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年前的1969年8月,50万摇滚乐迷聚集在美国纽约州东南部的贝塞尔小镇,参加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虽然狂欢只维持了短短四天,伍德斯托克却被《滚石》杂志迅速评为全球摇滚史上五十个重要转折点之一:“它是60年代的终极魔术:它将混乱变成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音乐节,是几十年来最著名的和平实验。”
《纽约时报》也不甘落后,在头版刊登纪念文章,以昂扬的笔调评价它是一代传奇和遗产:“那是60年代人意识的转折点,年轻的革命者摒弃不属于他们的生活方式,走在他们的路上。”
伍德斯托克是如此迷人,以至于2009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导演奖获得者李安,用整整一年时间和3000万美金拍摄了《制造伍德斯托克》,当记者问李安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李安说道:“我享受拍摄时,被它还原的纯真精神包围。”
《制造伍德斯托克》剧照
对于上世纪60年代的摇滚乐迷而言,伍德斯托克不仅仅是一个光环,更是60年代美国青年文化标签。
60年代的美国,表面上看起来光鲜无比,可社会里却充满着各种冲突和矛盾:
它是世界头号强国,但肯尼迪总统却在自己的国家遇刺;阿姆斯特朗代表人类在月球“迈出一小步”,马丁路德金伴随一声枪响倒下,种族运动仿佛又回到原点;嬉皮士骑着哈雷在全美找寻爱与和平,而万里之外的越南,美军M-16自动步枪声从未停息。
就在年轻人们怀疑一切的时候,伍德斯托克出现了,高举着“爱与和平”的旗帜,让年轻人的欲望和反抗有了宣泄出口。
它在美国人心里的分量,就像北京奥运对于中国人一样,那是他们的共同记忆和骄傲,他们甚至将在60年代活跃的年轻人,称为“伍德斯托克一代”。
后世有无数人想复制这场音乐节,却永远无法再现。因为伍德斯托克,是各种巧合碰出的完美意外。
成为伍德斯托克组织者之前,年轻人艾略特·提伯,待在纽约州苏利文县贝塞尔小镇的家中,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在纽约读完设计专业,艾略特跟现在年轻人毕业后一样,不知道该选择在大城市奋斗,还是回乡安居。他曾在纽约有一份设计师工作,但不忍心让父母留守家中,便回乡继承了旅馆事业,做了乡里的商会主席,日复一日地过起打扫、开会和发呆的生活。
纽约的朋友质疑他在浪费生命,毕竟曾拥有过梦想,怎么还能忍得了死水一般的活法。
《制造伍德斯托克》剧照
艾略特想在小镇里实验大城市的各种玩法,可乡亲们根本听不懂他的想法,也早没了激情去弄那些年轻人的玩意儿。
可他还是坚持弄到了一张音乐节许可证,想着在空地上弄点酒、放几张唱片,也算是对之前城市里,那种有歌有酒生活的缅怀。
手边的报纸上,说有个叫伍德斯托克的音乐节,找好了明星演出,却始终找不到场地,因为宣传海报上的那句“和平与音乐的三天”(Three Days of Peace and Music)。
这句话是音乐节策划人麦克兰加进去的,他有过一次演出策划经验,知道做音乐节挺赚钱。
这句“和平与音乐的三天”,是当时年轻人最认同的反主流文化用语,麦克兰把它印在海报上,作为音乐节招商宣传的噱头。
可海报出炉后,他暗暗后悔,担心这样的聚会会不会引起一场动乱。
果不其然,麦克兰尝试找了几个地方合作,都被当地人抗议抵制,闹了几次之后,音乐节“臭名远扬”,放在哪里都不受欢迎。
艾略特看到了报纸上的机会。他照着电话打给麦克兰,说自己这里有证有地,两个人一拍即合,伍德斯托克终于定下来了。
艾略特和麦克兰都是新手,场地还特偏远,他们一边担心着厕所不够用,医疗难保障,物资备不齐,住宿没地方,一边愁着资金短缺,如何尽可能减少人手,简化舞台,缩小成本。
在一切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艾略特被推上了新闻发布会的坐席。
之前麦克兰寻找场地的时候,媒体就把伍德斯托克形容成一枚“炸弹”,放在哪里都会引起当地的骚动和慌乱。
现在这个炸弹确定地点要“安装”了,所有媒体都涌到小镇,想看是哪个勇士,敢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艾略特准备好的欢迎发言被记者频频打断,媒体们根本不关心他们想做什么,只想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岔子,闹出什么洋相。
而他一脸懵逼的表情包也火遍全国,那是媒体想看到的无知。
《制造伍德斯托克》剧照
在主流媒体眼里,他们的种种表现,全是一群小孩在胡闹。
电台里这样评论伍德斯托克:那地方就是一个精神病乐园,充斥着各式疯子,神志清醒的人,可千万不要去那里瞎搅合。
