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教大学生数钱
原创 | 六皇后
小编 | 皇桑,酷太医
鲁迅,啊不对,伽利略,曾经说过,
“You can never teach a man anything, you can only help him find it within himself”. (别指望教人了,就帮人家挖掘一下内在潜力吧。)
从教小二十年,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当老师,就是犯贱。
先解释一下。
不是说你当老师是犯贱。是我。
我不是什么好老师。教书的地方也不是藤校名校,勉强算个三流老师出没野鸡大学的局面。
亮出我的名号,震不了三只蚂蚁;摆出我们学校的牌子,我妈都不认识。
谁也没亏谁。
曾经一度有两个小姑娘在期末考试前答疑时间走进我办公室。
两个人扭扭捏捏羞羞答答。“你问吧…” “我不要,还是你问吧…” “哎,怎么问啊…”
为人师表,当然要鼓励引导为主。“没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大不了我就说我不能告诉你,不扣分不影响我对你们的印象的!”
两个人长出一口气,相视而笑,“老师…内什么…我们…你…”
“老师,我们是想问,您平时,都是在哪儿买衣服买鞋子的?”
……
我不是教服装的。
我教的是会计!
不光是我的这两位学生,大部分人对会计都有一些误解。
比如说我妈。远古的时候,我妈得知我要出国进修会计,非常担忧非常诚恳的问过我,做会计难道不是念个中专,会数钱就可以了?你大学都毕业了,为什么要不远万里的去美国学数钱?
比如说我四岁的儿子。我曾经听见他跟小伙伴解释,My mom teaches accounting. She shows big kids how to count. I think they count to like one million or something. (我妈教会计。她教大哥哥大姐姐数数,我脚得咋也得数到100万吧!)
我儿子显然还对我和我的学生有不少误解。
首先,我让他们数到几, 他们就真能去数吗?
我们从小受的教育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我念书的时候一直是把老师摆高了供起来用的。当了几年老师以后我却发现,角色转换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终于混成老师的我已经默默的在三孙子这条穷途末路上越走越远了。
十个学生,九个都比我理直气壮;剩下的一个,是偶尔路过懒得理我的心态。
收到的邮件中,最常见的有两种,没有问题,只有论点,掷地有声。
“老师作业我不会。你上课没讲清楚。”
“老师这道题答案错了。”
不问还好,一问,都是大庭广众之下刀光剑影的杀过来。
“老师这道题上课没有讲过,你考试怎么可以出!?”
“老师我问你我为什么考试只考了30分,我明明学的特别明白,你说这是什么问题?!”
总结下来,我的问题比他们大。
当然了,这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主观态度以及气场的问题。估计无论从事什么行业,我最后也是一个有问题的主儿。
就客观情况来说,在美国教会计也是一个很拧巴的事情。
寻常美国人都比较怕数字。不是数学,是数字。
比如说,上课的时候举例子,说,我们卖蛋糕,一个蛋糕4块钱,卖了20个…..正要接下来讲讲成本收益,台下噼里啪啦忙成一片没人在听了,每个人都在开书包,翻铅笔盒,扒拉计算器。四乘二大家可以勉强对付,加个零,全体傻眼。
任何一个带数字的简单课题都有一种排除万难等待奇迹的感觉。
就这,我还没有说百分比的问题。
小明的公司收益增长了25%,小丽的公司收益增长是小明公司的4倍,小丽公司收益增长了多少?
按了计算器还是有大量学生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回答,1%。
平时讲课做作业已经看见数字浑身难受了,考试的时候更加的六神无主。
某次考试我问第一季度的预算。
一个小孩问说,“题里给的数据不够没法算四月的。”
我说,“小朋友啊,一个季度有几个月?”
小朋友信心满满的答,“四个!”
看着我全力忍笑的脸,小孩慌了。
不对!!!六个!!!!
不对!!!两个!!!!
所以我常跟小朋友们讲,“不要怕。会计不是数学。我们学的,是信息产业。”
小朋友们看着我,一脸困惑,“你说的这个,并没有比数学,好很多。。。”
于是换一波小朋友的时候,我就换了一个套路,“不要怕。会计不是数学。我们学的,是语言。”
这次,小朋友们看着我,就一个表情,“扯”。
上梁不正下梁歪。
既然我敢扯,小朋友们就也没搂着。
小考问他们,What kind of account is “Sales Discount”?(销售折扣算什么账目?)
一个六尺多高的壮汉大胆的答,
“an account that makes everyone happy and laugh for the money they received. It's like a unicorn." (是一个大家得了便宜都喜上眉梢的账目。就像传说中的独角兽。)
大考让他们用财务比率预测公司的未来。收到一份这样的答案,
“taking into account the fantastic teaching by Professor 6, I came to a simple conclusion, whichever company breaks into the marijuana business first will be more successful.” (在六教授无与伦比的教导下,我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简单的结论:最早打入大麻市场的一定特别成功。)
谬赞了,臣妾不敢生受。
这种高精尖的内容,我上课,真的并没有讲。
女儿最近跟我说,妈妈,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教育吧。
我沉默了三秒钟,任由自己犯贱的二十年在脑海中哗哗的翻篇儿,没敢接茬儿。
女儿接着说,当老师的话,我的学生们都比我知道的少。他们一定都会觉得我很了不起,对吧?
我想了想,说,对。
十四岁的小孩,总该是有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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