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 | 古代知识分子不知道有一种职业叫自由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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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经破迷·强人为龙（三）

但是天气慢慢慢慢就暖和了。

到第二步，就“见龙在田”了，谁见龙？军阀底下还有那样多大大小小的公务员，跟着军阀找碗饭吃的，诸侯底下也有很多帮手，他们也要吃碗饭。他们就在瞅，看那些龙出来没有，龙没有出来他们失业，龙出来了他们就像诸葛亮遇到刘备一样的，一下他们就有了用了，不然他一个穷知识分子在卧龙岗那儿谁来问他们？所以“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写的是龙的活动，实际上就是反映了所有的文化人，在古代的文化人。现代的文化人就是公务员、知识分子，必须要找个地方来用你。

“利见大人”，是谁利见？是这些公务员，就是要细心观察，看到那些英雄豪杰出道来了，就要要去迎合他们，要投到他们那儿去。这个就是第二条，“利见大人”，利不利要看机会。

天气暖和了，潜龙的阶段都过了，这个时候你就可以鼓起胆子，你去投奔一个组织，叫“利见大人”。所以第二条写的完全是当时所谓的君子、公务员、知识分子他们的心态，他们显然是在那儿瞅，一看出来了一条恐龙，哦，去得了，赶快去求得职务，“利见大人”。

乾卦

但是毕竟提到龙。“见龙在田”，什么是“田”呢？田这个字给我们最大的误会，因为我们自有历史以来只知道田就是农田。甚至以为田字是象形字，田间的纵横小路，都这样解释。其实不是这样的。“田”字当初造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人类在农业出现以前，最先出现的是狩猎，狩猎的那个猎场就叫猎田。

你们看康熙皇帝，到雍正，到乾隆，接连三代他们在北京，每一年，全部中央大官，要按军事编制起来，去拉练。到什么地方（去拉练）？承德，避暑山庄那儿，那个围场，那个县都叫围场县，围到的一个场，就是猎田。

这个“田”字是象义，四面合围。很大的一个大猎场，好多里宽，纵横收缩，猎场。这些地方都是古代的沼泽地。最有名的沼泽在中国，长江北岸的云梦泽——湖北，拖起好多个县，松滋、监利，直到当阳这边，华容这边，几百里，全部是狩猎场，打猎的地方。

“见龙在田”，这些公务员就瞅到机会了，这个时候你看他们出来了，就各自去投（奔）。这就是第二条爻辞。

第三条爻辞，君子终日乾乾。这个“君子”不是龙，“君子”就是我所说的第二条的那些主角，那些公务员，他们不是龙，他们是龙底下的参谋、秘书，也有可能是底下的团长、连长。他们就必须“终日乾乾”，一天到晚鼓起劲干，就叫“终日乾乾”。

那一个“乾”字，原来我在讲文字，我已经讲了，作为动词就是干，作为名词就是男性生殖器，就读“杆”。那么这些伺候军阀、伺候大龙的人，他们白天要努力干，“终日”说的是白天，“终日乾乾”。“夕惕若”，到夜晚，“夕”就是夜。还要提高警惕，就是说要有警觉性，是因为你到那儿去找一个职务，要去取得组织的信任，你要眼明手快，反应灵活，主人家他才用你。“夕惕若”，那个“若”就是相当于文言文的“然”，就是“那个样子”，某种样子就叫什么若。所以夜晚你还得警觉，意思就说的你去伺候这些龙要万分小心，一不小心触怒了他们你就下不了台，连命都要丢了。所以这种心态，那是写得非常入木三分。龙本身不会这样，他们有的是力量，满不在乎，底下的君子就不同了，要去伺候他。

流沙河先生，图片提供：麓客学社·钟鸣翔

第四条，你看，这些龙一条一条都从猎田里面出现了，就是这些鳄鱼。前面是现，露出来，让人看到了，亮了相。到第四条爻辞这儿了，进一步了，光亮哈相不行，那个鳄鱼还要“噗通”板（蹦）一下，把那个水塘板得好大声，表示我在这里。这是因为天气慢慢暖了，鳄鱼些又吃了好多那些兽类，把人家抓来吃了，蛋白质也有了，气力大了，精神好了，就在里面蹦跳。原来只是露一下脸，现在要蹦跳，表示他的存在，“或跃在渊”。那么，对这些军阀说来，你们适当的时候露一下脸，等于你们单位新来的某个领导也是这样，如果你一句话都不说喃，人家本单位的人又瞧不起你，觉得那个老几没有什么本事，所以有时候要突然发作一下，就叫“或跃在渊”，要跳起来一下，要让大家晓得怕，哎哟！这回来的这个新领导人脾气大哦，一下就雷霆大发，“或跃在渊”。

然后进一步天气更要暖和了。这就不得了了，所有的龙都飞天了开始！天气暖和了，它们的机会来了，一个个的还不只是在水池里面跳，溅起浪花，还要顺着风，顺着夏天的旋头风、龙卷风，它们就上去了。民间都有这种传说，说那个现象叫“龙上天”，又叫“龙挂榜”，其实看来就是旋风，旋风把地上的各种灰尘旋成一根柱子一样的，这样就通到上面去了，老百姓就说这是“龙”。

我在乡村里面，六十年代我在省文联的农场，在凤凰山下面，我亲自看见了一回龙卷风，当然是小的龙卷风，把水卷起来了。那个时候是夏天，秧田里面很多水，把秧子都扯起来了，扯到空中了，到处甩，这叫龙卷风。

庄子的书上，“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说的就是是这种风，就是龙，当然这中间也没有什么龙，这都是一种迷信。最主要的是鳄鱼，现在一条一条的飞起来，所有这些人，权势者、权贵人，全都得了势了，他们的岁月来了，属于他们的了，一条条龙都上去了。

结果“利见大人”，这件事情对那些君子、公务员是极有好处，这个正是机会，我们去找靠山的机会，你看这么多条龙，我们都可以去投奔。所以“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不是说龙要去见什么大人，龙就是大人！我们这些小人要找碗饭吃的，要去靠他，这个时候机会就来了。原来还有很多个底下的走卒跑去抢一个老板的，现在老板多了，那些老板都在飞天，谁再去抱一个大腿，这就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实际上这个说的是龙的命运，其实也说的那个社会中间的知识分子的命运有赖于此。他们不像我们今天稍微有个公民社会的起码雏形，人能够独自找一个独立职业，居然还有一种职业叫自由职业者。这些君子们听都没听到说过。

（易经破迷·第四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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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阳气和阴气，不是象形符号，是解剖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