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盲井》
你曾为了赚钱,做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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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友:维生素C(1200+ 赞同)
小时候没零用钱的全靠自己捡烂铜烂铁。后来被老爸的朋友看见了,就有了 5 毛钱一天的零用。
后来偶然发现生锈的铁钉泡在食醋里会脱掉铁锈,变成跟新的差不多,于是乎就把每天的零用钱存起来买食醋,也专门捡一些不弯不损生了锈的铁钉,大半个学期弄出一桶的「新」铁钉,然后卖给了废品站。
偶然一次从废品站那得到一小袋液体,发现铁钉在里面浸泡后会出现灰灰的东西,这个过程很慢,后来废品站的老头告诉我这些东西是银。
非常艰难地炼出指甲那么点银,灰白的,然后准备拿去打金铺卖掉的时候被老妈发现了,最后变成两颗耳环……后来这两耳环到了外婆那去了。
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只是我有三个字一直憋着不知当不当讲。
(上了初中后知道了原理,但是已经没有多少还用胶卷洗照片的店了)
小学三年级,发现一个废弃的院子,院子里很多树,树干特别多知了壳(蝉蜕),那时候我爸是当地研究所里的医生,需要大量中药,蝉蜕的价格我自然会知道,但是蝉蜕很轻,一袋子的蝉蜕也就十来二十克左右,算算也是有几块钱了。
我让我当时班上一个同学,拿着我们捡的蝉蜕,卖给我爸,然后五五平分。
后来……也是被发现了……
初中的时候给别人写寒暑假的作业,尤其是语文的作业,十篇日记,一篇读后感等等。
那时候可是精分的最高境界……模拟每个同学的性格,写出日记,然而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后来老师说:你也挺厉害的,居然能按每个同学的性子风格写出文章。
我一惊:您咋知道的?
老师呵呵:因为你没模仿字迹。
大学的时候,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服务员,派单,代写狗血型情书……
印象最深是平安夜和社团的妹子去卖玫瑰花。打扮成那种从大山出来的朴素人民,拿着藤篮去兜售玫瑰,五块钱一朵,成本一块五。
然后遇到了腐女师姐和她男友(师兄),以我三寸完美之舌让师兄买光我的玫瑰→_→嘿嘿嘿
(或许师兄一直惦记着这事,现在和他打排位准坑我)
赚得最多的,大一的失恋,大二沉迷网游。化悲愤为力量,在游戏里赚了一笔,买了 MacBook Pro。
以及……进了股市,学会了理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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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友:若无其事地走开(5200+ 赞同)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也就是 8 岁的时候,我就在暑假用水壶烧开一大壶水,然后放进去一些茶叶。
等到附近的火车站每天两趟的客运火车来的时候,去火车旁踩着梯形坡面的石头,叫卖我的茶水。
那时候人均月薪不到 200,矿泉水一瓶要 1.5 元,所以买我茶水的人还是不少。因为我卖 1 毛,一毛钱就可以把乘客的杯子装满。
火车每天停靠 4 分钟。一个暑假我赚了 60 元。这就是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8 岁的少年一个人冒着 38 度的高温拎着水壶在火车站卖水。
那时候是 91 年左右,因为火车站是在铁轨的另一侧,火车来之前我在这一侧的树荫下等待,火车来之后,我在这一侧卖水,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看不见我。
因为家里确实太穷,我最不喜欢的事情是同学说要来我家玩,屋里地面都是泥巴的,同学来我家看到都有点诧异,有点伤我的自尊心。
后来我以全县前 20 名的成绩考入县城的重点初中,我妈对我说:我要奖励你,给你买一罐健力宝或者八宝粥,你选哪一个?
