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舆论和紧绷的资金状况下,留给易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面对倒戈的创始人,“抢钱”的司机和愤怒的乘客,乐视会否弃卒保车扔下易到?
智东西  文 | origin 漠影
就在昨天下午,易到用车创始人周航被曝一个月前就已从易到离职,让业界惊愕的是,加盟的对象是乐视的老对头,雷军系旗下公司顺为资本,据新浪科技求证,顺为资本CEO许达来证实周航已加盟顺为。智东西致电周航本人,电话未能接通。
易到创始人周航的“去留”已经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互联网公司并购后一方体面的淡出也已是套路,在经过多次“传言”和“澄清”后,有了结论。由于顺为资本属雷军或者说小米系势力,而易到又为乐视控股,双方曾在手机、电视等多个领域激烈互怼过,周航此次投向顺为,性质上是一次倒戈,周航未正面回应,想必有其原因。
不过真正让智东西关注的是易到最近从司机、用户端接连曝出拖欠供应商货款、司机端无法提现等问题,特别是易到司机据说已经2个月没法顺利提取收入,我们不禁要问,易到到底怎么了?经过多方采访,我们试图还原真相。
在创业圈以情怀著称的周航,于2010年5月率先在国内创立了易到用车——国内首个网约车平台,领先滴滴(当时还叫小桔科技)整整两年。而随后七年,世事变幻,时过境迁。小桔科技后发制人,改名滴滴,相继合(吞)并了快的、Uber中国,成为行业绝对的大佬。先行一步的易到用车虽然也改了名字——易到,然而却未能轻易到达理想的位置,反而驶入了发展的慢行道。
在当前竞争异常激烈、网约车新政即将正式施行的背景下,易到,国内专车业务的开创者,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一、被架空的创始人
2015年10月,乐视斥资7亿控股当时迷失在网约车竞赛中的易到。吃瓜群众津津乐道——“贾老板又有新的生态化反了”,这也让乐视的生态布局覆盖到共享出行领域。但对于国内首创专车模式的易到用车创始人周航来说,从这一刻开始,开始从属于他的舞台渐渐后退。
(图为周航)
贾跃亭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他派驻到易到的管理者也是。来自乐视的彭钢出任了易到的总裁,分管市场与运营,此前彭钢是乐视智能硬件负责人。与带有理想主义气息,管理相对民主的周航不同,彭钢是一个热衷集权的高管,事事拍板,亲力亲为。在被滴滴专车打蒙的易到里,这样的人才可以迅速聚合起散掉的力量与信心。权力悄无声息而有条不紊地交接着,那个声称不烧钱的易到开始了最旷日持久的充返补贴。
周航并没有什么异样。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司已经不是他的了。而在被滴滴专车快速追赶、反超、甩开的过程中,周航似乎已经承认了他理想主义创业设想的破产——一部专车的运营要同时满足高素质的车、高素质的司机、高素质的乘客三个条件,这样的事业显然不是为最广大人民服务的。再说,彭钢是东家派过来的人,是他自己搬过来拯救易到的救兵,自然应该相信他。随着彭钢揽的事越来越多,周航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
而来自阿里、比彭钢更有狼性的冯全林的加入(任COO,首席运营官),则把易到改造得更“面目全非”,加班与KPI成了关键字。如果说周航建立的易到风格是眼望天际的小清新,那彭钢与冯全林治下的易到,则是脚踏实地的战士,能战斗,特别是补贴战。
两人积极地揽权,周航有意无意地放权。渐渐地,周航成为了名义上的CEO,充当门脸。从这样的职位上离去,最大的好处是,没有权力值得留恋。
有意思的是,3月27日,周航现身马云的湖畔大学,作为第一期学员(2015级)代表专程向第三期学员分享了他在湖畔大学的学习感受,直言创业其实就是一个失败的过程。对周航来说,他在易到的创业的确可以说是失败了,在左右公司未来走向这个层面上,他早已出局。
除了在内实权被架空,易到所面临的艰难外部环境或许也是周航最终选择离职的重要原因。
易到与其竞争对手滴滴专车的差距十分明显——根据中国IT研究中心(CNIT-Research)发布的《2016年中国专车市场研究报告》,滴滴出行专车活跃用户覆盖率占比达96.7%,订单量市场份额报94.6%,易到用车Q3活跃用户覆盖率达14.3%,市场份额报3.6%。两者的市场份额相差了26倍。一位行业人士告诉笔者,“在赢家通吃的互联网行业,当排行第二的公司的CEO是一件非常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是当一只‘吉祥物’。所以周航要走只是时间问题。”
