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纯洁心灵·逐梦演艺圈》预定了今年最差的电影。若以豆瓣为基准，它预定了历史最差的电影。
电影讲述了海亚影视学院（虚构）17名学生大学四年的故事，毕志飞展开了十一条故事线，希望通过演艺圈的丑陋与学生们的单纯冲撞，展现自己心中的“纯洁心灵”。他不仅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同时担任了出品人，制片人，编剧，美术指导，剪辑指导，主演之一，以及电影主题曲的词曲作者。
人们喊他“毕导”，并非出于尊敬。作为一个话题，在短短的两个月内《纯洁心灵》经历了被讽刺，被猜忌，被厌倦，被鄙弃。
当我采访他的时候，他仍然是一副战士的模样，他的对手是自己在互联网上留下的印象，而制造这些印象的因素——豆瓣评分，自媒体，围观者，早已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战场。采访的前30分钟里，他说了11遍，我们再差，不能是2.0，“别的我不敢说，这部电影是饱含着用心创作的。它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差”。
他说影视专业的学生可能会不喜欢这个电影，“人都有一种知识结构的自信，人在每一时刻，都只有认为自己的知识结构是正确的，他才有可能往下去走，对不对。要不然你这个人就没办法立足了。” 这段话，也可以用来解释他。
他对自我的判断被长达二十多年的拼搏迷惑了，这种迷惑不吃人，这种迷惑驯化。
  毕志飞，塑造“毕导” 
《纯洁心灵》导演毕志飞
毕志飞导演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在那里，人们喜欢《纯洁心灵》。
上映前的22场路演中，“影院里欢声笑语不断”，一千多位观众在放映结束后，起立鼓掌。甚至有人给他发去私信，「这个电影让我看哭了很多次」；「让我重新燃起追逐梦想的勇气」。
北京双井UME影城放映结束后，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观众在百余名观众的注视下喊出她的评价，“太好了！电影太好了！”她坐在后排，“我一直在哭！电影很好！优秀！”
这些都是真的。
而在另一个，我们称之为现实的世界里，《纯洁心灵》在院线上映的第一天，豆瓣评分为2.0，低于该网站百分之百的电影（据估计，截止2017年，豆瓣收录的电影约有15.3万部）。
截至目前《纯洁心灵》在豆瓣上的评分
看到自己作品的评分为2.0的时候，毕志飞在家，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密切地关注网上的口碑和票房。电影市场只给了《纯洁心灵》一个周末的生存机会，上午的他们还可以自我安慰说，“哎，随着观众看得越来越多，好评不就都上来了么。”
可直到下午三四点，评分一直未变，这意味着第二天不会再有影院愿意为《纯洁心灵》排片。
毕志飞“很气愤”地做了当天第一个决定：他建议依靠自己电影的一百多个股东去改变豆瓣评分。“他们都去了，也动员周围的朋友，说你去看电影给我捧捧场，如果觉得好你去帮我评个星。你也不要夸张，你打五星也挺假的。而且我希望你留下真情实感的评论。你觉得不好你就别（故意）写了，你写半天让人骂你是水军，没意思。”
出于防水军机制，豆瓣评分并没有因为这忽然而来的一百多个四星五星而上升。整个创作团队称这次“意外”为“锁分事件”。
“这些人，真看过电影，真情实感，你能说他们是水军么。就算他们账号是新注册的，那就是你豆瓣评分机制的问题了。那你为了防水军，你把新号不统计在内，你是不是把真的人也屏蔽了。”
毕志飞“很愤慨”地做了当天第二个重要决定：他以纯洁心灵为落款，发函质疑豆瓣工作人员的“不负责任”。这个决定，让《纯洁心灵》挤掉了薛之谦，登上了微博热搜第一。随即而来的，是大量的嘲讽。
“他就说你碰瓷，”毕志飞导演“很郁闷”，“其实真不是碰瓷，是严肃的交涉。”
这两个本来平行，且同样坚固的世界撞在了毕志飞身上，挤压，让他看上去有些畸形，“我们再差，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一星！2.0！不可能！”
