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上次发布黄亚生教授的观点文章《黄亚生:为什么第一代大陆华人支持特朗普?》(没看过的可以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反响强烈,小e收到了无数评论,当然也被特朗普的粉丝们纷纷围攻(呵呵)。
周日冬令时了,可以多睡一小时。所以今天再给你们看一篇黄教授的文章。
本文为全球眼观察员李蔚菁采访了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的资深政治经济学教授黄亚生。黄亚生教授和全球眼公号已授权“event全知道”发表。

纷扰了一年多的美国大选即将告一段落。在近代美国历史上,从来没有一届选举引起如此多的争议,一个候选人能调动民众如此多的情绪:困惑,惊讶,失望,失信,狂热,甚至愤怒,五味杂陈。


盖洛普的一项民调显示,只有28%的美国人对自己国家的走向感到放心,60%不相信主流媒体报道的客观和公正,50%不信任政府决策正确。《华盛顿邮报》曾报道,只有50%的美国人支持现有政治体制。民主体制得不到民众信任,美国的民主政治怎么了?
特朗普以权威领导人出现,难道是美国政治走向的历史转折? 六年前,美国一位大学教授马克·海瑟灵顿(Marc Hetherington)在经过系统统计调查后,发现美国主流社会的暗涌,分化社会的不是传统的党派纷争,不再是一直扰攘选举、划分阵营的三G话题:持枪权(Gun)、同性恋权益(Gay)和 上帝(God)。 他发现,跨越党派、不分阶级、不同教育程度和宗教团体的主流民众对传统美国社会秩序不断被解构感到越来越忧心。
一直以来的美国梦——郊区社区里白色栅栏围着绿草坪,中央小别墅里一家四五口人加一只狗,卡通剧辛普森一家是典型中产主流代表。
然而,冷战结束后,在过去二十多年的经济全球化影响下,美国已经被深刻地改变。 产业外移和自动化升级,美国现在的经济严重依赖资本和科技,造成贫富两极分化日益严重。而人口结构也随着社会多元化的发展日益改变,2015年,美国统计局预测:到2020年,白人婴儿出生率将首次低于非白人;40年后,白人将成为少数民族。
海瑟灵顿教授在他的《权威主义和美国政治分化》一书里认为,民众害怕传统失序,害怕人口结构改变,害怕外来移民对文化和身份认同产生根本影响。因为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感,这些人开始期望出现强有力的权威领袖人物来维持旧秩序。
难道政治不正确的特朗普反而是传统秩序的维护者?美国的民主政治将走向何方? 带着疑问,全球眼观察员李蔚菁采访了麻省理工大学的资深政治经济学教授黄亚生。
美国的民主出了什么问题
黄教授:在美国民主历史上,如特朗普如此疯狂的人物,几乎是史无前例的。 现在有赔率显示,特朗普的赢面是8%,远远落后希拉里。大概率是特朗普不会赢得大选,这是美国的民主的选择, 也是民主的胜利,这显示不是美国民主制度出现问题,而是共和党出现了问题,多年来共和党形成了极端状态,选出一个疯子来竞选总统。
特朗普在拉斯维加斯的集会上
纽约时报》/CBS在投票前进行的最后一次民调显示,超过80%的选民对这场选举感到厌恶
在评论一个体制的时候,我们要把两个话题分开来讲。一个是民主制度本身,一个是美式民主。 民主制度作为一种理想和实践,从它开始存在到现在的二百多年里,绝大多数民主体制下的人民,生活比以前权威和专制统治下更有尊严和自由,人身安全和财产得到保障。现在美国的民主制度,在两党分而治之状态下,确实出现了很多问题,政府效率低下,例如,现在被很多人诟病的基础建设问题。
