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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有高校教师因上课言论“出格”被学生举报,从而遭校方处理。这样的消息真是令人心生无限悲凉——教育的目的,不只是传授知识,更是培养有良知、有温度,有独立思想、自由精神的人,是对人格、尊严、生命价值等常识的滋润与沉淀。而告密,显然与这样的主旨背道而驰。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对于老师发表的属于学术层面的观点,可以反驳,可以辩论,这是一种正常的师生探讨。但是,不可以在明知可能给对方构成伤害的情况下,拿去进行告密邀功。这突破的不仅仅是一种师生伦理以及教育伦理底线,甚至也是一种人类文明的价值底线,轻易就能将一个人推向深不见底的人性深渊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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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密”无疑是一种严重的社会腐蚀剂,它将摧毁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人人自危,使整个社会进入窒息状态。事实上,告密也是我们的一项文化传统,我们一部光辉灿烂的文明史,某种程度上也是一部告密史。
有人考证,我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告密者”是崇侯虎,那是距今3000多年的商纣王时代,《封神演义》里有此人名。据《史记•殷本纪》记载,纣王任命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的女儿被纣王纳入后宫,后因故杀掉,将九侯也剁成肉酱,鄂侯争辩几句,也被做成肉干,“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
崇侯虎能听见姬昌背后叹息,可见他俩关系应该比较亲密,但为了讨好纣王,他不惜使出了出卖朋友的下作勾当。而纣王竟然连这一声叹息也不能容忍,以叹息定罪,也算是开了后世以言治罪的先河。
武则天时期开始大规模使用告密人,并发明了“铜匦投书”,号召和鼓励告密。明朝初年,朱元璋为了朱姓江山的稳固而设“检校”,利用这类机构去察听官吏言行甚至生活琐事,并密报他本人。“检校”是明代庞大的特务机构的前身。
明史中有一个细节,令我至今读来犹冷汗直冒:天启朝魏忠贤专权时,有四人深夜饮酒于密室,一人喝得兴起,谩骂魏忠贤,另外三人吓得不敢出声,骂声未落,已有人冲入密室,立刻将四人押至魏忠贤所,“即磔骂者,而劳三人金。三人者魄丧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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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密当然不是东方文化的专利。二战后东德建立了庞大的名为史塔西的针对国民的监控机构,以及较之纳粹时期更为有效的告密制度。据《史塔西》一书披露,在两德合并前,这个靠机关枪和筑墙来阻止居民流向西德的国度,人口仅1700万,史塔西的特工人数竟高达10余万,再加上人数更多的告密者,几乎每6.5个人中就有一个在为史塔西服务,每当有十来人聚在一起时,其中就必有一人在为史塔西竖起耳朵。
 “柏林墙”倒坍后,前东德国家安全部部长埃里希·米尔克指挥秘密警察们销毁监视情报档案。4500多万张A4纸被撕成6亿多个碎片,装在16350个袋子里,准备运到一个采石场焚毁。这时,民众冲入了情报机构“史塔西”的总部,大部分文件被保存下来。
人们吃惊地发现,他们的私人空间被肆无忌惮地入侵,每个公民都可能成为假想的“敌对势力”,这些告密者中,有好友、近邻,甚至最亲近的丈夫、妻子、父母、子女。每天都有历史创疤在媒体上揭开,面对旧体制的黑暗与恐怖,人们先是震惊,然后陷入精神崩溃,大量家庭因之解体,还有人因无法面对被自己出卖的亲人而自杀——告密就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正常的、残存的人性都会被它吞噬,直至将每个人改造成相互撕咬的魔鬼。
作者:李跃 生于70年代,湖南新邵人,现居深圳。11岁发表作品,18岁获评“中国十大中学生校园诗人”候选人,22岁加入湖南省作家协会。出版有散文集、随笔集、教育评论集各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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