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气急败坏了,如果已经说出“操你妈”,显然是要抄起家伙干架了。只要还没准备好动手,多半会骂一句“傻逼”。
在明末的小说《醒世姻缘传》里,像“狗逼”、“臭逼”、“老逼”这样的词,早就屡见不鲜了。我们甚至可以推断,“傻逼”的出现,基本就在当时。
但真正的普及,显然还需要时间。
就像赵本山把“忽悠”两个字发扬光大一样,王朔成功将“傻逼”一词推广到全中国。
王朔是在北京大院长大的,一口京片子气焰嚣张,小说里更是脏话满天飞。我们也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傻逼”代表了正宗的京骂。
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小半。
如果用“傻逼”代指京骂,那全中国的人完全就不用学习,就能轻松使用,京骂就失去了它的内涵。因为靠修饰生殖器的骂人方式,从来就不是北京人的首选。
北京的老油子骂人,是隐晦而低调的,骂人的词汇,不会太激烈,太刺激,不然就会失态,控制不住场面,没有风度。
所以呢,就必须绕个弯子,用各种说辞代替,甚至得用上敬语。比如,如果我们要表示,某个人的母亲的职业是妓女。一般会说“他妈是出去卖的”,或者“他妈是做鸡的”。然而在北京话里,大多是“令堂两腿一掰,财源滚滚啊”。
端的是一个风趣幽默,不失体面。
在吴语地区,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尤其是上海话,讲究“快脏狠”,如同重机枪噼里啪啦扫射,不留死角,不给任何还击余地。
京骂不大会去互怼,更喜欢借力打力,先把别人弄出脾气,让人说出各种粗鄙下流的话,等到对方快恼羞成怒的时候,再时不时点上一句来反击。说来,倒有点像相声的捧哏。
但是,这也有个缺点,那就是骂人不够痛快,甚至因为太隐晦,骂了别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互动性不够强,十分没效率。
于是,当“傻逼”这种简单粗暴的骂人语开始出现的时候,迅速地在北京的广大年轻群体中传播开来,并形成了良好的口碑,疗效奇佳,人人都用,非常适宜当代快节奏生活。
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样的传奇词汇,注定不会是少数人的专属。
由于北京的政治地位,更何况普通话本就以北京话为基础,“傻逼”很快就传到大江南北,红透了整个华语圈。
09年的中超联赛,北京国安主场对阵天津泰达,赛场一度出现了几万人集体用“傻逼”怒怼的场面,官方曾采赛场采取播放噪音的方式来平息,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你可以想象,“傻逼”的应用场景,是多么的广泛。不管拥有着怎样操性的人,都可以在关键时刻,不谋而合地亲切地称呼对方“傻逼”。
如果我们仔细分析,“傻逼”这个词,从内涵上讲,其实充满了文化上的博大精深。
诚然,“逼”字是某种生殖器的变体字,用生殖器骂人,俨然是各国约定俗成的习惯,只不过在我国更为突出一些。
更重要的是,“逼”字在现在的声韵里面,属于阴平,而前面的“傻”则是上声,一上一下,读起来朗朗上口,铿锵有力,特别有节奏。
而且,“傻”字是开口音,嘴巴打开,张牙舞爪,给人某种提醒,你得小心点。“逼”字是闭口音,喊出来中气十足,还能夹杂着吐沫星子,将熊熊怒火彻底发泄干净。
上句骂完“他妈的”,下句接着“傻逼”,血脉喷张,浑身都有劲,恨不得一个打十个。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南京话里,很多人总是以“屌”开头,以 “逼”结尾。有人问,为什么你们南京人屌逼不离嘴?这种问题让人两手一摊,只好答道,你这个屌问题难回答得一逼。
另一方面,我们还要讨论第一个字,也就是“傻”。
我们说一个人傻逼,通常不是说这个人智商低,智商低也不致让人太讨厌。主要还是因为他犯了傻逼的事情,从而被定义为傻逼。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做出了傻逼行为,所以才被认定是傻逼。通常来说,处理一件事情,有很多优秀 的方式,而傻逼们,果断绕开了这些方式,决绝地选择了最傻逼的那种。
因此,当一个人要用最傻逼的方式来解决正常问题时,我们只能痛心疾首地表示,这人真是个傻逼。
这时候,“傻逼”不仅有着骂人的目的,而且还具备嘲讽的功能,可以明显地将傻逼们与正常人区隔开来,不用兴师动众,一句“傻逼”,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什么都做不了,难道骂一句傻逼也不会吗?”
这句话,点出了“傻逼”一词的正义色彩。有时候,心有不平,必须要说点什么,不说肺就要气炸,然而又不能太过分,不能太猛烈。为了身心健康考虑,只有“傻逼”最合适了。
后来,随着社会进步,不少人羞于把“傻逼”说出口,只好用“傻叉”“煞笔”“傻屌”等词代替。尽管,它们在表达上更含蓄,然而在情感上大打折扣,完全没味儿,就像速冻饺子和手工饺子,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傻逼”两个字,金光闪闪立在那里,笔直挺立,毫不做作,无论男女老少,用哪种口音,多少分贝,只要敢于喊出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有在这时,我们才真正明白了经典永流传的真正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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