怀里钻,一再要求蹭脸,然后顺道一喷嚏全打在我脸上。他确诊是杯状病毒,一旦鼻塞症状严重,就需要送去医院打两针镇压一下。北京的冬天冷,一进一出怕他受凉感冒,就只能塞进棉袄里包住。这时候他绝不挣扎,只是把脑袋从我怀里摇摇晃晃伸出来,恍惚之间还是当年那只病弱的小猫,我就又想着回家以后得暴打妹妹一顿。

猫咪上桌所带来的真正改变是他们对我的态度。当他们还是幼猫的时候,每天下班回家,他们都要竖起尾巴出来迎接我。根据宠物行为学家的理论,幼猫以为我出门那么久是为了狩猎,好带食物回去给他们。所以,当我狩猎归来,他们就要上前迎接,表达“辛苦了,你去了那么久没有受伤吧”之类的问候。
自从学会上桌之后,他们检查了我的每一份外卖。而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对我的饮食品位表示了极度不屑。他们总是急匆匆跳上桌子,闻一闻之后失望地转身跳落地板。通过反复验证,他们很明显弄清楚了一个事实:这个胖子的狩猎能力非常差劲,他打来的猎物都没法吃,只有他自己喜欢。就这样,他们取消了家门口的欢迎式,一个狩猎能力极差的两足兽,不值得大家浪费时间去迎来送往。今天题图里的这种状态才是我回家时常见的一幕:两只猫躺在远处,听见门响,扭头过来看一眼:哟,胖子,回来了?又浪费了一天?
总之,猫上桌之后就变得很讨厌。或者我可以这么说,他们从此让人讨厌得很具体。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坐下来喝一杯的话,我大概能数落他们一整晚上。是的,现在也只有晚上会有那么一刻,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妹妹在我脚边睡着,轻轻地打着鼾,怀里抱着我的iPad。在iPad的屏幕里有另外一个她,她们彼此紧紧相拥,酣然入梦。在那一刹那,我觉得猫大概也有灵魂。
图片摄影:和菜头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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