但是我们要看到,效率低下并不是美式民主的一贯现象,以前那么多的高速公路、基础设施也是在同样的政治体制下建设起来的。
纽约时报》/CBS最新民调:85%的共和党选民认为共和党已分裂
我认为奥巴马执政以来行政方面的种种挫折,几乎百分之百是共和党的错。共和党以前不是一个如此无耻的政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需要检讨。我相信美国的选民最终会惩罚一个如此作恶的政党,共和党会有被分裂的可能性。如果被分裂,那么在今后十年里,它的影响力就会锐减。在就像在市场经济里,市场不会阻止一家公司犯错误,但是市场必将惩罚这家公司。
在机制设置方面是否需要改变
黄教授: 民主体制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石就是人要理智,人要去做判断的时候,两个人选谁不选谁,你要做研究、做调查,你要把他们背景材料等等这些东西都搞清楚。我不认为民主制度非得要有一个完美理智的人才能够成功,为什么?因为这个就是所谓群体的智慧,就是它并非要求每个人都那么理智,只要有一部分人是理智的,和那部分不理智的人之间进行较量,只要有这么一个过程,一个民主制度就可以运行下去,是不是非常顺利运行下去我不知道,但是它还是可以运行下去。西方最发达国家也有很多人没有受过教育,也有很多人不理智。种族的偏见、白人至上主义,在欧洲在美国现在开始有所抬头,你不能否认现实,也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学物理,这个不公平,但是只要是两种势力能够在一个正常的设置比较好的体制下较量,本身就会遏制极端主义的出现。
设计民主制度是非常关键的问题,美国的体制内有很多的利益冲突问题。从民主体制的原则来讲,我认为导致问题的恰恰是因为美国还不是一个民主的国家。
首先,美国政治和金钱的关系,现在处理得很不妥善。 政治高度地被金钱控制,不仅仅是政治游说,还有它们后面代表的企业献金。虽然从理论上来讲,企业献金不是一个大的问题,因为有各种各样那么多的企业。实际上是现在少数的几个企业控制了整个过程,现在共和党基本上几个人就可以控制,三四个人就可以通过企业献金控制共和党。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现象。
其次,在美国的选举制度下,裁判的中立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因为美国的联邦选举都是由地方政府组织,而这个地方政府不是州政府。比如说,我住的这个社区布鲁克赖恩, 人口只有两万。 在这一级政府里,哪个政党占主要地位,执行选举的人是否能够超脱党派斗争,是否有很高的政治觉悟,是否能公平监选,都是问题。 2000年选举就出现了公平监选的问题, 在一个共和党官员占多数的佛罗里达小镇,很多选票都出现了问题,但是地方官员凯瑟琳·海利斯宣布选举结束,选票因此没得到检验。
第三,是选举人团制度的问题。设计的时候是为了保护小州的利益。在我看来这是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保护小州的利益,而忽视大多数选民的意愿?2000年的时候,戈尔赢得普选多数票,但是因为选举人票败给小布什。如果那次选举戈尔当选,现在的世界会有多么不同!
