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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在英国泰特现代博物馆
1996年，路易丝和《蜘蛛IV》
摄影：Peter Bellamy
2000年5月，一只巨型蜘蛛，

出现在英国泰特现代博物馆。
它高10米，名为《妈妈》，
庞大的躯干占满博物馆整个展厅。
做出这件雕塑的艺术家，
路易丝·布尔乔亚，
当时已经88岁。
她最贵的一件作品，拍卖出约1.8亿人民币。
路易丝
·布尔乔亚（1911-2010），

71岁才成名，80岁迎来创作黄金期；
她颠覆了男性主导的艺术界,
活到98岁，也创作到生命最后一刻。
用布尔乔亚自己的话说：
“人越老越聪明。”
《妈妈》在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今年11月，在布尔乔亚去世8年后，
她的作品《妈妈》也第一次走出泰特，
来到中国：
这只巨大的蜘蛛看起来并不友善，
甚至充满攻击性，冷酷、犀利，
它却代表着布尔乔亚为治愈伤痛、
为实现女性自我，不停创作的一生。
撰文 王微辣

布尔乔亚年轻时肖像
这是一个传奇的奶奶。
直到布尔乔亚50多岁，她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法国女子，偶然出现在她的美国丈夫、艺术史学家罗伯特·歌德瓦的私人展览上。
她早在上世纪30年代起就开始艺术创作，但早期的作品少有人知。
1974年，路易丝在纽约家中的工作室
而她在晚年，改写了这一切——
1982年，她71岁，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为布尔乔亚办了她的首次回顾展。一夜之间，她有了“纽约艺术界女王”之类的名号。
80岁以后，她的创作能量真正爆发：
1992年，作品被巴黎现代美术馆收藏；
1993年，她代表美国参加威尼斯双年展、里昂双年展；
1999年，获得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
2015年，布尔乔亚的巨型雕塑《蜘蛛》（1997年，铜质）在佳士得拍卖出2816.5万美元，约人民币1.8亿元，创下女性艺术家雕塑作品拍卖的世界纪录。
1981年，路易丝与助理杰里在工作室
2018年11月，杰里接受一条专访
她晚年28年的助理兼好友杰里·格罗沃，介绍说：
“路易丝确实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晚年严重失眠，经常工作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倒下。她曾对我说，等我以后不在了，你还有我的作品，作品比我的存在更像是我本人。”
作品《妈妈》在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展览现场
 “蜘蛛是我的妈妈” 
蜘蛛是路易丝作品中象征性的形象。
1999年，88岁的路易丝把《妈妈》做成10米高的大蜘蛛，肚子里还装着18颗大理石做的蛋。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子宫，充满整个房间。站在它的肢节下面，对路易丝来说，有一种巨大的安全感。
路易丝解释：“它是对我母亲的颂歌。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聪明、耐心、整洁、自给自足、敏感如蜘蛛一般，总是辛勤地在织锦机前劳作。”
《蜘蛛女人》2004
《蜘蛛IV》1996
《蜘蛛》2004，在巴黎展览
《蜘蛛情侣》2003
蜘蛛的形象来自
路易丝
的母亲，一个挂毯编织者，保护她的人；蜘蛛吃蚊子，是益虫，对
路易丝
来说是美好的形象。

早在40年代，它就在路易丝的绘画中出现过，但直到90年代，路易丝80岁之后，才有了蜘蛛形态的雕塑。
晚年的路易丝，经历了父母、丈夫的去世。她的好友杰里说：“当路易丝慢慢变老，她在潜意识里寻找更多和母亲的联结。蜘蛛，是她晚年在悲伤、脆弱中，对母亲的呼唤。”
1915年，路易丝和父母
 “我的家庭女教师，是我爸爸的情妇” 
路易丝·布尔乔亚1911年生于法国巴黎，一个从事古董挂毯修补的家庭。她的生日是圣诞节，但对她父亲来说，她的到来，绝不是一件礼物。
路易丝的父亲脾气火爆、重男轻女，在家掌握绝对主权，参加一战后，在外有许多情妇；母亲战后长病不起，于是路易丝从小就照顾母亲，兼顾家里的挂毯修补生意，常常帮助母亲画出文艺复兴时期挂毯缺失的部分。
她曾说：“我的艺术生涯，就是从画人腿、画人脚开始的。”
从左至右：路易丝弟弟，Sadie，路易丝，路易丝父亲
母亲病重时，父亲接回一个名叫Sadie的女人，做路易丝的家庭英语老师。12岁的路易丝很快就发现，原来Sadie是父亲的情妇。这段童年经历，给路易丝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晚年成名后，路易丝曾说：“我的童年从未丧失魔力、丧失神秘感，从不缺乏戏剧性。我过去50年的创作灵感，全都来自童年。”
路易丝18岁在索邦大学学习数学和哲学。她的母亲1932年去世，她非常沮丧，决定离开索邦，开始学习艺术。父亲看不起艺术家，希望她继承家里的挂毯生意，拒绝资助她。
1938年，路易丝和丈夫的结婚照
1945年，路易丝和她的三个儿子在美国
1938年，路易丝在巴黎遇到了她后来的丈夫，艺术史学家罗伯特·歌德瓦。两人闪婚，她随丈夫搬到纽约生活，养育3个儿子。
在她担当好妻子、好母亲的同时，她艰难、漫长的艺术生涯开始了。
《细胞（黑暗的日子）》2006
《蜘蛛》1997
在
路易丝
80岁后出现的，还有她的另一代表性作品——
细胞系列
，其中摆放各种与她生活相关的物件。它像一个牢笼、一座监狱，是
路易丝
的内心世界：作为自己回忆的囚犯，她无处可逃。