去县城上学需要行李箱,我表哥给我一个卖冰棒的木箱子,上面用油漆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冰棒」,我就提着这样一个箱子开始了我的中学生涯。
农村孩子成长不容易。到现在我经常会发现,在某些方面穷苦的经历固然是宝贵财富,但贫穷给人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也是伴随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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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友:叫我胖太大人(500+ 赞同)
16 岁那年,为了我考大学,我们全家转了户口去了呼伦贝尔的海拉尔。
在这之前,我爸妈都是农民,四十多岁了从没出过村。全部家当都挑了,也不过只有 2 万多块钱。我们带着两万多块钱和一腔希望去了海拉尔。
去了不到半年,钱就花光了。海拉尔的冬天也到了,冷啊。
我爸去火车站给人当背包工,200 斤的大麻袋,零下 20 多度的天气,一天 120 块钱。我妈去馅饼店,做面案,一个月 2000 块钱。
当时也到了寒假了,海拉尔寒假长,我寻思着挣点钱,可以买一本我当时最想读的《幻界 story》,5 块钱一本,可是我不能跟我爸妈要。
我当时手上有 10 块钱,是我午饭钱攒出来的,不舍得就这么花了去买闲书。揣着出了门,跑到批发市场,挨个摊子问你这东西多少钱,10 块钱能买多少。
转了半天,最后用 10 块钱买了一兜子爆米花。
我提着这兜子爆米花,去了火车站。
我不会做生意,也羞于张罗吆喝,提着个袋子,把个楼上楼下转悠遍了,满心希望有人能主动问我,你这个爆米花多少钱。然而没有一个人问。
眼看着天黑了,我犯了愁。咬了咬牙,一排一排的的挨个人面前站,只说一句话:「你要吃爆米花吗?可甜了!」实际不甜,也不好吃,但是我一定要卖出去。
我就这样跟个要饭的一样,红着脸挨个人面前兜售,最后一袋子卖出去半袋子,卖了 20 块钱。
现在回想起来,我知道,那些买了我爆米花的好心人,大概是不忍看一个孩子这样吧。我到现在也感谢他们。
我拿着赚到的 10 块钱,买了那本书,剩下的 5 块钱,偷偷塞进了我妈的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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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友:丹尼格林的蛇(400+ 赞同)
大学二年级,谈了女朋友,学护士的,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在外地医院实习,此为背景。
当时为了逞英雄,对她说,我跟已经上班的哥哥说好了,每月给我三百块钱,全算是向他借的,我按时打给你,你就不要自己打工赚生活费了。女友推就了一番也就随我了。
其实,我是把我爸每月打给我的四百元的生活费打中的三百打给她,自己在学校边的小餐馆打工,每天中午和下午过去传菜。餐馆不给钱,只提供免费饭。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别人点了又突然不要的那种。
前后跨度十个月,抛去暑假的俩月,一共这么整了八个月吧,那段时间……真是,上课去的时候,脚上的旧翻毛皮鞋上都是跌下来的米饭和菜。
剩余的一百块,还要负担每天用中国移动动感地带煲电话粥的钱。
记得有一回,上火的很厉害,想买一包牛黄解毒片,可身上只有五毛钱,对,就是五毛!可学校诊所一包七毛钱,我趴在窗口,低声下气地问,有散卖的牛黄解毒片吗?(老家诊所是有那种用纸包的,就四五片卖的那种),医护人员头也不回说,没有!
我转身的一刹那,眼泪就哗啦啦下来了。
那时候我的钱只够每天早上吃一个玉米饼的,当时的年纪和活动量,早上吃那么三个黄家伙是没有问题的。
那段时间是真馋零食啊,一次,宿舍一个哥们咔嚓咔嚓嚼薯片,把我馋的呀,最后忍不住了,摔门出去了,眼不见就好了嘛,呵呵。
这段经历到现在十几年了,没跟家父母讲过,父母本来就对那个女友不满意,这要说了那还了得。
现在?还算圆满吧,十几年一直在一起,我们的捣蛋娃又在外面喊我了,我得去陪娃了。
5
知友:朱君(200+ 赞同)
捡矿泉水瓶子,
小时候,大概 5、6 岁,在汽车站,每一辆大巴车进站都会减速,我就会一路跟跑,然后在师傅停车时紧紧守在门口,门开的一瞬间窜上车,把乘客们的瓶子都搜集在我的大大的塑料袋里,有时候还会嘴甜地问别人要没喝完的瓶子。
下车后,我会欣喜的数瓶子,然后飞奔到自己的基地(二妈的水果摊子),腾出口袋,再继续去守望下一辆车。若要问我为什么那么小不贪玩、还那么坚持?是因为.......