第四,是选区划分。 政治家可以决定自己选区的边界。选区划分的权力在州议会,这使得州议会里掌握多数议席的政党能否占便宜,以对自己有利的方式划定选区,从而获得较多的众议院席位。这个问题从技术上来讲,其实不难解决,只要设计一个随机选择的计算机程序,就能超越政党和个人的政治选择。
另外美国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美国的选举周期太长。特朗普是去年6月份宣布参选,迄今已经一年多。美国大选的初选也非常成问题,美国有50个州,从哪个州先开始选很重要,因为你先开始选的话你就传递了一些信息,你在那个州获胜的话,别的州看到他获胜了,有很多人不是独立看问题,会受别人影响。初选的时候最先开始的州,都是美国很小的州,像加州、纽约这种大的州是后来参与选举过程。我并不是说非得从大州开始。我们为什么不用现代经济学的理论,每次选举随机抽样就可以了。今年抽的是新罕布什尔州,那就从新罕布什尔州先开始,明年抽的是加州,就从加州先开始。随机抽样是最民主的,因为个人对这个过程没有任何控制。将来要设计的话,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设计。这种设计本身会解决今天美国很多的问题。
最后,很重要的是美国的投票率低,只有60%,不及很多其他主要民主国家。在新加坡,选举投票是法律规定公民必须执行的义务。 为什么这么重要?就是说,假如你我是总统候选人,如果我们知道投票是100%,这时候我们花的精力和时间要考虑我们怎么迎合中位选举人。因为在美国体制下面投票是自愿的,选举人要考虑怎么让支持我的那些人在选举那天能够出来投票,而不是在家里待着看电视看球赛。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法律规定,你如果不投票你是一个犯罪的行为,要对你进行惩罚,这时候我想就不是说是不是只是让支持我的那些人在选举那天能够出来投票,这是一个平均概念,一个中位概念。在任何社会里如果你是一个中位的人,这个人基本上是比较温和的,不能说他是理性的,他是比较温和的人。在民主设置的时候,给它制定一些门槛。要维护大的自由,往往我们要牺牲小的自由,也就是我没有选择投票不投票的自由。
什么是理想的民主制度
黄教授:有一点,我比较倾向权威主义的地方,就是我认为既然人民已经选出了总统,就应该赋予总统足够的行政权力。这就像我们经营一个公司来讲,董事会选了这个总裁,按说不应该是董事会每件事都要干涉。你选出他,你对他这个人是信任的,如果他的业绩不符合你的要求,你就把他解雇就可以了。总裁有足够的决策力,才可以进行有效率的经营管理。 美国立国的国父们,为了防止权力被滥用,设立了三权分立的机制。但是国会和行政之间应该有多少制约,既能够防止滥权,又能增进政府效率,是应该研究的地方。
怎样看特朗普和共和党
黄教授: 这个问题要从几方面来看。出现像特朗普这么极端的总统候选人,可能是美国历史上头一次。1964年美国共和党选出的一名总统候选人Goldwater,其主张、建议和意识形态跟特朗普非常相似。但Goldwater还是传统的政治家。特朗普不光是提出的政见极端,他整个人的历史,他对少数族裔、妇女的极端立场很罕见,美国头一次出现这么一个人。但是纯粹从他的政治主张来看,他并不是美国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人,也不是唯一一个人。2008年时美国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佩林,跟特朗普非常相似,讲话语无伦次,而且明显对国际事物、经济、金融、科技没有任何知识,以前是阿拉斯加的一个州长,当时有一个记者问她,如果竞选胜利你对俄国的外交政策会如何?她回答是这样的:我住在阿拉斯加,我从阿拉斯加几乎就能够看到俄国,我如果被选上副总统我可以制定非常合理的对俄政策。这种言论非常荒唐。

纽约时报》/CBS民调显示,共和党选民对特朗普的看法分裂
共和党选出的众议员和参议员有很多是极端的反科学。所以这次特朗普出来我觉得不是偶然现象。共和党现在已经被一些极端分子控制了,他们反科学,例如,共和党在全球变暖问题上完全是唱反调。
有很多科学证据都表明,第一全球在变暖;第二,人在全球变暖过程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很多共和党政治家不承认达尔文的进化论。基本上他们的思维模式是中世纪的思维模式,我并不觉得这是偶然现象,共和党走到今天是必然的。特朗普本身很多有问题的表现,没有阻碍他成为美国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这本身说明共和党作为美国这么重要的政党,已经被极端分子控制的程度。如果是过去,有他这么多的问题,即使是观点得到选民支持,也不会被选上。这也说明支持他的那些人极端到什么程度。
