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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广骏（亲密之旅学习者）

“亲密之旅”十周年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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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27~29

亲密之旅的活动中常有新老朋友济济一堂共同学习的情况，为帮助在场的旧雨新知们建立联系，开场一般安排有意思的团体破冰活动，其中就有在三人小组中以一人分享、二人倾听的方式轮流回应带领者的几个问题，往往短时间内能够立竿见影令小组中人快速了解彼此。回应问题不少出自学员手册“探索彼此的心灵世界”练习，其中“最喜欢的书籍”、“关于童年的一个快乐的回忆”等话题，仿佛黄博士所说的“时光胶囊”般唤起了自己的一些如烟往事。

在我出生成长的那个西北边陲小镇，文化生活环境就如同所处的那片茫茫戈壁般寂寞苍凉，方圆数十里几乎找不到拥有文学藏书积累的人家。

对文字的亲近彷佛那野草籽，不管土地的贫瘠总会萌发，珍惜所能接触到的每一点水份和营养，偶尔还能有奇花异卉的收获。阅读范围渐广之后，惊喜发现从家乡那片文化不毛之地居然走出了一位驰誉华夏的乡土散文家刘亮程先生，同母亲谈及此事时她微笑回忆起在镇上中学任教时，曾到刘家家访的往事。

母亲将大半生心血奉献给了边疆的教育事业，从大队小学的代课教师一直干到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一直兢兢业业辛勤耕耘。在闭塞的信息环境下为了提高业务水平，她坚持订阅山西师范大学出版的《语文报》，也成了我少年时宝贵难得的文学阅读来源。

《语文报》末版有篇豆腐干大小的专栏刊载一些青春校园小说。那年的连载是一部名为《奇迹终于发生》外国译作，讲述一所加拿大中学的故事，文字新鲜活泼、妙趣横生，让我读得津津有味、爱不释手。美好的体验总希望持久一些，当该作品连载完毕，仍感到意犹未尽之时，注意到文末的一点附加说明，原来这是“布鲁诺与布茨”系列小说的第一部，连其它三部作品均由江西少年儿童出版社翻译推出，欢迎联系该社读者服务部邮购。

看似理所当然的购书请求其实有点难以开口。当时边疆代课教师的收入微薄到令人辛酸，家里每月还需将相当部分收入汇回粤西老家赡养年逾古稀的奶奶，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经济开支实已捉襟见肘。以品学兼优的姐姐们为榜样，我从小也懂得体谅大人难处，默默隐忍穿自制粗布衣衫时来自同学的玩笑，看到邻家子女兴高采烈花钱买零食懂得悄悄躲开……如此境况下，四本与学习无关的闲书加上邮费委实不是小数目，真的很不容易启齿。大概考虑到我们姐弟平日的懂事和出色的成绩表现，父母知道后居然同意了。经过近两个月的等待期盼，终于生平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学作品，新书到手那一刻的兴高采烈至今犹是最甜蜜的往昔回忆。

系列小说的两位主要人物布鲁诺与布茨是加拿大一所男子中学的舍友兼死党。开始看书时总不由自主由布鲁诺联想起中学语文课本中那位捍卫哥白尼日心说的科学斗士，我们的主人公布鲁诺也有些离经叛道之举，却是个富有奇思妙想、敢作敢为的小伙子，具有超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和执行力，他的铁杆哥们布茨聪明伶俐、处事相对沉稳一点，两人精灵古怪的捣蛋本领足以将这所麦克唐纳男校搅扰得天翻地覆；他们的校长因姓氏谐音被取绰号“鱼儿”，平时作风也正合冷冰冰的典型绅士风范，偏偏这位校长大人有些“惧内”，不时受制于一副爱护学生菩萨心肠的夫人；无独有偶，在一路之隔恰有一所斯克林麦杰女子精修学校，校长是位有些死心眼的老处女，立志要将自己的学生培养成地道的淑女，并且百般呵护宠爱，可巧那里也出了两位胆大妄为的姑娘凯茜和黛安，同这边的小伙子们打成一片、互为奥援；当然环绕四周的还有贪吃的大力士、杰出的科学天才等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的一干人等，共同演绎起一拨拨校园乐事来。

第一部《奇迹终于发生》中布鲁诺与布茨由于惹祸太多，被严厉的校长分而治之，勒令分宿舍居住，二人岂可轻易就范，千方百计要住回一起，可惜每次的雕虫小技都被精明强干的校长轻轻化解，正当他们山穷水尽之时，“奇迹终于发生”。