 壹
劝解
毕志飞听了朋友的建议，写了一本书，讲述这部电影制作的曲折。这本书长达35万字，竟然涵盖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到2017年6月电影发布的所有经历，包括他暧昧，失恋，和成功的三段感情经历。
是因为他能力有限不知道如何取舍人生的片段，还是他认为这部影片是他长达38年所有经历的结果，无从求证。
我们约在望京一家咖啡馆见面，他带着一名助理，来的很匆忙，采访结束后还要去楼上的电影院“处理问题”。“咱们别客气，”他穿了一件和其电影里饰演的文老师极其相似的黑色夹克，“喝什么”。在我说不用之后，他仍然喊助理倒了杯水，“热的？”
咖啡店用了一个极其朴素的白色搪瓷杯，圆口，杯子“duang”一声落在桌上，水在热气下晃动。
《纯洁心灵》的海报上有一行小字，“影视专业的学生请勿套用所学的知识规则（观看）”，这是毕志飞刻意加的。他觉得影视专业的学生和很多文学爱好者会不喜欢他的电影，因为这部电影太创新了，颠覆了老师教给他们的基础规则。
“就像这个杯子，”他手指动了动，“就是大家见惯了这种圆的杯子，你来个方的杯子，大家第一反应是不习惯。如果我是个大师，大家也不会怀疑。加上我是个新人导演，他们会认为这是个大烂片。”
电影《纯洁心灵》剧照
他不止一次的用贾樟柯举例，认为这种偏艺术的，不是单一主线的，通过还原生活打动人的小成本创作思路和自己不谋而合，“我一说这个你就完全理解我了，其实我们都属于是一个地方毕业的人，写剧本要写一个单线的就感觉有点，有点low。”
《纯洁心灵》里，毕志飞最满意的部分，是电影在刚开始一分多钟时留下的一个悬念。由他饰演的“文老师”在车上偶遇了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看见他失神的样子随手送了他一朵，“大哥哥，不要难过，你还会有女朋友的。”
这朵花，这句话，和这个女孩“纯洁的心灵”，改变了文老师的一生。
就像陈凯歌导演《无极》中的那个馒头，“其实你看那个时候大家都骂，说无极多么的烂，一个馒头怎么能引发一个血案呢。其实一个馒头真的可以引发，你的一个事情，你可能一辈子都被他影响。这从精神分析上来讲是一种很高端的叙事手法，但是当时就被大家嘲笑，不理解。这几年大家逐渐的开始说无极这个电影实际上是个超前了几年的电影。”
这种变化给毕志飞带来了某种意义上的心理安慰。
2016年平安夜，毕志飞带着团队在成都路演，为了避免被年轻成员误解他这个领导一个人回家过节了，他带所有人去看了《摆渡人》。在观影之前，他是没抱任何期待的，结果看完之后大为震惊，“这是一部非常好的电影，很多内行都说，这个电影就是王家卫自己导的。”
“它太怪了，”这是毕志飞为《摆渡人》的失败找的原因，要说还有什么别的，就是挂着“张嘉佳”这个新人导演的名字。“如果电影挂了王家卫的名字的话就没有这么低的分，你信么？其实可能王家卫先生自己都有点蒙。所以他最后说，我喜欢。一大群明星跟着他说我喜欢，是有原因的。”
因为不满大家对于《摆渡人》的误读，毕志飞写了一篇长达一万两千字的影评，投发给了中国电影报旗下的订阅号，“他的副主编，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毕志飞的这篇文章呢，其实比我们很多影评人写得专业太多了。”
电影《纯洁心灵》上映前导演毕志飞的发言
电影上映至今，国内影评人和国内的电影创作者一样落后，是毕志飞最深刻的感悟之一，“他们评一些大众的，普通的电影可以。但是评一些创新的，他就评不了。”
2017年五月末，马丁·斯科赛斯在《泰晤士文学增刊》上发表了一片名为《为电影说话》的长信，质疑烂番茄上的影评，只是“单纯地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并享受着导演们被批评声撕碎的场景”。如今的毕志飞觉得自己对这篇文章更加感同身受，“美国影评人那么专业他们还不满意，何况我们呢？”
他选择在《纯洁心灵》风口浪尖的时刻把他1月份为《摆渡人》写的影评发了出来。他为这部电影“超出普罗大众现有的欣赏水平”而惋惜。曾经的《无极》是这样，《摆渡人》是这样。