而在另外一个方面,从周航此前接受媒体采访透露的信息来看,政策的压力已经让他对网约车行业的前景看低了许多。作为一个稳重的44岁中年人,周航似乎比其他任何网约车市场的玩家都更加关注政策的影响——由于成立早,易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执法部门在网约车行业唯一的“靶子”。周航提到,每一次监管部门约谈管理政策,都会找上易到,让他去“听训”。这样的结果是,政策重压增加了易到管理层对行业前景的负面预期,束缚住了易到发展的手脚。网约车新政则更是让易到的想象空间进一步缩水——深耕专车市场多年,易到在排量、轴距等车辆规格标准上或许问题不大,但户籍和车牌的要求,在打击了竞争对手滴滴的同时,也将易到的众多专车司机拒之门外。
内忧外患之下,周航的离开正如上述行业人士所言,“只是时间问题”。对于易到来说,由于周航早已不掌实权,所以他的离开对易到的管理,并不会造成断层式的影响;同时他的去处也非其他网约车平台,因而不会对易到构成直接威胁。但周航其实是易到这座火山顶上的岩石。易到的种种问题在内部积蓄、翻涌,以周航的离去为标志,彻底喷发,展现在人们眼前。
二、愤怒的乘客
尽管易到不太被看好,但这并不妨碍易到司机接到单子。在接受智东西的采访时,开现代名图的李师傅说他一天至少能接到20单。但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其中近半单子带给他的收入,不超过30元。然而另一边,乘客却在纷纷喊贵——上海的黄先生用易到创造了8.6公里打出92元的记录:22元起步费加10块时长费加上25.8元的里程费共计57.8元,再加此基础上0.6倍的高峰上浮费用34.88元。平均一公里,黄生付出了10.7元。无独有偶,重庆的王小姐也反映,打到过44公里404元的易到专车。
他们打的都是相对便宜的舒适型快车,但从结果来看,两位乘客对最后的价格并未感到舒适。为了打到车,他们不得不接受了1.5倍的高峰车费上浮倍率,否则漫长的等待时间将摧毁重要事务。
(黄先生打的该单快车路程总为8.6公里,价格92元)
不过,这些例子虽贵,但都是明码标价且顾客自己也知情的。杭州的汤先生则在4月9日遭遇了一次诡异的“里程漂移”事件。他在结束用车过后,发现平时25、6公里长的路线变成了38公里,打车费飙升到230元。用地图软件确认过路程只有20多公里后,汤先生向易到客服发起了申诉,得到的答复是“系统漂移”,随后计价被修正为168元。但这个回答并未令汤先生满意,经计算,多出来的11.5公里路程的计费和最后“虚高”的62元费用并不对应。汤先生认为后台有人在故意修改最终计价,而易到方面否认了这种可能。
(汤先生的维权过程与修正后的计价)
但从去年年中开始,就陆续有乘客反映易到结算里程和用车时间出现问题,致使最后付的车费大幅增加。无论具体原因是“系统漂移”还是人为修改,对易到来说都不是好消息——前者意味着易到对系统的管控出现了问题,后者意味着易到对内部的人员管控出现了问题。任何一点,都足以引发消费者对易到的不信任。
汤先生在易到100%充返活动中充值了2000,能使用总共价值4000的专车服务。但他现在后悔了,“其实没便宜”。
但更多的用户连这种体验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钱花不出去。微博上,大量用户在易到官微上吐槽易到等车太久,打不到车,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成了日常。专车变成了稀有动物,而用户充值的打车费,既不能保证叫来车,也不能退还。
三、“抢钱”的司机
诡异的是,乘客付出的高额车费并没有让易到司机赚得盆满钵满。据李师傅介绍,易到平台对司机车费的抽成比例为26%,而许多乘客未注意,易到现在广泛施行的“一口价”,在乘客端和司机端显示的是不同价格——在笔者客户端上显示的行程估价为92,而到了司机端,这个价格已被砍了两成,只剩73.6元。在用车结束之后,司机的73.6元还会再被收取26%的佣金。也就是说,笔者付出了92元的车费,而李师傅最终拿到的,只有92X0.8X0.76=54.4元——易到从车费中抽走了将近一半。
也正是因为这样高比例的分成,另外一位来自河北唐山的薄师傅,在接了9单过后,只获得了不到200元的收入,并且还未除去油钱支出。而薄师傅的兄弟,去年在形势尚好的时候,为了跑易到专车,特意换购了20万元级别的大众迈腾,如今“就差睡在车上了”,每月只能收入7000-8000元,还完房贷车贷就所剩无几。薄师傅苦笑着说,好多乘客说专车贵得跟抢钱一样,司机工资肯定高,其实司机才是被抢钱的那一个。因为这个原因,薄师傅的许多朋友已经放弃了易到专车的司机工作。