我个人最钟爱第二部《游泳池之梦》。因本校没有游泳池训练，麦克唐纳男校在同约克学校的比赛中一败涂地。为拯救死党布茨的转校厄运，布鲁诺积极张罗建池所需资金，动员周围同学力量，先后组织了捐赠拍卖、业余能手表演会、个人努力日、滑稽摄影大赛等多姿多彩、笑料百出的活动，百般努力之后依然杯水车薪，后来一位意想不到之人成为他们的救星，终于大功告成！书中不仅带来开怀大笑，更包含了一些金融知识启蒙。正在其中我首次接触了股票知识，生动形象地了解到股市里的价值投资、风险控制等概念。要知道那时候国内大学、中学的政治经济学仍然在讲授计划经济，上海、深圳的证券交易所要若干年后才开张呢。

第三部《小心“鱼儿”》里学校面临资金危机，被虎视眈眈的房地产开发商看上要拆除改建有利可图的工业项目，我们的布鲁诺兄弟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立马展开了护校行动，希望通过创造吉尼斯记录等方式引起媒体关注以挽救学校，却被校长“鱼儿”误会，甚至惊动了警方，当然最后学校安然无恙。

第四部《对维茨尔之战》中两校学生同时面临危机，男校来了位教育学博士，要用“最先进的科学教育理念”改造规范小伙子们（这里出现的计算机显然成了反面角色），女校则邀请到一位出身海军陆战队的铁娘子要对姑娘们进行军事化管理，大家当然同仇敌忾地进行反抗，可是屡战屡败，最后的解决之道真是峰回路转，出人意料。

尽管物质条件不宽裕，家庭给予我们的是“孔融让梨”式的善意教育，提倡将喜爱的东西与人分享。故此虽将“布鲁诺与布茨”系列视若拱璧，每当周围有人这套书表示兴趣，都热情推荐分享。这样的慷慨终于导致第一部《奇迹终于发生》被一位熟人借去后粗心丢失，当确知无法拿回来时，真切感受到痛失良友般的失落难过，为此耿耿于怀自责良久。

正是“布鲁诺与布茨”系列启迪了我对阅读的强烈兴趣。后来有机会看到台湾女作家三毛《闹学记》中“逃学为读书”故事心有戚戚焉，同情其遭遇又羡慕她的家世背景，当时祖国大陆不会有多少家庭开明到主动包容反抗应试教育的子女，更不消说有经济实力供其在国外游学四方了。摆在我面前的是“苦学为读书”的出路，唯靠百折不挠的拼搏闯过应试教育的独木桥，方才有机会实现博览群书的渴望梦想。或许是天道酬勤吧，终于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把握住一线生机十六岁就来到首都的985理工科重点大学求学。在读大学的日子里，前往海淀图书城流连在书山籍海间是最喜爱的周末活动，有时乘兴购书后已囊空如洗，只好步行数里回校，虽饥饿疲惫内心却充盈着满足喜悦。研究生毕业找工作时，之所以下决心去高校任教，重要原因就是该校有在全国乃至亚洲最好的大学图书馆。

随着时光流逝我也渐渐拥有了小具规模的藏书，也读到过不少文笔优美、思想深刻、意境高远的佳作，出于念旧的习惯一直对缺失的那部《奇迹终于发生》念念不忘，在中国书店等处留意寻觅，惜无所获。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也不定期搜索“布鲁诺与布茨”有关消息，曾于某个文化论坛看到的专题讨论，参与人数不多但仍让人眼前一亮，原来还真有一些同好可以分享往昔记忆的。本世纪初，多年寻觅终于有了喜出望外的结果。先是在某门户网站的读书频道找到了“布鲁诺与布茨”系列全四部的文字内容；顺藤摸瓜还知晓当年的江西少年儿童出版社已经更名为二十一世纪出版社，且已获得原作者戈登・科曼（Gordon Korman）先生正式授权，翻译出齐了全套“布鲁诺与布茨”（Bruno & Boots）系列七部作品；尤让我感到惊喜的是，为答谢当年读者的热心支持，该社还承诺只要寄回该系列旧版的任何一部，即可免费得到新出的全套作品！从老家寄到北京，又从北京往返江西，邮路已比往昔快捷许多，可翘首以盼的心情大大令我等待的时间也显得格外漫长。当十数年之后终于到手“布鲁诺与布茨”系列的全璧，那一刻真如故友重逢般乐而忘形。