妈妈在成都的汽车站蹬人力三轮车,她个子特别小,每次有胖客户拒绝坐她车的时候,她都会直起腰杆,亮出手臂,说「我力气超大的!真的,就坐我的车吧!」
至今,我还记得她蹬车上立交桥时,咬紧牙关的样子,她的影子,在立交桥上画出了美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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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机构号:真实故事计划(400+ 赞同)
作者慕容晏,现为地产从业者
为了给孩子治病,赚点钱,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上了两次钟。
郑州的性工作者多驻足于大小城市的住宅小区,在简单的出租屋内营生。

这位中年嫖客穿着「中天建设」的工装,头发杂乱,裤管溅满了水泥,扎进袜子里。他应该来自附近「建业凯旋广场」的工地。当两人目光相对,刘丽确信,这男的憋了太久。
2016 年 3 月 28 日深夜,科源路上车声落寂,这是刘丽在正弘数码公寓的最后一单货。当天中午,她收拾好了行李,还向公寓二楼「天空之城」超市的老板告了别:「给孩子看病的钱筹到了,明天就不做了。」
33 岁的刘丽身材高挑,瓜子脸,大眼睛,爱笑。她穿着短裙高跟鞋,黑丝袜的微光,在昏黄的楼梯间里不时闪动。站在公寓大门前与嫖客接头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有些忐忑。按照约定,她拨了下对方的手机号,然后不远处工商银行门口就有一男子举起手,暗示「就是我」。
刘丽跟嫖客一前一后,爬上长长的楼梯,转身上到二楼平台,很快进了屋。两人原本约定是 300 元一次的快餐。「裤管男」在灯光下打量了刘丽后,马上提议 500 元做两次。刘丽犹豫了下,应了。
一个半小时后,她洗完下身,疲惫地拿过手机,见到上面有 11 个未接来电。
当刘丽赶到东风路河南省中医二附院时,丈夫林亦明已经咽气。当晚 11 点多,30 多岁的摩的司机林亦明在文化路陈寨接到活儿,送人去开元路。回来的路上,他连人带车被违章行驶的渣土车撞飞十五六米,一只鞋子甩到了绿化带里,电动车也几乎被碾压粉碎。
林亦明的眼睛就没再睁开过,鼻子和嘴往外直冒血。他死亡的具体时间已无关紧要,总之,刘丽在医院见到他时,已是血尸一具。刘丽抱着他嚎啕大哭。
第二天,她没有离开郑州,而要留在这里处理赔偿问题。老家的公公带着孩子也来到了郑州。刘丽把卖身几年的钱给了公公,让他到河医大一附院给孩子看病,自己每天从外边交涉回来,饭也不吃,就躺在公寓里哭。
郑州不是这些外乡人的家,却随时可以把他们的命留在这里。
刘丽和林亦明的幸福生活始于 2009 年,他们相识于三门峡一家化工厂。刘丽干活时遇到困难,林亦明经常帮助她。她觉得林亦明「老实、可靠、热心肠」,慢慢地两个人相爱了。
林亦明曾多次问刘丽:「我们家很穷,你嫌吗?」刘丽说:「不嫌。」刘丽很坦诚地告诉他,她曾有过一个男朋友,对她不好,还为这人流过产,所以只要林亦明真爱她并且不嫌她,她就愿意跟随小林一生一世。
两人相处一年就结婚了。同是在农村长大的苦孩子,爱情往往没有城市中人那么纠结,那么多诉求。
刘丽家在三门峡市卢氏县,一个交通不便利的贫困山区。她从小丧父,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高中毕业后刘丽就打工了,每月收入除去自己的生活费后,都得抓紧给家里,日子过得如同转动起来的磨盘,拼命往前推,不敢停。
读初中的弟弟和读高中的妹妹正是花钱的时候,哥哥不争混,在村里爱「耍钱」,还经常伸手向刘丽要钱,所以家庭担子基本都落在刘丽身上。
林亦明家在三门峡陕县店子乡一个偏远山村,从县城到林家要三个小时,路上还处处高坡深壑。在店子乡下车后,往林家的路极其难走,山间田野很多地方被早些年私采乱挖矿的人们「修得如战壕」一般,狼牙交错地横在原本美丽的豫西山区。