家长们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摇头,他们看不懂这群年轻人在闹什么,什么反战、什么爱与和平,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
可六十年代的青年人们,十分反感主流的官方发言,他们反感主流把他们当做小孩,用说教的口吻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随着媒体的深入报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关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之时,艾略特拿出了他的杀手锏,他告诉媒体,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演出名单,几乎覆盖了全美最有影响力的音乐明星,谁都不愿错过这个大牌云集的狂欢。 
伍德斯托克就这么被“骂火”了,50万年轻人从沉默里冒出来,奔向伍德斯托克,奔向想象中盛大的狂欢。
人潮涌向贝塞尔。
公路堵成停车场,每个车顶都是舞台,年轻人唱歌、跳舞、讨论和平、争论音乐。弹琴的人摔下车,头破血流,简单包扎后,琴声继续。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到来,本想靠音乐节偷摸发财的居民慌了。
贝塞尔的居民大部分由逃亡的犹太人组成,他们切身经历过战乱,一看到人群聚集,他们就会担心动乱,害怕小镇被踏平。
居民们向艾略特进行抗议,进他家要求收保护费,在院子里泼上油漆,艾略特不断挨家挨户顺着解释,用钱缓解他们的不满。还以每人每天50美元的价格,雇佣了346名纽约警察,提供必要的人群控制,保证活动的安全。
当这些本想借着维护秩序,痛揍几个嬉皮士发泄生活不满的警察进入人群后,也莫名融入了爱与和平的氛围里,还在头盔上别上一朵小花。
《制造伍德斯托克》剧照
演出尾声,为提供音乐节场地的小镇农夫在,跟世界巨星一起上台,他说:
“我是个农夫,我不知道如何一次对二十个人讲话,更别说是这么一大群人了。但我想你们已经向世人证明了一件事,五十万个年轻人可以聚集在一起,享受四天的乐趣与音乐,并只有乐趣和音乐,这是上天的保佑。
《伍德斯托克音乐节1969》剧照
拥有50万观众的伍德斯托克,最后亏得一塌糊涂。
官方印制的五万张门票早已买完,现场的围栏被踩烂,艾略特不得不宣布,未买到票的人免票也可以入场。
县级公路早被警方封锁,伍德斯托克只出不进,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音乐桃源。
物资已经严重匮乏,艾略特只能联系直升机空投食物和水。
清理厕所、提供食物、打扫卫生,所有支出不断累积,让艾略特和团队背上了200万美元的债务。
艾略特没想到,伍德斯托克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失败。
他经历过太多失败,从大城市退出、追着别人讨要自己的一点设计费、在村子里自嗨无人响应、每天跟老妈无法沟通。
可他劝慰自己:年轻人之所以年轻,不就是因为还有时间去失败,敢于去失败吗?即使这条路不赚钱,不受喜欢,不被认可,但那又如何,人活着不过是,找到那条自己该走的路。
《制造伍德斯托克》剧照
伍德斯托克在商业上失败了,可在艺术上,没人能否认它的伟大。
参与演出的梅兰妮回忆:“站到舞台上之前,我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但当我下来之后,我成了一个名人。第二天,他们就邀请我上电视,去讨论这次活动的社会意义。”
民谣大师Havens带着一把吉他上台,面对五十万眼睛,他紧张到忘词,听着人群里高喊着“自由”,他不禁跟着重复,现场即兴创作了《Freedom》,成为半个世纪最自由的标志。
吉他之神Jimi Hendrix在台上演奏美国国歌,通过回授演奏,把吉他声变异成了爆炸声和悲号声,他用这种戏谑国歌的方式,让全场集体高潮。
艾略特和麦克兰,点燃了伍德斯托克那束烟火,它“咻”地一声窜上全世界,让所有年轻人,看到了黑暗里绽放的希望和光。
麦克兰曾被问过,伍德斯托克影响了什么,他说:
“伍德斯托克种下了种子,让人们知道团结的力量,交流的力量。”
嬉皮士领袖阿比·霍夫曼为它写了一本书,就叫《伍德斯托克国度》,并提到:

“他们是一群疏离的青年,他们致力于合作而非竞争,他们深信人们应该有除了金钱之外更好的互动工具。”
在伍德斯托克之后,人们相信音乐能成为一种交流方式,让我们在生存之外,还知道怎样去生活。
只有一次,音乐拯救了世界,那就是伍德斯托克。
图片除标注外均转自网络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