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本文作者亲述了从贵州留守儿童,也是被校园欺凌的对象到Top2名校大学博士的成长经历。她坦言:“人们非常关注留守儿童却很少真正倾听他们内心的声音” 。写下这篇近4000字的文章既是袒露心扉,更重要的是希望能鼓舞、启发更多的留守儿童自强不息,书写精彩人生!
读完本文灼见君既感动又震撼,“教育是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这样具有深刻教育意义的好文章应该让更多的家长、更多的老师看到。你读完会有什么感受?
作者 | 残荷听雨
 01 
近年来,“留守儿童”“校园欺凌”这些词频频进入大众的视野,人们开始关心这些群体,但是却很少有人真正的倾听他们的诉说,关心他们的成长。
每次看到这些词我总想说些什么又无从下笔,但是内心却一直告诉自己应该要说点什么。
我出生在贵州小镇的一个农村家庭,小时候父母由于生计背井离乡去了沿海城市,我自然就成为了中国典型的“留守儿童”
少了父母的陪伴,一个人的成长是残酷而坚韧的,一路跌跌撞撞走了很多弯路。
我曾是同学口中的“欺凌对象”;老师口中的“问题学生”; 亲人口中的“不良少女”;更是父母口中的“不孝女儿”。
他们私下议论纷纷,家长们甚至把我拉入黑名单不让自己孩子和我做朋友,害怕他们“近墨者黑”。但却从来没人在意一个留守儿童的内心,没人看见留守儿童所独自面临的世界,没人倾听他们来自内心的呼喊。
我相信现在还有很多如我当年一样的孩子,我希望把我的成长故事告诉你们,同时也让大众听听我们的声音。
 02 
如果说很多人的童年是五彩斑斓的,那我们的童年就是黯然失色的。
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在家,而我的父母甚至过年都不能陪在自己身边。那时每逢过节我就会把家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垫着桌子擦拭着铺了很厚灰尘的窗户,想着他们过节回来可以看到干净整洁的家,可是窗户的尘埃来来去去周而复始,却始终不见父母的欢声笑语在家里绕梁。
一年级时,每当放学,同学们都会飞奔到校门,和父母一边说着学校的事情一边蹦着回家。而爷爷奶奶家里事务很多,因此小学六年都是我独自走回家。
每次在路上我都会想为什么我的父母不能陪伴我,我也多想告诉他们我每天在学校的事情,和他们分享我成长的点点滴滴。
周末朋友们经常会给我教最新的儿歌,让我看他们新买的漫画和裙子,还会向我抱怨父母管教太严,每次出去玩他们父母一定会来接他们回家,而我则玩着狗尾巴草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还记得四年级春天流行放风筝,哥哥姐姐们拿着父母买的各式各样的风筝在田间玩,我就跟着他们一路跑一路跑,看着他们的风筝越飞越高,心想这个风筝是否可以把我的想念带去给远方的父母。
后来他们拿来一个新的金鱼风筝,说是我爸爸给我寄来的,我开心极了,心想他们虽然几年没回家但还是关心我的。
我欢呼着接过风筝,仔细的端详这来着远方父母的爱,觉得我也是和大家一样的,忽然他们大笑着说我傻瓜抢过风筝跑走了。
我呆在原地立刻放声大哭起来,那天我哭了整整一天,谁也不知道我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其实后来直到长大我才明白那个风筝的确不是我的。
那时卫生条件较差,头上身上都是一些寄生虫,伯母私下里告诉姐姐离我远点。因此那时候的我非常自卑,总觉得自己差人一等,这也直接造成了自己胆小的性格,甚至于不敢去商店买任何东西,每次自己都躲在很远的地方叫别人帮我带来。
后来一有时间我就往乡下外婆家跑,因为只有在人烟稀少的乡下我才觉得万物平等,我那时经常一个人流连于山水之间,享受这大自然赠予给我们的安宁和静谧,蹲在石头旁写下一封又一封从来没有寄出去的信。
就这样我逐渐长大,但是这自卑的根也在我心里越来越深。
 03 
小学时单纯又充满童真,可是到了初中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曾经黯淡而不见生动的枯槁岁月,一摇曳就带来了层层浪花。
初中我从乡下学校到了城里,我发现身边的同学喝着我从来没喝过的饮料,穿着我从来没听过的名牌。
大家对于美的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那些小时候我没有被放大的缺点在初中一度变为大家的笑柄。我由于脸部有先天性畸形,所以在班级里我被大家称为丑丑。
学校家长会每次都是爷爷来,同学们也都知道我父母不在家,因此很多人都把我当做校园凌霸的对象。我记得课间每次一去厕所,回来的时候文具盒里是大家放的一些瓜子壳,板凳是他们吐的口香糖,甚至连课本都被扔在垃圾桶里,我每次强忍泪水拾起课本回到座位,感受这着冰冷的世界。
班上最调皮的那些同学有事没事就拿我开玩笑,把我这些外貌缺点拿出来在班级当笑柄。而由于自己从小养成的自卑的性格,不敢把这些告诉老师,同时也害怕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自己只敢偷偷地躲在厕所哭,想着书中所说的人间有真情到底在哪里。慢慢地我开始憎恨周围的同学,开始想要改变这一切。
于是在初二的寒假我打通了父母的电话,告诉他们我想要去做医学整形,我想要变得和周围同学一样。
当时的自己自然不知道这一决定将会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想要变得受人尊重决不是靠改变外貌就可以的。
 04 
那个寒假我踏上了去父母那里的火车,忍着疼做了大大小小的手术,也是在那个寒假,我幼稚的认为只要变得好看,同学们就不敢笑话我。
于是开学之后我变得注意打扮,手术也恢复的越来越好,但还是有几个男同学一直嘲笑我。加上那时候刚好处于叛逆时期,父母不在身边没人管教我。