《蜘蛛》1997则是唯一一件把蜘蛛、牢笼相结合的作品。一只蜘蛛在外守护着路易丝的心爱之物：她最爱的“一千零一夜“香水，她平时穿的衣服，代表童年记忆的挂毯碎片……
蜘蛛结网捕食，牢笼是路易丝对爱人、所爱之物的诱捕和守护。
《Henriette》1985
以瘸腿的姐姐命名、向姐姐致敬的作品
 “创作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杰里说：“在当时，要做一个女性艺术家是非常困难的，路易丝像一个孤独的长跑者，艺术是她治愈伤痛的方式。”
《带包的女人》1949
40年代至50年代的人物系列雕塑，看上去头重脚轻，快要倒下来。它们总是并列出现，参观者穿行时，好像去一场鸡尾酒派对。这是路易丝刚刚移居纽约后的作品。
路易丝搬到美国后的第二年，二战爆发了。她思念留在法国的家人，离开他们，使她感到愧疚。她曾在餐桌上雕刻这些作品，或是带着它们四处走动。她说，这些就是她思念的亲人。
1982年，路易丝与雕塑作品《小女孩》
© Robert Mapplethorpe
《歇斯底里之弧度》1993
以杰里的身体为原型
1951年，路易丝的父亲去世，她停展整整11年，研究心理治疗。这段经历对路易丝后期的作品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她大胆尝试橡胶、石膏、布料等新材料。一直到80年代中后期，她做了很多以男性身体为主题的创作。
“很多人觉得路易丝不爱她的父亲，但我们从她的日记、文字里看出，她非常非常爱父亲，作品里也有潜意识里对父亲无以言表的爱。”
英国BBC为路易丝拍摄纪录片的片段
 既凶狠，又脆弱的老奶奶 
1993年，英国BBC想给路易丝拍一部纪录片，刚一开机，路易丝就砸碎一只花瓶，一脸怒气地说，不想拍片。她向镜头举起一块写着“不准入内”的牌子，躲在牌子后面。
《无题》2004
《情侣》2007-2009
路易丝不想和自己爱的人分离，却被去世的母亲遗弃，被出轨的父亲遗弃。孤独，是路易丝一生的主题。
她需要做出《情侣》这件大型雕塑：一个女人的头发紧紧缠绕住男人的全身，虽然悬挂在一根细绳上，两人永不分离。
晚年的路易丝，是个极度情绪化的老奶奶。
她不再去自己的展览现场，不想和太多人打交道。当她失眠，她情愿把全部精力投入创作，连续工作三天三夜，直到倒下。

1995年，路易丝和杰里在工作室
《上午十点是你走向我的时刻》2006
杰里就像她的保护者。他对路易丝说：“你负责创作，我来面对艺术界。”《上午十点是你走向我的时刻》这组作品，是他每天早上十点钟，接路易丝去工作室的时间。
2010年5月12日，98岁的路易丝·布尔乔亚去世。就在去世两天前，她依然在工作。
1991年，80岁的路易丝
© Herb Ritts
这位98岁还在工作的传奇奶奶，更是一位非常有态度的女人。她曾在公开场合发表的关于为人处世的言论中，在现在看来，依然受用。我们摘录了其中十条，与大家共勉。
关于工作——
“我像一只蜜蜂一样忙于工作，但始终觉得做得很少。”
关于名与利——
“虽然我的作品进入了市场，但我对市场毫无兴趣，我只关心我作品的质量。艺术圈曾因为我是一个女人而不关注我，这其实是件好事，我能不被打扰地去创作。”
1987年，路易丝和安迪·沃霍尔
关于女人——
“一个女人想讨人喜欢可不容易，这种渴望是很痛苦的，怎么在讨人喜欢的同时，又做自己呢？”
“女权主义者把我当成偶像，把我认作母亲，这让我很困扰。我对成为她们的母亲毫无兴趣，因为我只是一个在试图理解自己的小女孩。”
“艺术圈的女人，不得不像奴隶一样工作，而男艺术家，光靠魅力就可以爬到塔尖，这很伤人。年轻、貌美，对女艺术家没用，因为买卖艺术的权力掌握在阔太太手中——她们只喜欢年轻的男艺术家。他们要像小丑一样，进入这个角斗场，取悦她们。不过现在世道变了，最受欢迎的不只有年轻男人，还有像我这样的老女人。”
1975年，路易丝穿着乳胶软雕塑《Avenza》
关于生活——
“我不看电视，也不用电脑、传真机，或是手机。”
 “什么算浪费时间呢？对不起属于你的时间，就是浪费时间。”
关于家庭——
“家庭生活非常重要，对我而言，它是压倒性的、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但是它需要耐心、练习和技巧。”
关于创作——
“做艺术，就是创造、再创造一段经历，有时是用一种痛苦的方式。”
“艺术使人保持理智。这是我说过的最重要的话。”
鸣谢：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豪瑟沃斯画廊
历史及展览照片版权©伊斯顿基金会、VAGA (ARS)，纽约

现场照片摄影：Jiaxi & zhe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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