因为影评界的落后，又一个“好东西被浪费了”。这是他为《纯洁心灵》找到的归宿。
 贰
拼搏
毕志飞早就不看网友对他的评价了，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被“造谣抹黑”的虚假报道带偏了，如今，《纯洁心灵》在豆瓣上的评分为2.1，共31237人参与打分。“这里面，有多少人看过我们的电影。”为了还能再次上映，电影在9月26号选择撤档，总计票房220万，而有1万多的评分，是在电影撤档之后评出的。
这部电影是部烂片，确实是很多人只根据电影的主题曲做出的判断。这首歌由SNH48演唱，“最开始是在48粉丝群里发布的，在'逐梦演艺圈'火了之后，你发现没有，48开始推广，人家48也不傻。”
“这首歌的表现和我们的定位是完全一致的，是首神曲，不是烂歌，”毕志飞解释，因为没有宣传爆点，他一直在为逐梦演艺圈寻找商业上的思路，直到王蓉的《小鸡小鸡》火了，咕咕咕咕咕咕哒，他哼唱了一段，“人们上网都是为了话题，虽然他们都说听了40秒就关了，但是他们都听完了，你信么？甚至有人还循环着听。”
在《纯洁心灵》处于创意阶段的时候，毕志飞就被某工作室的人嘲笑过，他在自传里写，让人家整个办公室的人笑了整整一个下午，根本停不下来。还有人在电影的官方平台上留言，让他滚出演艺圈。
由于意见不一致，本来拟定的摄像在拍摄前不干了。这位好朋友是毕志飞在《白色栀子花》担任场记时认识的，我俩”曾经在海南复景的时候大吵了一次，回北京后，他决定退出。“在此之前，他的副导演也因为选角时间太长，安排不过来，辞职了。
离开毕志飞的还有第一次选角定下来的9名学生，第二次选角定下来的2名学生演员，一位来帮忙的配角”老总“和后期的宣发团队里一半的人员。从演职人员表上“毕志飞”这三个字出现的次数来看，在创作的过程中，他是孤独的。
不知道这种孤独，是否有关审美上的不认同，但一定和钱相关。
电影《纯洁心灵》的宣传时说这部戏光是选景，就花了一年的时间。这项本来是由美术和导演同时完成的工作，是毕志飞一个人做的。他本科在“北方工业大学”学习工业设计，“王家卫先生也是设计专业的，在美术方面我还是有基础和自信的。”所以一个人干，既可以保证质量，还能省钱。
在挑选演员的时候，毕志飞跟所有的参选学生讲，出演这部戏没有酬金。他有两个理由，一是一定要选到愿意为了这部戏吃苦，不在乎酬金的学生演员。第二个，才是因为资金紧张。拍摄30天结束后，毕志飞和制片主任商量，给最终出演这部电影的18位学生，每人发了2000元的补助金。
电影《纯洁心灵》剧照
因为时间，资金，有些场景不让拍等原因，这部电影最终成片完成了毕志飞想象中的百分之六七十。事实上，由于开拍前一晚两名主要演员的退出，现在《纯洁心灵》的剧本是他当晚一个人在酒店中完全重写的。“如果全能拍出来，成片一定会，就是会，会更丰富，更好看一些吧。”
毕志飞想象十年后的自己，说今天的经历应该也不算什么，人的一生就是苦难，就是艰难，“要拼搏。”
 叁
膨胀
我看了《纯洁心灵》，我不喜欢。如果硬让我给它评分的话，它最多，不过3分。但是面对毕志飞导演，我没有说实话。
“你也看了电影我们可以聊聊，你能打多少分？”
“5分吧。”
《纯洁心灵》要去参加明年的金鸡奖评选，“专家都邀请我们了！”这个专家是指许柏林老师，现任中国电影协会第七届理事会理事。
“一部至真至纯的商业和艺术影片”，这是《纯洁心灵》宣传期发布的视频中许柏林专家给出的评价，视频中的他接着说，“发现了电影的新生力量，我这儿看完我第一句话，一定要讲，邀请你明年一定要参加金鸡奖的评奖。”
视频源于在十个月前，租借中国电影资料馆对场地举办的一场电影研讨会，实际上与中国电影资料馆毫无关系。是北大戏剧研究中心和《中国电影报》联合主办的。
和大部分研讨语境相同，专家们在如此公众的场合充分地体现了发言的艺术，没有人说出任何不好听的，使人下不来台的点评。如果将点评中指向不明的修辞去掉，所得到的评价实际是，“大家要为电影做出贡献的人感恩”，“这部电影是很真诚的”，“充满新意的”，“很有技巧的”，“很难得”，“很正向”，直到最后，许柏林老师才说，“我提一点小小的不足...”。
“那我也提一点不足”，赵卫防老师说，“我同意前面几位老师谈到的...”
