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漫谈以前，先引用一位中国古代哲人惠子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就是说我们不是鱼，永远不知道鱼是乐还是悲。而鱼是如何记忆的，我们也知之甚少。现代科学只有几百年的历史，而物种进化，产生记忆，经历了千百万年。认为科学已经解开或一定能解开所有的动物和人身上的谜团，是不现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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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有人可能马上反驳了，现在人工智能那么牛，人工智能连人都能替代了，别说动物了。在这里，我提一个命题：越是在人类进化长河中晚出现的智能，人工智能越容易实现。越是早出现的，又经过非常长时间进化形成的，人工智能越不容易实现，甚至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前者比如数学计算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在现代人身上才出现，计算机很容易的就实现了。后者如动物与生俱来的智能行为，如蜜蜂的定位和筑蜂窝的能力，如鱼的洄游的能力，现在还没有一种人工智能能解决的。
再举一个例子，google的阿尔法狗打败了围棋顶尖高手李世石，举世震惊。我倒不觉得什么。围棋才多少年历史啊，把最最古老的也算上，撑死了三四千年，属于人类非常晚出现的智力活动。人工智能在这种事情上绝对是强项。要是哪天机器人有本能了，如能对异性产生冲动，想尽各种方法去吸引异性，那人工智能真的进入了一个震惊的时代。说那么多，就想说明对鱼记忆这种事，特别是记忆的内部机制，我们其实知之甚少。我也不假装自己懂很多，只是漫谈，只是猜想。下面言归正传。
最近看到几篇文章，讨论鱼的记忆。看完后觉得不同文章里的记忆，指的不是同一种东西。有的是指鱼的短时记忆，有的是指鱼的长时记忆，有的甚至在谈鱼的印刻，就是鱼与生俱来的关乎生存和繁衍的本能。这三则之间差异巨大，如果不加区分，那是讨论不出结果来的。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几秒，有的说有几天甚至好几个月，但说的不是同一种记忆。
短时记忆是机体对事物的短暂存储。在人身上，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对passcode的记忆。你要登录，系统给你发一个7位数的code，你看一眼，记住，输入，登录成功。然后你就把这code忘了。登录半分钟后，99%的人就把这code忘得一干二净，这就是短时记忆。我没说100%是因为人群中有很小一部分人有记忆强迫症或印象记忆。他们会把什么琐碎的东西都记住。你可不要羡慕他们，他们其实很痛苦，属病态或功能失调范畴。
鱼当然也有短时记忆。如鱼游到一个地方，突然一大截树枝掉下来。鱼受到惊吓。作出了反应，快速游开了。鱼对这个事件有短暂的记忆。从字面来看，短时记忆存储的时间不会长。人的短时记忆也就10几秒，别说鱼了。鱼转个身就把这事忘了，就又游回来了。
长时记忆是对事物较长时间的存储。进入了长时记忆，信息就可以保持比较长的时间。比如前面那个例子，如果不是passcode而是你的新电话的电话号码，你会刻意加以记忆，默读好几遍，自己考自己好多遍有没有记住，如没有就再复习。最后进入长时记忆，几天都不会忘记了。
鱼是低等动物，那什么是鱼的长时记忆，或鱼有长时记忆吗？在动物实验中，长时记忆普遍的认为是条件反射的建立。条件反射建起来了，我们说动物有了长时记忆。那什么是条件反射呢？心理学里有个经典的巴普诺夫对狗的条件反射实验，在喂狗之前，亮一个灯。不断重复，最后狗就记住了，灯亮了就有吃的了。最后狗对灯亮的反应和对食物的反应一摸一样，灯一亮就兴奋，流口水。