特朗普的某些错误,从严格法律意义上来讲可以说是涉嫌犯罪,例如他对妇女的侮辱,那些妇女可以在法庭上指控他。他犯的错误和涉嫌犯的罪都被忽视了。外界对他提出的极端主张没有足够警惕。我觉得这是美国过去20年、30年出现的一种非常可怕的现象。
民主制度能否成功,当然取决于制度的设计,包括选举、言论自由等制度,但是非常重要的基础是人要理智,选民要理智,政治家要理智。而现在美国有一大批选民不理智。共和党的一大批政治家不理智,美国下一步怎么走出这个状况?我觉得这对于美国来说是非常大的问题。
如何看待华裔支持特朗普
黄教授: 我注意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就是反而我们大陆去的第一代移民很多人支持特朗普,他们的孩子也就是第二代的移民都反对特朗普。
他们的父母1980年代1990年代去美国后定居下来,这些人在美国拿了各种各样的学位,中国一般去美国都是深造,我自己认识很多这样的人,非常支持特朗普。但最终是无所谓的,因为这些人群体太小了,他们投票不会影响整个结果。
非常有意思,我现在也在收集这方面的数据,很多支持共和党的人,自己住在民主党的州,如果你支持共和党,就没有话语权,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为什么大陆第一代人受教育水平很高,反而非常支持特朗普,而美国大部分受教育高的人群都反对特朗普。我不敢说我有一个非常满意的解答,因为没有做这种研究,都是印象式的证据,是跟几个人交谈以后形成的看法。

一部分特朗普的华裔支持者放飞横幅
我是这样解释的。大陆去美国的这群人,他们的政治烙印在中国形成,中国政治文化里头比较崇尚强大的领袖。很多支持特朗普的第一代移民跟我讲,他们支持他什么?特别欣赏特朗普的不考虑所谓政治正确不正确的言论,他们欣赏这种人:我是一个强人,我的话、我的行为不受民主体制的约束,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觉得,根源就是他们从内心深处更欣赏强人政治。这有点像俄国,从历史上来看,很多人是强人政治,像普京,就得到很多俄罗斯选民的支持,他们就喜欢这种说做就做。
我现在回想起,在1980年代1990年代有时候看改革的电视剧,某个领导或厂长说做就做非常果断,我在特朗普身上看到了这种人的表现,因为我们这种文化是崇尚强人的文化。
虽然我也是属于第一代移民,但我完全支持希拉里,而且完全支持民主党。从主观上,我要求自己独立思考,我崇尚思想的权威,而不是权威者的思想。如果这个人是权威,他说出的话我要考虑一下,是对还是错,这是科学精神。
科学怎么能取得进步?实际上都是后人推翻前人,如果你崇尚权威者的思想,科学不会有进步。我自己不是自然科学家,我自己在思考政治问题、思考经济问题、思考社会问题,至少主观上,让我自己有一套科学的思维方式。很多中国人非常有意思,我跟他们交流发现,他们可能是很好的科学家,学物理学数学的,但只要不在他这个专业领域,他们思维方式没有任何科学思维,完全凭感觉。
美国社会很有意思,就是它的教育体制,无论学文学还是历史,这种讨论的文化,都是要求讲证据、事实,民主社会的精神就在于此。正是因为这样一个体制,不可能有一个强人要求你如何思维。不可能说你不这么思维我就把你关起来。我怎么说服你?我一定要讲证据一定要讲逻辑。
也有另外一种办法,用一些煽动性的语言赢得支持,在我看来用这种办法是非常危险的。当然很多人做不到这一点,也不能够完全强求每个人都有逻辑性的思维,我觉得比较可悲的是,中国很多受过很好教育的人,他们自己被内心原始的思维方式、原始的感情,牵着鼻子走,而不是用科学的思维方式来指导他们的行为,我觉得这是非常可悲的。
怎么看待希拉里
黄教授: 要讨论这个问题,我先把大家对这两个总统候选人的看法总结一下,大家一般认为这两个人都有极大的问题,特朗普有刚才咱们说的那些问题。希拉里也有她的问题,一般看法就是说她不值得信任,比如用私人电邮;另外共和党方面讲利比亚事件归责到希拉里头上;还有说她1990年代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我觉得这些看法有一定正确性。确实,希拉里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但是退一步来讲,在美国政界不可能有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民主政治是这样一种政治——有时候你就得做一些违心的事情,你要让这些人支持,你必须要讲出一些话,虽然这可能是你认为不能做的事情,不应该讲的事情。
