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有无数年轻人怀抱着梦想进入时尚这个行业,而其实我们往往难以定义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当他们身处这个行业内的时候,他们离时尚更近了,还是更远了。而今天,我们要写的每个人,在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这个圈子里的边缘人。
能帮你买到全世界好物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2018年会不会是代购跟大家告别的一年。”
David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刚从飞机上下来,我们约在他住的机场附近200块钱一天的酒店中,眼底的乌青是时差带来的疲劳导致的。他穿着一双飞机上带下来的拖鞋,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导致的他腿部浮肿,根本穿不上别的鞋。这时候,他正在忙着给买家们发货......
作为一个代购,他的背后还有更多别人看不到的辛酸,在他买货的时候,常常因为代购的东西太多,袋子太重,拎了一天之后,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他连一杯水都拿不稳
2018年的9月28号,他带着近70万的爱马仕的代购货品走下浦东机场,而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天,是所有代购的黑暗日
他的飞机是九点钟到的浦东,飞机刚降落,他就收到了十几个电话,20多条微信,所有的代购群都在刷三个字:别出来。
打开朋友圈,他看到外面的状况:已经有六七十个人在排队等待交税了。
朋友问他带了多少钱的货下机,他不敢说。如果货物全部被查扣,罚款将接近百万,还有可能还要面对三年以上的刑期
他跟我描述当时的感觉:门口有豺狼虎豹,作为食物,你将羊入虎口,但你必须去。
半小时后他冷静了下来,躲着空姐,保洁。在机场的角落里,他需要时间,他在等,等下一个航班。在这期间,把所有的小票,拍照,然后撕碎了就着等待行李处旁边免费饮水机的温水吞了下去。然后就是包装盒,把所有的包装盒藏在堆行李车的角落里,他是幸运的,不久,后面那一架来自日本的班机到站后,有两个年轻人答应帮他各带一个包出去,就说是自己的日用品。
你就不怕这两个人拿着你的东西出了海关之后就不还你了吗?我很好奇
怕,但是如果被查,哪怕不进监狱,这么多的货,除了跑路,我也无能为力。所以我只能赌。”在他说这句话里,我看到的是那种所有人都一样的在生活的压力下,我们普通人的窘境:我们只能赌,也只剩下赌。
最后,David只收到了一张15万元的交税单。这意味他这一批货亏损了6万。
“你还会继续做这行吗?”我问他
“我不知道。”他说
<在前不久,国家通过了经历5年立法,4次审议修改的《电子商务法》其中规定了,哪怕是朋友圈的普通代购,也要求必须提供合法的营业执照。如果没有,可以处五万以上,五十万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者处五十万以上二百万元以下罚款。>
决定千万时尚人士穿搭潮流:
“在我进公司的第一天,我的上司就跟我说,现在根本没有转正的位置”
我约Vivian见面的地点在他们公司楼下的星巴克,在这栋楼的55层,是国内顶尖的时尚杂志的编辑室。他在这家公司当实习编辑助理。
Vivian是个男生,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拎着一个印着他的名字缩写的LV的女包。他告诉我那是他男朋友送的。“在这里。连保洁阿姨都会评价你今天的穿着和化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底大地色的眼影。
他的大学在欧洲念的,这是他实习的第二年。
在上海,他的实习工资是50一天,这是在他实习3个月后才有的待遇。而在这个行业内,像他这样的实习生负担了将近70%的基本工作。他们的基本工作包括把20多公斤的样衣从品牌拿回公司挂好,或者一天跑四五个预选的拍摄地点,拍摄现场照片供编辑选择拍摄场地.....
还有写稿,他常常加班到凌晨两三点,只是为了编辑的一个Pass
这也是中国整个时尚行业实习生的常态
刚一见面,他就跟我分享了很多时尚圈八卦,比如哪个编辑跟哪个编辑关系不和,发条消息都是他在中间传话,或者是哪个编辑因为某品牌寄的样衣不对而破口大骂,还有某些公关曾经私下告诉了他很多某个编辑的极品事迹。
我问他这些八卦的意义,他告诉我说:“你不懂,这就是名利场,你别看这些编辑背地里互翻白眼,但面子上,都是一口一个亲爱的。”提到名利场三个字的时候,看起来骄傲的不可一世。
“八卦是储备,在这个行业里,只有知道这种八卦才能让你八面玲珑。”他如是总结。
当我问到他还要在这间公司待多久的时候他告诉我:如果一年内有编辑离职的话,他就会转正,而如果没有的话,一年后他会去找一个别的工作。他跟我算了一笔账,他留学三年,总共花了60万,按照他现在的工资,而要想赚回这笔钱将需要32年
我们的聊天从始至终,Vivian都没有点咖啡,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让店员用星巴克的纸杯装了一杯热水,他放在星巴克的打包带里拎了上去,继续他的工作。
“你觉得我是不是不适合这行?”在我们见完面后的第二天凌晨四点,他给我发来这条消息。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
决定了品牌形象与推广的女公关:
“现在国内的品牌公关公司,不就是靠吞噬年轻人的梦想活着么?”