但是司机们确实又都在“抢钱”——从易到平台上抢着提出他们应得的车费。李师傅还有2000多的车费在易到平台上,最近十天里,他提现了很多次,但都失败了。易到对司机开放的提现窗口为每周五天,每天上午10点到下午3点。多次提现未果后,李师傅已经摸索出了一套方案:在早上9点59之前,就进入提现界面,输好金额,只等时间一到,就点确定。
但这套方案仍然要靠运气。因为像他这样摩拳擦掌的易到司机,并不在少数。点开百度“易到用车”吧,满目都是提现失败的司机们发帖哀嚎,以及他们的截图。李师傅称,根据他从专车司机微信群中得到的内部消息,易到每天只拿出200万供司机提现,而易到每天数十万份的订单即便只按每单司机收入10元计算,每一天仍会累积超过百万的资金缺口。对于提现失败的原因,易到官方给出的回应是系统与公安数据对接,造成了波动。但根据李师傅的说法和此前媒体报道中多位易到司机的遭遇,提现困难的问题,从今年初就开始出现了。
(提现失败的司机上传的手机截图)
如果不能成功,李师傅还有plan B——直接去易到总部要。此前已经有司机成功地在易到公司结了款,代价是三个月无法接单。但是李师傅对这个惩罚并不在乎,“能要到钱就行,封我三个月太少了,直接封三年吧。”他说他准备从易到撤离,去滴滴专车试试水。大量尚未提现成功的司机,也在焦急等待着,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钱,就彻底和易到说再见。
(易到所在的中国技术交易大厦,据悉负责处理提现失败问题的部门已从楼中搬走)
不过我忘了提醒他,易到负责解决提现失败问题的部门,似乎难以蜂拥而至的专车司机们,最近又搬家了,搬到了四季青旱河路清泉汽车园内的易到学院。
四、充返之殇
以上种种情况表明,易到现在很缺钱,不过这事在去年11月就有了端倪。2016年11月20日,乐视资金危机曝出10天后,易到被曝拖欠供应商共计5000万元。当时分析认为乐视系资金困难,让尚无造血能力的易到断了供,自然会出现拖欠款项的问题。但随后易到管理团队以“此为资金周转正常流程”的理由进行了解释,并抛出了融资的相关进展,将此事化解。
然而直到现在,易到的融资仍未见实质性成果——市场份额不到老大零头的第二名,对于大多数投资人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好的投资对象;而乐视的驰援,也遥遥无期——孙宏斌对乐视的150亿注资,明确将不碰汽车业务。
2015年10月乐视出资7亿控股易到后,为了应对滴滴专车的迅速扩张,开启了长达9个月的充100返100补贴。在打了鸡血的补贴下,易到的确有过一段大狂飙的发展,2016年最鼎盛时,易到宣布日订单量突破百万。易到宣称,在这段“大补贴时代”,易到用户通过“100%充返”活动累计总充值金额超过60亿元,当时这看上去是绝对的利好消息。
但补贴一停,易到就未再宣布新的成绩,消息人士透露,易到的日订单数已经回落到50万以下。一旦补贴停止,新用户增长乏力,既有用户手中的双倍额度将使易到难以从他们中获得足够的现金流,此刻60亿不再是成绩,而是一笔重债。这种背景下,易到推出让专车司机叫苦不迭的一口价政策也就不难理解了:多从司机处抽取20%的收益,能够显著降低易到的资金压力。
行业人士评论道:“这就是所谓的‘寅吃卯粮’。”而在最近,易到又走上了这条老路,开启了限时充返活动,充100返60现金,40打车券。不过情况与一年半之前不同,当时易到主要面临的是来自于滴滴的外部威胁;而如今母公司乐视泥菩萨过河,易到自身也融资未果,失去外部资金来源的易到只能再次选择补贴来快速募集现金。
(易到近期的充返活动)
但即使是普通人也知道,当市场中的货币量远远超过其中货物的价值时,市场将迎来通货膨胀甚至是崩溃,货币发行机构的信用也将破产。现在,易到扮演的就是这个货币发行机构的角色,体量不足加之专车司机的流失,让易到难以提供与其补贴额度相符的专车服务。直接结果就是被充返活动再度吸引回来的用户发现,他们难以打到车;而专车司机中则蔓延着一股挤兑狂潮——提现过后迅速从易到撤出。
结语:危险边缘
创始人的离去,司机的叫苦,乘客的怒火,继续洒下的补贴,共同织成了易到现今这张复杂的网,背后核心的问题仍然是“钱”。这家国内专车服务的开创者,正处在危险边缘。易到要如何防止网破?是奇迹般地完成自救,还是终于拿到迟迟未至的融资,抑或是二度卖身?沸腾的舆论和紧绷的资金状况下,留给易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乐视爸爸”会再次挺身而出吗?还是弃卒保车,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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