林亦明家共五口人,一个智障的哥哥,一个读高中的妹妹,还有上了岁数的父母。家里有 8 亩山坡薄田,一年的收入和村里其他人家相似,大约 1500 元左右。
林亦明母亲再上山采点连翘、二花、茯苓等药材,每年收入有个 2000 元。林亦明父亲时断时续到矿上背矿石,每年大约有 5000 元收入。
林父虽然只有 58 岁,却瘦得如纸片一样,佝着身子背几十斤矿石,一头灰白的乱发,看上去很老。除去家用,再供林亦明妹妹上学后,家庭收入所剩无几。
他们结婚都没拍婚纱照,因为没钱。但林家借了 2 万元钱,给刘丽老家送去了聘礼,这是豫西农村的规矩。
刘丽的母亲嫌聘礼太少,一般家庭都是送 4-5 万,而林家只送 2 万,这让她在左邻右舍和亲戚面前觉得很没面子。
不过母亲看刘丽如此执意,也就没再阻挠,还给了 5000 元当嫁妆。刘丽仅花了 2100 元买了台长虹彩电,给自己在三门峡夜市上买了两双 80 元钱的鞋和 200 元左右一套的衣服共三套。
刘丽带着自己置办的嫁妆,和剩下的 2000 元现金嫁到林家(刘丽打工的钱都交给了母亲,自己并没有钱)。林家隆重地举行了婚礼,共准备了 20 桌。
但结婚那天正碰上下雨,山路泥泞难走,只来了 9 桌。满脚泥的客人们一般一家给 100 元礼金,来三四个人吃饭。刘丽和林亦明收到的最大礼金是 200 元,是一个当村干部的表姨父给的。结果,林家这场喜酒完全亏本,最后一共亏了 6000 多元。
至此林家欠下的外债接近三万元。林家当时借的高利贷,按当地行情 1.5 分息/月,也就是年息 18%,林家为这三万外债需每年支付 5400 元利息。这基本上是林亦明父亲在矿上背矿石一年的所有收入。
婚后没几天,老父亲抽着自产的旱烟,咳嗽着,决定不让林亦明妹妹上学了,让她去郑州一家烩面馆当服务员。刘丽和林亦明表示想出去打工,挣钱让妹妹继续读书。
林父说:「一个丫头,读那么多书干啥!现在大学生也不好找工作,将来能嫁出去就行了,你们生了孩子,让你妈带着,你们再出去打工。」
刘丽并不想在农村呆下去,她想继续出去打工,因为如果她没有收入,她娘家的弟弟妹妹上学都是个问题。弟弟学习好,刘丽对他寄予了很大期望,想让弟弟考到郑州上大学。
然而恰如公公所望,刘丽很快发现自己怀孕了。刘丽在简陋的卧室里挂了幅可爱宝宝的画,她对老公说:「既然已经怀上了,我们就要生下这个可爱的宝宝,再去打工,那时候把孩子留在老家,也不耽误我们挣钱。你先去找个活干着,家里有点收入。爸爸这么大年龄了,还去背矿石,这是拿命赚钱。你去多干点,让老人以后享享福。」
就这样,林亦明去镇上一家私人小铜矿干活了。
就在孩子马上出生的时候,林亦明在矿上出了事。矿车翻了,滚下的矿石砸断了林亦明的腿。
刘丽坐月子,老公治疗腿,一边看着襁褓中的儿子,一边照顾拿着拐杖的老公,刘丽禁不住流泪。这是刘丽人生中最郁闷、最灰暗的时期之一,新婚的幸福戛然而止,生活和家庭的压力一下子摞在她的身上。
卢氏落后的医疗,加上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矿主没赔几个钱,林亦明的腿治疗得并不彻底,能正常走路,但下雨阴天和稍累就会痛。从此林亦明不能再干重力活,成了半残之人。
命运捉弄刘丽和林亦明之处,不仅仅是林亦明从此不能再干重体力活,就在林亦明能下床活动的 2 个月后,他们发现孩子不正常,去三门峡一检查,医生说是脑瘫。
婆婆听到这个消息,哭得直不起身子。遭此一击的刘丽,流泪安慰婆婆:「妈,我们一定挣钱给孩子治好病,我们还年轻,不行再生一个。」
就这样,婆婆在家照看脑瘫的孙子,2012 年刘丽和林亦明来到郑州打工。他们在庙李花 260 元/月租了一间只能放一张床的六楼单间,一开门就会闻到隔壁公厕的臭味。
一开始,刘丽在银基服装批发市场找了份月薪 1800 元的工作,林亦明做保安,月薪 1600 元。夫妻俩算了笔帐,房租 260 元,带水电、垃圾处理费合计 300 元,两个人最低生活费是 2000 元,交通费、电话费最少 100 元,生活用品 100 元,这样他们一个月能存 900 元。