另外美国政治里头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政治和商界之间的界线非常模糊,你可以在政界获得一些资本,以后出来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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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的丈夫克林顿退任以后,希拉里退任以后,都到华尔街演讲挣了很多钱。我们对他们的批判,一种是说他们人不好,还有一种批判是体制出问题了。作为一个研究者,我可能更重视体制的因素,因为在这种体制下任何一个人放在同样一个位置他会做一样的事情。你要去改变这种状况,要重新设置这个体制,就是说,政界和商界应该有一个更清晰的防火墙。
另外,我们看一些问题的细节,克林顿和希拉里确实是在他们离任后赚了很多钱,但他们的很多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是为了克林顿基金会,这个克林顿基金会现在是世界上数一数二、非常杰出的慈善组织,在非洲做了很多非常有益的工作,比如说疟疾的治疗,预防和治疗艾滋病,一系列的工作,教育等等,他们投了巨额资金帮助海地,海地出现地震灾难的时候他们做了很多工作。
他们确实有政商不特别明晰的地方,但是你看细节的话,他们都是用他们政治上的资本获得捐款给他们的基金会,然后他们基金会最终的是做慈善。而你现在看特朗普也成立一个基金会,他让他这个基金会出资买什么东西?买他自己的肖像,他让他这个基金会出资买断佛罗里达的政府官员,因为政府官员上诉特朗普大学没有做任何慈善工作。
克林顿夫妇每年收入很多,但是他们收入相当一部分捐献给了慈善事业。当然他们自己过得也很好,这个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他们做了很多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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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私人电子邮件的事情,当然是不对的。话说回来,她的前任鲍威尔也是用的私人电子邮件,没有用政府的账号。美国这个体制里有一个东西叫公共知情权,你如果用政府的电子邮件发这些信息,公众有权获得这些信息。但是你看现实是作为政府做这个很难,在我看来有时候这些决策如果公众有知情权的话,会妨碍决策的有效性。
在我看来,一个比较合理的制度是什么?你把选举制度制定得非常非常合理,天衣无缝,你选出这些人基本上民众是信任他的,对他做出具体的东西你不要设置很多的知情权,你基本上信任他,如果你不信任他,下次选举给他选出去就可以了,你选择他的话你就要信任他。
民主制度也是这样的,民主制度的话实际上选民就是董事会就是持股者,他选出这些总裁你就应该去信任他,让他有充分经营业务的自主权。
她确实在使用电邮方面有过失,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这么做危害了美国的安全,而且她所有的这些行为完全没有构成能够指控她的标准。我们得相信美国的法律程序,美国法律程序已经做了这样的判断,她做的事情是不应该的,道理上来讲她应受谴责,但是从法律上来说她完全没有出格没有触线。
希拉里出席班加西事件听证会
班加西事件中,四个外交人员被杀害,共和党归罪到希拉里头上,因为她当时是国务卿,说她领导不力,说利比亚的领事馆多次提出要求要加强保卫措施,希拉里不同意。我现在把真实事情跟大家说一下。希拉里做国务卿的时候,她到国会去要求国会增加拨款,改善美国所有大使馆的设施。因为美国三权分立,你作为行政机构你有花钱的权利,但是你花钱的范围和权限是立法单位给你决定的,你多花一块钱你立法单位经过批准才可以,而立法单位是被共和党控制的,希拉里要求在保安方面采取措施,每一次她的要求都被共和党控制的国会否决掉了,使她没法采取加强保安的措施。
班加西事件的责任,在我看来主要在共和党。班加西事件由共和党控制的国会进行调查,对这件事情的调查所花的时间超过了美国对尼克松水门事件调查的时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希拉里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责任,共和党控制自己国会的调查,进行了一次美国历史上耗费时间最长的调查,最后得出结论希拉里没有责任。
当我跟别人讨论希拉里的时候,经常碰到有人说我不喜欢希拉里,她怎么着怎么着,我觉得我们都应该问一下自己:你为什么不喜欢?
