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美巴争论何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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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12月6日特朗普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启动将美驻以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往耶路撒冷程序后，美国与巴勒斯坦双方即开启了互相"顶牛"模式。

巴勒斯坦政府对特朗普讲话表示了无比的愤怒。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及其他高级官员强烈谴责美国，并要求美方撤销该决定，并推动在联合国安理会等相关机构提出议案，宣布任何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的决定都违反了国际法，相关决议因美国反对未在安理会获通过，而只通过了不具约束力的决议；巴民族权利机构主席阿巴斯称特朗普讲话偏袒以色列而无视巴勒斯坦人对耶路撒冷的要求，完全丧失了作为巴以和平调解人的公正性，也就失去了承担这一角色的资格，宣布不再参加由美国主持的巴以和平进程，并希望建立一种新的多边机制以取代美国作为巴以和谈调停人。

对巴勒斯坦方面的这些举动，特朗普团队实际上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们很清楚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会对巴勒斯坦人产生的强大心理冲击，必将引发巴勒斯坦人的激烈反应。不过特朗普的团队或许认为，只要做好各种安全防范工作，避免引发地区大规模、持续性暴力冲突，不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则让巴勒斯坦人尽情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也没关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冷静下来，一切又回到从前。

因此，白宫起初仅将巴勒斯坦方面的对抗举动看作“盛怒”之下冲动，反应显得相当“克制”。然而，“耶路撒冷讲话”已过好几个月，巴方似乎仍然“怒气未消”，不与美方商谈的立场也没有丝毫松动。于是，白宫的言辞也开始变得严厉了。美方抨击巴勒斯坦退出美国主导的巴以和平谈判并寻求其他方作为调停人的做法是“阻碍和平”，宣称没有美国的主导，巴勒斯坦将一事无成。仅口头批评不够，还得动点真格的。如前久美国决定削减“联合国近东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和工程处”（UNRWA）的捐款6500万美元。

UNRWA是联合国援助巴勒斯坦难民的专门机构，美国是其最大捐助国，占全部捐款额的三分之一。减少捐款将对中东各地的巴勒斯坦难民的生活产生严重影响，而美国也正是希望以此引起巴勒斯坦难民的不满来对巴勒斯坦政府施压。3月，美国又宣布将在5月份以色列建国70周年时把美驻耶路撒冷总领事馆“升格”为大使馆，驻美大使等部分人员届时将开始在此办公。白宫欲通过这一“实际行动”向阿巴斯表明，无论你们怎么闹腾，都别指望美国会改变已经作出的决定。

巴勒斯坦的底气何在？

美巴之间的较量，美国自然是占有绝对优势的一方，但巴勒斯坦尽管弱小，却不是美国能轻易压服的。原因在于：耶路撒冷归属是涉及巴以双方民族情感的重大问题，怎么可能凭特朗普一句“我已经把它从谈判桌上拿掉了”就不谈了呢？以阿巴斯为首的巴勒斯坦领导人不可能违背民意而改变一直坚持的立场。阿巴斯誓言他绝不会带着叛徒的骂名而死去，这既是他个人的信念，也是承受着巴勒斯坦人的强大压力的体现。

巴方不仅有信心与美方对抗，也有条件和手段，一个重要法宝就是拒绝参加美国主持下的巴以和谈。对此，美方基本无计可施。巴以双边谈判，而其中一方缺席，还怎么谈法？尽管美方威胁说没有阿巴斯，中东和平进程照样进行，但这只是美一厢情愿。因为阿巴斯所持并非单纯个人立场，而是巴领导层的集体意见，即使目前年迈多病的阿巴斯被其他人取得，其继任者也不大可能改变巴方立场。而谈判的对象也只能是阿巴斯领导的巴权利机构，因为它是国际公认的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代表。或者，干脆撇开巴勒斯坦，去和埃及、沙特、约旦等周边阿拉伯国家商谈吗？也不可行，因为如果没有直接当事方巴勒斯坦参加，这些谈判也不会取得实际成果。

如果白宫执意要通过施压来逼迫巴勒斯坦就范的话，巴方有可能放弃阿巴斯在联合国发言中所作的“暂停申请加入更多的国际组织”的承诺，全力争取加入更多的联合国机构及国际条约。这将对美国（和以色列）形成极大压力。巴勒斯坦国现已是联合国观察员国，正尽全力争取成为正式成员国。目前已有138个国家承认巴勒斯坦国，但手握安理会否决权的美国“一夫当关”即将巴勒斯坦挡在门外。然而，对联合国的下属机构美国则无法把控了。

巴勒斯坦得到的国际支持

自201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接纳巴勒斯坦为会员国以来，巴勒斯坦又相继成为了国际刑事法院、国际刑警组织的正式成员，并正申请加入国际民航组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等，而在巴以和平未实现的情况下，巴勒斯坦每多加入一个国际组织，就可能给美国（和以色列）多一些麻烦。如2016年教科文组织根据巴方提议通过一项决定，将圣殿山上的古迹全部采用阿拉伯语名称命名，而完全不理会这些古迹的犹太名称。美以等国对决定强烈谴责，导致两国最后退出了教科文组织；而在巴勒斯坦加入国际刑事法院后，一直宣称将以“战争罪”和“反人类罪”向国际刑事法院起诉以色列政、军界领导人。虽然巴方就算真这么做了，国际刑事法院恐怕也对以色列也奈何不得，但定会对以色列造成极大困扰。

另一方面，巴勒斯坦虽有能力“扛住”白宫的压力，但也无法让特朗普改变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的立场，也很难实现其甩开美国而以一个多国机制协调巴以和谈的目标。原因很简单，为表示对美国的支持，巴以和谈的另一方以色列绝不会参加这样的谈判。

目前情形，美巴各不相让，顶牛丝毫不见缓解。不过双方都清楚，僵持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巴以和平无以为继。因此，双方都有意愿结束对峙。但是，必须找到各自都能接受的方式体面地下台阶。

现在，各方都在等待特朗普内阁尽快拿出他的“终极的”和平方案。如果方案中有一些令巴勒斯坦特别欢欣鼓舞的“亮点”，如象某阿拉伯国家媒体说的，方案中包含美国可能承认巴勒斯坦国的内容。果真如此，则巴方重回谈判桌也并非不可能。当然，这要等到和平方案出来后才能见分晓。

另外，美国也可联合几个国家（如中东和欧盟国家）成立一个“国际小组”作为巴以和谈协调方，以美国为主导并以美国的和平方案为基础开展工作（如能获得联合国授权冠以“联合国巴以和平协调小组”则更好）。这种安排应该能够符合巴方要求的“国际协调机制”，既使巴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也保证了美国在其中的主导作用，双方都不失面子。

当然，还有很多办法可想。要找台阶，总会有的。

作者曾为中国驻中东及非洲地区国家大使馆或领事馆的外交官, 此文为独家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