“那你写写我吧。”当我在一次活动中偶然提起想写一些时尚圈的边缘人的时候,wendy主动提出这件事,那时她身穿Burberry的风衣,里面是质感优越的真丝衬衫,画着精致的妆容,在她自己策划的品牌活动中,跟各类人谈笑风生,游刃有余。我哑然。
思量再三,我还是决定跟她聊聊
再见面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一张素颜的略显突兀的脸,哪怕戴着墨镜,我也能感受出眼睛里透出浓浓的疲惫感。
“我觉得我活得像一个双面人。”她摘下墨镜,叹了口气,轻轻的说。
她跟我描述他的工作,在外人面前隆重而且体面的,代表公司形象的只是小部分,更多的时候,她是在无尽的等人等人等人中度过的。
就在我见到她的这天早上她只睡了四个小时,前一天她们原定有一场会议,她从十点开始等。等了近两个小时,该来的人终于来齐了。她刚讲了没五分钟,Director一个电话,出去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像傻子一样开始等,直到午饭,主管还没来,最后大家都散了。
这一天wendy加班到十二点半,而真正有意义的部分也无非是如何处理一些明星,媒体,品牌间微妙的关系的部分。
“我是有理想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愤怒。
“只是在工作的时候,这些莫名矫情的东西好像就烟消云散了。”她又显得很颓唐
她没做出什么获奖作品,也没做出什么能为企业代言的案子。
“我曾经的,在课堂上学过所有的PR,广告,markting相关的的专业知识,写过一百页的paper,做过冗长的presentation,我花了这么多金钱和精力出国学这些东西,但现在,我就是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做着没有成效的作品,面对着无理取闹的明星跟客户,work my ass off吗?”她质问我,像也是在质问她自己。
“你帮我也问问别的人,这个行业,它是在吞噬别人,还是在吞噬自己。”最后,她把烟放进烟灰缸里,看着它慢慢燃完。
时尚成衣的创造者:
“上一个品牌死掉之后的四年,我都在靠鸡汤活着。”
OZ常常穿的像一个侠客,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他的工作室:一个老小区的20平米的平房里,房间潮湿而且明显供暖不足,不过就OZ所说,这里最好的是安静。
这一年里他过得很辛苦,今年的上海时装周,他一天要换两个场地布展,全部是他一个人操办,把人模,道具拆下来,搬到推车上,然后叫来一辆商务车,连同服装一起,搬到下一个场地。
聊天的过程中他频繁的抹护手霜,一开始以为只是因为他手比较干燥,直到我注意到那双手,那是一双与年龄不符的饱经风霜的手。
“这是一双设计师的,应该用来拿剪刀跟画笔的手,但他选择看起来就像一双工地上农民工的手。”OZ苦笑着把他的手插进了口袋里
在十年之前,他是国内某品牌的设计师,说是设计,但他的工作其实就是从秀场,甚至街拍直接下图,略作修改之后就可以给总监审款,连效果图都不用,之后就会给到版师。
年轻的时候,愤青的他曾经理论过,得到的答案是:你以为给你一个设计师的名头你就是设计师了吗?不!你就是个裁缝!你以为我找你进公司是为了设计吗?不!是销售,销售才是目的!
“那时候的失望,是对整个行业的失望。其实,如果你特别热衷这个行业,热衷设计,那你注定会失望的”他说。
五年前,他收掉了自己的上一个品牌,去治疗抑郁症。
在他的品牌最好的时候,有人不择手段抢他的作品,有人去他合作的工厂搞破坏,甚至有人恶意投诉他的品牌质量......
说到品牌质量的时候他显得很委屈,那是一个自己的作品被恶意诋毁时的设计师的委屈。
就在前两天,他去店里看季度报告,刚好在店里看见有人穿着他六年前的品牌最后一季出的水钻款衬衫,他激动的告诉那人这是他上一个品牌最后一季的设计,那个客人很惊喜,后来他细细的检查了上面的水钻,竟然一颗没掉。
这就是他们当年坚持的品质,而这么好的品牌,它在不良的市场环境下,消散在了时间里。说起这段故事,我看着他的眼睛泛红,憋着,最终一滴泪也没掉下来
这一刻,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侠客了,黑色的马丁靴配上好看的黑色披风,帽子是黑色的纪梵希,他把自己包裹在黑色里像极了《刺客聂隐侠》里的主角。
“你喜欢你现在的品牌吗?”我问他
“大概喜欢吧?”他回答了一个问句
除去了这些依旧在时尚圈挣扎着的边缘人,每年还有更多的人离开时尚圈,归根到底,每天跟奢侈品打交道的编辑也好,时常在活动上众人瞩目的品牌公关也罢,说到底,这依旧只是一份工作,当时尚圈光鲜亮丽的糖衣融化以后,与别的行业别无二致的苦涩对于这些人来说,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我不知道。

本文编辑:MARIO
美术编辑:VIV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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