新版的“布鲁诺与布茨”系列增译了《校园闹鬼记》、《西葫芦战士》、《麦克唐纳好莱坞》三部作品，也添加了曹文轩先生等名家的精彩推荐，更附有作者戈登・科曼特意写给中国读者的信，原来这套书居然是他十二岁时前体育老师辅导下的校园习作！得知此事我反倒更喜欢这套书啦，正是天真无邪的心灵才可以成就如此童趣盎然的作品。我还饶有趣味的发现，书中校园的英文名Macdonald同美国快餐巨头麦当劳McDonald仅一字母之差。看过“哈利•波特”全系列英文原版后，我总喜欢将“布鲁诺与布茨”系列比作非魔幻版的“哈利•波特”，两者都是七部一套，这种巧合可能同欧美中学典型的七年学制有关；同一般的青春校园小说相比，背景都几乎没有手机、游戏等当今校园看似不可或缺的时尚元素，这两套精彩纷呈的系列小说正异曲同工讲述了生活另一面的多姿多彩，“哈利•波特”中以天马行空的魔幻世界引人入胜，“布鲁诺与布茨”里则充盈着童心未泯的幽默令读者忍俊不禁。

有时看到如今生活成长在物质极大富裕时代的少年们，衣食无忧，有充足的时间、金钱、精力去享受影视直播、手机游戏等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刺激娱乐。虽知今非昔比，却并不羡慕他们。生活教会我一点道理，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太会被珍惜。经历过这么多高科技声光画电的强烈刺激之后，有多少人还真正能静下心来，体会并珍惜阅读给我们带来的纯粹快感呢？

上面的这段经历既有得到的欢愉也有失落的伤心，让我想起来黄维仁博士在亲密之旅最后一课《爱的行动》中提到“珍珠时刻”的概念：“每个温馨时刻都像一颗珍珠，而我们的人生是由一颗颗珍珠串成的。”

有一次亲密之旅北京二家活动中被现场学友们的流泪分享所深为感动，不由自主想起唐代大诗人李商隐的名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诗人的瑰丽想象和自然界珍珠的辛苦形成有着一脉相承联系的：天然珍珠是在偶然条件下，外界刺激性的杂质进入贝类外套膜中，贝类软体为了保护自己而分泌出珍珠质，层层包裹外来异物从而日久成珠。所以我们的珍珠时刻不应只是一帆风顺、喜气洋洋的得意总结，更是经历过不请自来人生风浪后有收获有成长的动人回忆。

就拿前面分享的读书经历来说，学习亲密之旅不久尝试做生命线时是当作负性事件来看的，曾为在学习力最强的宝贵少年时光因为家境没有机会读到喜欢的名著而深为憾恨，后来学习时日久了，就像黄博士在去年微课所说：“重要的是事情是能够带着援军，跟你一起回到那个黑洞之中，去探索、去了解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去发展出一些新的角度跟观点。”慢慢可以学着用新的角度观点来看待过往的“时光胶囊”，看到小时候父母在贫困条件下满足孩子愿望的关爱，自己为了愿望达成所付出艰苦努力的坚持等善意，经过心灵成长的打磨后这些珍珠时刻才真正焕发出光彩来。

黄博士在《爱的行动》这课和“珍珠时刻”一起提出的还有“恩情仪式”的概念，有三大特点：“它是可预测的；参与者必须彼此配合；这个仪式有情感上的意义。”这让我想起在故乡生活时一家过年的情形，那些年电视已开始普及到千家万户成为主要家庭娱乐工具，直到九十年代大姐大学毕业前我家都没有钱购买电视机，一家人仍可以团聚一起听着收音机、齐心协力包好春节早上吃的饺子，如今想来也是一种其乐融融的“珍珠时刻”回忆。几年前由于关系中伤上加伤之痛走进亲密之旅开始争取个人的心灵医治，一直坚持在这方弥足珍贵的安全团体环境中浸润成长，小到每月至少一次的北京第二家庭活动，大到黄博士每年回国举办的亲授培训及“亲在一起”（今年已是亲密之旅十周年庆典了）活动的参与，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次难得的“恩情仪式”。

蓦然回首，是这些“珍珠时刻”和“恩情仪式”，构筑了我的人生之梦。梦开始的地方在哪里呢？或许早在沙砾进入贝壳柔软的身体，带来疼痛也播下蜕变成珍珠的种子之时；更是在当下努力发展情感智慧、谦卑寻求自我医治和成长的“爱的行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