刘丽得每月给弟弟妹妹 500 元上学,那样仅余下 400 元/月,这怎么给孩子治病?怎么还债?发愁的刘丽曾经半夜把小林推醒。
几个月后,林亦明下了狠心,辞掉工作买了辆二手电动车跑摩的。刘丽也辞了工作,她告诉丈夫:「住这个楼不少人在庙李干按摩,一个月挣三四千。放心,我不会干对不起你的事。」
林亦明跑摩的,回来得时早时晚,刘丽回来的时间也不确定,常常很晚才回来,后来他知道了妻子在按摩店做「小姐」。
林亦明勃然大怒:「我们再穷也不能做这个啊,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啊!」并且给刘丽妈妈打电话要离婚,刘丽委曲地说:「难道你以为我真想干这份苦差事?你忍心看孩子没钱治病?你忍心看爸爸卖命挣钱?你忍心看我弟弟上不起学,回家当农民?我这样做,还不是为家里减轻点负担?」
林亦明低着头,双手拼命搓着,涕泪横流。他觉得自己是个半残之人,太穷、太无能,不像个男人。靠老婆去做「鸡」撑起这个家。
激烈争吵后,刘丽的「工作」被林亦明默许了。
2013 年刘丽所在按摩店被举报,四五个警察跺开门,拿着摄像机闯进按摩店。刘丽因卖淫被抓,进派出所后,刘丽和两个姐妹还有「小姐」出身的老板,被教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协警把她们四个装进一个贴了深色太阳膜,无牌昌河面包车里,拉着在庙李、陈寨一带辩认「嫖客」。
老板的记忆最好。第一天,在陈寨一家火锅店门口,一眼就认出正在从电动三轮车上卸金星啤酒的 50 多岁老嫖客。
老头开始什么都不承认,协警一警棍敲在老头大腿上,老头低头说是和老板「搞破鞋」关系。
协警指着老嫖客说:「你这老东西,做了不要脸的事,还在装傻逼,就像你这样,谁和你搞破鞋?老子再打你一顿,通知你老婆孩子。」
老头最终招认「做了不要脸的事」,被罚款处理。
刘丽她们没认出嫖客,协警让自己想办法,否则就拘留。两个姐妹分别给自己「客户」打电话:「哥,你在哪里?今天和老板吵架了,心情不好,没地方去了,能不能来接我?」结果客户一到按摩店,就被便衣协警控制了。
刘丽没有给客户打电话,也没有辩认出嫖客,最后被拘留。
林亦明在看守所见到刘丽,两人抱头痛哭,林亦明埋怨刘丽为什么那么傻,不打电话,不在街上认人。
刘丽说:「客户都是些老实人,我把人指认了,把人家骗过来被抓,日后人家报复我怎么办?还有这坏良心的事,我干不出来。」
林亦明表示要回家取钱找人让刘丽出来,刘丽没同意,她心痛自己「苦差事攒的钱,那钱主要是为孩子治病,攒够就让孩子来郑州治病」。
后来刘丽的老板托人托关系,关了一个多月的刘丽才被放回来。
刘丽回来后,林亦明买了两只道口烧鸡,请刘丽还有刘丽的老板。老板说,这次出事是因为被附近一个按摩店举报,他们看到「罩着」我们店的片警出事了,所以趁火打劫。
她当时不指认嫖客,也就被抓了,那样就没人在外面找关系救刘丽了。刘丽进去后,她又疏通了新关系,怎么也不能让亲姐妹一样的刘丽在「号里」呆住着。
2013 年 11 月 1 日,千余名警察从外地赶赴郑州,包围了郑东新区「皇家一号」夜总会,一场大规模「打黄扫非」活动开始了。从此再没有哪个警察敢「罩着」这些涉黄场所,庙李陈寨一带的按摩店几乎关完。
刘丽本想重新找工作,老板告诉她,金水路大石桥时尚 PARTY、清华园 SOHO、青年居易、国贸 360 公寓等小户型集中小区早出现了一些自己在家「做生意」的姐妹,有的做网络女主播,兼顾做几单,有的是通过 QQ、微信。
姐妹们过得都不错,不用交保护费,也不用开店交租金。「我们姐妹几个每人还都有些老客户,这不就像大商场不行了,淘宝店起来了,我们就是淘宝店。」说完她开心地大笑起来。
在老板和几个姐妹帮忙下,刘丽在数码公寓租了一间 23 平方的单间,每月 1200 元。刘丽长得漂亮,又会唱歌,有时做网络主播,有时也「做生意」,一个月能剩 1 万。
但她很节省,很少给自己买衣服,吃得也俭朴,最奢侈的是花了 2200 元,因「业务」需要买了部华为手机。林亦明则继续开摩的,两人目标是快点挣钱,给孩子治病,并且打算再生一个孩子。
2016 年春节,刘丽和林亦明在三门峡过的年。他们合计了一下,一共攒了 20 多万,孩子治病得花十多万。