败给奥巴马,苦战特朗普,希拉里的白宫之路殊不平坦
你就问一下为什么,然后他会说这个那个,然后再问他具体的,我发现基本上事不过三,很多人回答不了你问的第三个追问的问题,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细节。作为一个至少有责任意识的公民,很多的事情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是应该先去了解事实,然后才产生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而不是说先有看法,然后根本不去了解事实本身是怎么回事。你把很多事情都了解清楚你再来跟我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她,这是比较理智的做法,你连基本的事实都不知道,你怎么有这么强烈对希拉里的看法。
完全没有事实支持的看法,在中文和英文里有一个词叫“偏见”。偏见是什么?这个看法不是建立在事实、数据的基础上,完全是基于个人主观的原因,所以你不喜欢希拉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因为她是妇女或者怎么着,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完)
采访、撰写 | 李蔚菁 (全球眼观察员)
黄亚生教授简介

黄亚生是美国麻省理工斯隆管理学院政治经济和国际管理教授,并任该学院中国经济和商业国际讲座教授。他同时也是复旦管理学院兼职教授和湖南大学荣誉教授。黄亚生教授历任密歇根大学、哈佛大学教职和世界银行顾问。研究领域涉及国际商务管理、政治经济学和制度经济学。
黄亚生教授曾获在研究领域享有重大声誉的研究金支持,如斯坦福大学的国家研究基金和社会科学研究协会的麦克阿瑟研究金。黄教授兼任清华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研究员,密歇根商学院威廉大卫逊学院研究员,世界经济论坛研究员。在麻省理工斯隆管理学院, 黄亚生教授创办了”中国实验室”和”印度实验室,” 目的是帮助中小企业提高管理. 他是几家盈利性和非盈利性组织的顾问委员会的成员。
采访琐记
天气已经进入深秋,冷风来袭。麻省理工的校园学生来往穿梭。

1960年代末,学生运动在这里如火如荼, 反战和要求更多参与民主议政, 哈佛和麻省理工的学生占领了各自的校长办公室,占领了哈佛广场,“剑桥人民共和国”的戏称因此在学生运动中应运而生,或者是被“现实美国包围的剑桥”。
自1960年代起,美国社会逐渐形成一套社会互动的潜规则,随着一代一代的学生从校园走向社会,逐渐成为社会主流价值观,后来在1990年代逐渐被《纽约时报》冠名为“政治正确”。 在“政治正确”的语境里:民主、人权、言论自由是价值观的基石。 具体表现为相信社会多元,尊重不同宗教信仰和不同政见,尊重和保护少数族裔和弱势群体,关心环境保护和动物权益。
“人民共和国”里的人们有自己的活法,很多人骑自行车和坐公车来往,即使高收入的知识经济精英如扎克伯格也不会去开一辆法拉利上街拉风(简直会被鄙视,哦,他开的是价值三万美元的大众)。特朗普的现世功利学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没人会相互攀比名车,豪宅,漂亮花瓶老婆(限男性)。当然比较还是会有的,会比谁活得更酷,探索了多少未知领域,参与了什么很牛逼的公益项目,去了哪个国家体验人生。麻省理工的研究课题,要附带社会责任解释,宗旨是:To 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
当然这里并不能代表介于纽约和洛杉矶之间的广大“真正”美国,但是有自由主义传统的大学是社会良心的守护地。作为一个少数族裔的我生活在美国,如果遇到种族歧视,我可以理直气壮回击。如果没有社会力量对政治正确的坚持,今天被特朗普针对的是墨西哥裔和穆斯林,但是明天轮到的,谁知道会不会是我呢?
黄亚生教授在冷风瑟瑟中骑自行车赶来。黄教授讲:“骑车既锻炼身体,也环保。”
在他看来,校园应该是学术自由,包容不同的观点地方,你可以相信民主体制,或者权威主义,也可以相信其他,但是论据必须有数据和逻辑支持。(李蔚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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