当然，最后这些小小的不足，被《纯洁心灵》的宣发团队因为“视频时长”的原因剪掉了。
在整个电影的制作团队中，大概只有“宣发”这个部门是最成功的，除了剪辑出“顶级”、“专家”、“电影资料馆馆长带病出席”这种具有大量传播因素的视频之外，他还联系到了黄渤、宁浩、蒋雯丽、顾长卫、孙楠帮电影录制宣传视频，“这在圈儿里面录ID是很常见的，人家只是愿意支持一下年轻人”。
不出意外的，这里面除了导演顾长卫，没有人看过电影。
面对大量的网友不满，毕志飞删除了过度剪辑的专家研讨会的视频，并写了长达6500字的文章出来澄清事实，表示对这种不恰当的行为，十分抱歉。
这篇文章发布于11月9日，是电影上映48天之后了。
电影《纯洁心灵》剧照
毕志飞在1998年决定做电影的，“19年前了。”说出这句话，是近两个小时的采访里，他第一次真正地笑出来，即使“现在已经身败名裂了”，他仍然对电影创作怀着极大的热情，“就像电影学院院长所说的，就应该有种理想，就是要拍中国最好的电影。”
这个梦想是个铁罐，把毕志飞导演这点水关了进去。仅从电影《纯洁心灵》来看，他尚未拥有完成这个梦想的才华。他所选定的路径，是倚靠对信念的灼烧，加热，升温，变成轻飘的气，增大体积，终于散出来。
如果不是这种膨胀，毕志飞很难从河北赞皇县，走到完成一部电影的拍摄。
“五点半了，”他的助理放下手机，在旁边提醒道。毕志飞要从一楼的咖啡馆离开，让商场的电梯把他带到五楼的影院。临走前他和我说，“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一点，我相信你对我们电影的评分还会更高的。真的。”
现在我意识到了，“5分吧”，是加热毕志飞的，柴火的一部分。
 肆
散去
《纯洁心灵》在微博热搜徘徊了10个多小时，在院线上映了四天，在公众号和媒体笔下被讽刺了两周。
“这部电影可以说是我的全部了”，毕志飞往椅背上靠了靠，他为了更好地投入这个电影的后期制作和宣发辞去了北京联大表演系教师的职位，“你说，人有几个十二年。”
他今年38岁了。
电影上映一周之后，我联系到毕志飞在北大的同学，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和这种人同学，倒了血霉了。”
“他真不是个坏人，大家骂他也不是因为烂，”他解释，“毕竟我天朝地大物博，比他烂的人不难找到。关键是他凤凰男逆袭泡白富美，还有富商岳父给投资任性拍电影的故事，由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变为愤怒和讨伐。”
“你觉得这件事儿有警示么？”
“没有。”
“我觉得就是个烂事儿，赶紧过去吧。老天啊。”
在10月19日，毕志飞团队起诉了公众号“枪稿”发布的“我们拜读了纯洁心灵毕志飞导演的博士论文“侵犯其名誉权。五天之后，又向公众号“桃桃淘电影”发送了正式的律师信，称文章“2分！我亲眼在影院看了这部豆瓣神作”中的不实信息和歪曲引导，给电影出品方与100多名社会各界投资人的名誉和经济带来了影响与损失，间接导致了电影后来的被迫撤档。毕志飞还写文列举了7点“桃桃淘电影”文章中的问题，逐字逐句地挑拣出了文中的“恶搞信息”。
这条微博，只有一人转发。
11月15日，《纯洁心灵》官方微博账号的粉丝突破100万，而后续发布的21条微博随着时间的推移，从168条，减到了41条。
下面是不断复制粘贴的留言回复，“一部电影必然有长处和不足，我欢迎各种客观的好评和差评，我们也会不断提高。但是一些虚假信息与歪曲报道是不应该的。”
单一，苍白，无力。
“导演，其实我们对一个事件的关注时间是很短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家不在意了会怎么样？”
“没关系”，他说得很快，“这没关系”，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这个真的假不了，白的也黑不了。你就说这个杯子，”他抬了抬手，“你就是再大的误解，大家也不会说这是一个黄色的杯子，我觉得这一点我还是很坚信的。”
12年底，毕志飞拿着从岳父和其朋友手里借来的30万元，向广电总局申报了一部名为“表演系2010级本科班”的电影拍摄许可证，没有成功，广电总局觉得这个名字“太像纪录片了”，之后他把片名修改为《青春闪闪》，“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想体现青春的一闪而过，既美丽，又短暂。”
电影《纯洁心灵》剧照
终于，在2013年1月14日，他接到了允许拍摄处女作的红头文件。黄历上对于这一天的建议只有4个字，“馀事勿取”，时运教导，今天除了维持生命的必要活动之外，不要干任何事。
最后“纯洁心灵”这个原计划有三部曲的系列名称，是毕志飞力排众议修改的，“他们说叫了这个名字，票房会变少，听上去像一个文艺电影，”他没在意，认定这四个字这是电影的主题，也是他自己。
2016年6月13日，毕志飞带着电影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碰上了李安和徐峥等人以“票房即将超美，成为’老大’还差几件事”为主题的论坛，李安的讲话归结成了三件事，不要急功近利，不要盲目跟风，避免明星效应。
他在书里写到，李安所说的一切和自己制作《纯洁心灵》的感受非常契合，“所以，我们的电影和李安导演还是很有缘分的。”
其实那天会场里人已经满了，他和团队都进不去。只好隔着一道门，在墙外看电视直播听完了整场论坛。
“我也期待有一天，李安导演可以看到我们的电影。”
作者：窑三乌
美编：韭子
图片来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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