实在治不好,也就死心了,抓紧时间让刘丽回老家生孩子。郑州「兵慌马乱」的不适合生孩儿,等生完孩子再出去干。
于是刘丽和林亦明打算年后回郑州处理下事情,就回三门峡,没想到林亦明遭遇了车祸。
林亦明出事后,刘丽没有急着退掉丈夫在陈寨的那间单间。她觉得林亦明没有死,一如既往地整理房间,打扫卫生。
她觉得林亦明还在牵挂着她,当她习惯性地拿着充电器下去给电动车充电时,电动车已经不在了,她木然地站在楼下,才意识到和丈夫已阴阳两隔,夫妻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她为自己做了楼凤深深地后悔,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
我是通过朋友那里,听到刘丽的不幸人生遭遇。我们几个人给刘丽凑了 5000 元钱,希望帮她走出困境,便先找到她以前的老板李娜。
5 月 15 日中午,李娜和她表妹乌曼,应约来到数码公寓二楼「天空之城」咖啡馆。
李娜比我预想的更精明。抬手点烟,在烟雾后,朦胧投射出昔日曾有的风尘。那些关于「小姐」「楼凤」的风月往事,仿佛凝固在她记忆里。
她淡淡地说:「以前大街上哪个风月场所没人罩着?大官罩大的,小官罩小的。警察为任务罚款会埋伏在店附近,只抓嫖客,我们只配合取证。跺门进店又拍又录的都是冲店来的,不仅抓嫖,还抓老板和小姐,这肯定是罩你的人出事了。」
在谈到楼凤和客人关系时,李娜说:「以前在按摩店,客人一般去那场所都紧张,基本是一二三买单,坚持不了几分钟。有的客人去按摩店也不做,就是和小姐聊聊天,摸摸手,现在男人精神压力大,孤独,没有倾诉的渠道。以前有客人在店里哭,我们就抱着他,让他哭一会。做小姐的大部分都很善良,都是生活所迫,所以一般都理解客人。」
我不解:「为什么良家妇女,那么容易下水?」
李娜说:「一般人挡不住物质诱惑,几个姐妹同时干按摩,你一天挣 100 元,人家挣 500 元,一般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下水。」
她告诉我,这两年网络主播收入高,楼凤逐渐往高档小区发展。「皇家一号」受打击后,东区没有好夜店玩了,楼凤市场很好。一般楼凤与客人在网上交流一段才做,她们会看客人朋友圈,不安全的不约。
乌曼是大学本科艺术系毕业,目前在做网络主播,偶尔也做生意。她长得漂亮,善歌舞,一个月收入几万甚至十几万。乌曼说:「我们这一行是随着互联网发展起来的,做网络主播比较挣钱,经常捧你场子的大哥,你适当『关爱』一下也正常啊。我一个姐妹今年打算在龙之梦做,小区那么多豪车,业主有钱,生意肯定好做,老板们更需要精神陪护。」
我疑惑地问:「谁在家门口做这事?」
乌曼说:「方便啊,给老婆说倒垃圾,就可以过来坐坐了。装修漂亮了也吸引外面客户,同时网播也更有范。」
我又问:「你年轻有知识为什么要做这个?」
乌曼说:「演员可以靠脸蛋,靠嘴吃饭,你可以靠传播信息吃饭,我凭什么不能靠年轻貌美、唱歌跳舞吃饭?犯罪必须得有受害方,你看我和男人交往,哪个是因为出来耍离婚了?如果有,这个男人典型的是二百五,婚姻的杀手是二奶、是小三,不是我们。希望你不要对我们这个工作这么好奇,允许他人的道德观、生活方式和自己不同,将消除世上 90% 以上的烦恼。」
刘丽出事之后,乌曼给她拿了 2 万,李娜给她拿了 1 万。
李娜说:「刘丽是苦命人,都是从农村贫困家庭出来的,我们重情义,在郑州我们之间不互相帮助,谁帮我们?」
后来我又见到了刘丽,她说:「没有不幸的人生就是幸福的,亦明走了,我的世界是黑暗的,很感谢有李娜、乌曼那样患难之交的朋友,我希望我的天快亮起来。」
说到未来她将去哪里时,刘丽觉得身后长满「眼睛」,那么多人用不同目光看她。她说:一片干了的,四处飘泊的树叶,还能不能再回到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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