那鱼能建立起条件反射吗？答案是肯定的。我上大学时一位心理学的教授讲了一个他做的实验。他把两条斗鱼放到一个鱼缸里，出于本能，两条鱼就打架。他用一块很薄的玻璃，把两条鱼分隔开。鱼看到另一条鱼，就冲过去要打架，结果撞到玻璃上。这样在两三天里鱼做同样的尝试，不断撞到玻璃上。最后记住了，前面是过不去的。于是各自在自己的一边，不再作冲过去打架的努力。然后，教授把那玻璃拿掉，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条鱼在接下来的一两天里仍然在自己的一边，不到对方的一边去。两条鱼相安无事。这就是鱼有了长时记忆。
严格意义上来说，鱼的印刻或本能不能算记忆。如洄游的鱼一生下来就“记住”了自己的出生地，长大以后会回来繁衍后代。这种本能在科学研究中还是个谜，我们先在这里放一下，先不讨论。
鱼的短时记忆只能保持几秒，长时记忆可以几小时或几天。在一般情况或在实验条件下，要经过多次重复，长时记忆才能建立起来。知道这些对我们钓鱼有一些用处，但我们还是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鱼记忆很短。在什么情况下，鱼的记忆时间很长。下面结合我自己的钓鱼经验来谈谈。
动物的生命中有两大主题，生存和繁衍。这两大本能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动物在长期的进化中为生存和繁衍可以改变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体型，生存的空间如陆上或水里，迁徙与否等等。为了生存，动物可以拥有让我们叹为观止的高超技能。只要和生存有关的，动物有惊人的学习能力。也就是说，只要和生存有关的事件，动物有时经历一次就能形成长时记忆，而不需要有多次的重复。
这在对牛的研究中就已经发现了。牛在野外吃很多种草。如果牛有一次吃到了一种毒草，引起了不良的反应，牛能精确的确定是哪一种草，以后再也不吃那种草。同样，从我钓鱼的经历来看，鱼也一样。如果有威胁生命的事件发生，它只经历一次，就会有长时记忆。
前两天去一个河沟钓鱼，前面下过雨，水大，鱼从下游湖里游进来不少。现在晴了几天，水很小了，一条溪断成了很多小段，每段也就一个深坑。每段之间以很小很浅的水流连接。所以至少在白天，每段里面的鱼是固定的，不会跑掉，也不会增加。我们四个人一段一段的“清鱼”。有的河段开始有很多小鱼咬钩，我们钓上来后又放回去。钓上大的就拿走。后来这段沟里咬钩越来越少，最后完全不咬了。直到去下一段，又有咬口了。那些被钓上来过的小鱼，有的坑里少说也有几十条，它们显然放回去以后不再咬钩了。如果像有些文章中说的鱼只有3秒的记忆时间，那些小的放回去后应该还会回来咬钩啊。显然，一次被钓上来的经历，威胁了生命，足够让那鱼形成长时记忆，在下面的好几小时里都记住这次事件。这条鱼什么时候又会开口，那就不得而知了。
鱼的短时记忆的例子也是有的。在一个树丛边上，我碰到一个咬口，一拉，脱钩了。又在那里试，一分钟后，又咬，又脱钩。直到第四次，我才把那条鱼钓上来。我很确信是同一条鱼，那是因为那条鱼上来后，再也没有其它咬口了。那为什么这条鱼的记忆那么短呢？刚咬一次，又来咬。我认为那是每次脱钩，没有对鱼产生生命威胁。对咬钩及被挂一下这件事只放在鱼的短时记忆中，几秒钟后就忘了。如果那条鱼被拉到水面再脱钩，让它感到有生命威胁，情况可能就不一样，就能长时间的记住这件事了。
当然，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如果我们把威胁生命看成是刺激的强度，很容易想到另两个因素，每次刺激的持续时间（长度）和刺激的重复次数。强度，长度和次数对鱼的记忆都会有决定作用。要把每个因素的作用都搞清楚并且量化，就需要在控制环境里做实验才能得出有价值的结论。
如果有渔夫想转型当科学家，可以在家养缸鱼做做这方面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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