我开始觉得只要自己和班上那些问题少女玩在一起,变成可以欺负别人的人,这样就再也没人敢欺凌我。
于是后来我和那些女生打成了一片,天天逃课拉帮结派,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同学再也不敢说什么。
就这样我的价值观在一点一点扭曲,直到后来我不想再读书而故意违纪被学校开除。
我永远记得那天下午,爷爷被叫到学校通知我被开除学籍,爷爷听了之后一言不发坐在石凳上眼角流出了泪,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伤心。
我们一路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爷爷回家后打电话给了爸爸。
于是爸爸第二天回到了家,用他的方式把我教训了一顿,说我不懂得大人的辛苦不思进取。
家里的亲戚们也纷纷指责我不懂事,都拿我做反面教材,叫他们的孩子一定不要像我学习。
当时14岁的我其实什么也不懂,却开始体会到了人情的冷漠,没有任何人去关心我的感受,他们所有的指责都开始涌向了我。
他们不知道那时的我根本不能分辨好坏,我只是不想再受欺负,我想和大家一样,我想要父母的关心而不是他们一味的指责和鞭打。
后来我被带到了父母那里,我去餐厅当了服务员,父母每天还是无尽的指责和埋怨。
于是那段时间我开始审视自己的家庭,我终于开始逐渐明白父母能给我的就是底层服务员这样的工作,他们因为没钱才从小不在家,因为没钱家里条件一直不好,那种书本中的剧情不可能出现在我这样农村孩子的身上,更加不会有罗切斯特和达西先生那样的人出现在我生命中。
我意识到就算现在姹紫嫣红开遍,最后都会付于断井残垣,但好在我不是处于林黛玉那个时代,我除了心痛神驰外我还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一切。
我不甘心和别人一样当一辈子底层人员,我不想永远活在大家的指责和父母的冷漠当中,于是我想了一晚第二天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回学校上学。
 05 
这时候的我不再渴望父母的关爱,不再需要同学们对我的尊重,也不再害怕周围的人言可畏,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改变命运。
附近邻居们的诽谤我不再理会,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人口中的我再也不会影响自己,我想要的从来和他人无关。
就连父母的爱我都不再渴望的时候,还能有什么能够再影响我呢?
初三这一年我专心投入学习,从刚到学校时的大家口中的问题转校生变成了毕业时考入重点高中的优秀生。
我早已和过去的自己挥手再见,我不逃避那时的自己,因为有了那些经历才成就现在的我。
高中三年我离开了家住在学校,很多人说我很努力,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曾经看见过自己怎样的未来。
随着爷爷奶奶年纪越来越大,我逐渐懂得了他们从小陪伴我的辛苦,我也不再觉得少了父母的陪伴自己就差人一等。
高中时爷爷每次来学校我都会很自豪的告诉同学,这是我爷爷来替我开家长会,我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父母不在而感到自卑。
我也开始经常陪伴爷爷奶奶散步逛街,开始明白父母在外承受的压力,想要尽早成为他们的依靠。
我知道家人希望我能够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打破祖辈的阶级固化。但由于自己基础薄弱,刚进高中时学习比较吃力,只有付出更多时间和努力才能弥补上前面那些年和同学们落下的差距。而事实也告诉了我,无论什么时候学习都不算晚,只要能够吃的苦,你付出的努力终会有回报。
上了大学之后,在陌生繁华的城市,刚刚成年的我们面临着更多的诱惑。没有了家长老师的束缚,时间变得自由宽裕了很多,身边有的同学沉迷网络游戏,有的同学沉迷韩剧日剧,失去了学习的动力和激情。
我也开始迷茫,不知道大学到底可以教给我们什么,但我知道无论如何,青春时光不应浪费,多学习多读书始终是一个学生基本的任务。我很感恩也很珍惜大学的学习机会,四年里从未停止过前进的步伐,也变得不再自卑不再胆小。
大四时获得了学校的推免资格,我进入了研究生学习阶段。现在的我马上就要毕业去深圳工作,弟弟也进入了理想大学学习,家里就只剩下爷爷奶奶两个老人。
去年奶奶住院做手术,我一路哭着连夜坐车去医院,脑海中浮现出从小到大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所有场景。作为留守儿童的我从小只是渴望父母的爱,却一直没有好好珍惜爷爷奶奶的陪伴,直到在医院感受到他们的生命正在悄悄流逝,那种无力感才猛的将我拽回现实。
他们也是作为“空巢老人”,渴望得到子女亲人更多的关爱,但是又因为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而往往故作坚强。然而,少时的我却不懂得,后来懂得了这些已是离家之后了。
我希望还陪伴在爷爷奶奶身边的留守儿童们不要自卑,不要胆怯,不要被他人的言语左右,虽然你们身边少了父母的关爱,但是还有老一辈无私的爱包围着你们,同时也请给他们同样的关怀。
我们的成长注定了比别人多一些经历,但是这不并影响我们同样优秀,请还处于自卑放纵的同学们重拾自信,珍惜当下,保持积极向上,始终相信努力的力量。
现在的我还在路上继续前行,谁又能预料若干年后的我和你呢?
愿我们向别人学习而不自卑,帮助他人而不自傲,努力认真的过好这一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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