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钓鱼有些年头了。中间碰到有些故事,细细想来蛮有意思,写出来和大家分享。这些故事都是亲身经历,连一点夸张都没加进去,属于无添加剂的绿色食品,原汁原味的端上来。至于是鸡汤还是鱼汤,你就自己判断吧。
达拉斯的东边有个湖,叫塔瓦可泥。那里的白鲈和黄鲈小有名气,又大又好吃。春天我们常往那里跑。那个湖离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远,开车要一个半小时。一般我们去都是直奔那几个熟知的钓点,不像离得近的几个湖,可以常去踩点,找新钓点。在那几个”公共”钓点基本上钓不到皮皮(crappie),所以当别人告诉我们,塔瓦可泥的皮皮才是极品,个大肉嫩,鲜美无比,我们自然四处打听,哪个钓点能钓到大皮皮。
终于有一天,一位钓友告诉我们,在通向塔瓦可泥的一条河沟里,能钓到皮皮。他给我们画了地形详图。于是,一到周末,我们三个人天不亮就出发,直奔那条河沟。到了钓点,天已蒙蒙亮,正是钓皮皮的大好时光。那条河沟不是很宽,河边有些小树丛,是比较典型的有皮皮的地形。
我们赶紧抛杆,用我们拿手的轻杆细线,1/32 oz小鸡哥,找有树丛的地方的周围找鱼。不久我们纷纷上鱼。但都是八九不到十英寸的小皮皮。偶尔有大点的也就是刚刚10英寸,勉强可留。
不一会,来了几个人。我一看,认得。那是越南老太太一家子。在“公共钓点”钓黄鲈时见过。在鱼情好的季节,那老太太总是在那个钓点钓黄鲈,什么时候去都能见到她。一般是用剪小的shad当鱼饵,一杆挂三个钩,一字排开三四根杆,占据最好的的地方。不管你去得多早,她就已经在那里了。每次总觉得她比别人钓的多得多。这次来的还有她的儿子,老伴,和儿媳妇。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还钓皮皮。心里有点好奇,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在这小河沟里钓皮皮。
等到他们亮出兵器,我差点笑出声来。老太太拿一根长杆,就是我们用来蘸酱油(jigging)的那种杆。但用的线却是钓猫鱼的那种粗线,足有20磅。前面的jig head估计1/8 oz 或者更大。别人用这种杆子是垂直上下,她却往外面抛出去,非常奇怪的抖着往回拉。这是钓皮皮哎,那么粗的线,那么大的饵,你是想钓10磅重的皮皮吗?我晕。
她儿子的钓法就更让人抓狂了。用的是大jig head 挂弯曲尾巴的3英寸左右的大饵(curl tail),扔出去快速的收回来。这配置,这手法,都可以去大海里去钓马鲛了。这是小河沟哎,这皮皮就是想咬也追不上啊。老太太的老伴也用和老太太相类似的钓法。他们也不找有结构的地方,直接往河沟中间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皮皮会呆那里吗?我更晕了。
我们看在眼里,乐在心上。钓皮皮,还是我们厉害。果不其然,我们连连上鱼,虽然小,都扔回去,但水平在那里,那么小都能钓上来。再看老太太一家,啥也没钓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在我们扔回去10多条小皮皮后,太阳也升高了,老太太终于上鱼了,拉上来一看,是条足有13英寸的大皮皮。比我们三人留下的几条皮皮的任何一条都大。哼,傻人有傻福,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我这么安慰自己。又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又拉上来一条,那条更不得了,比前一条更大。我们帮老太太量了一下,足足15英寸!
更让我们受不了的是她儿子也开始上鱼了,钓上来的也是大家伙。小的皮皮根本就不咬他们的钩。这么乱搞都能上大皮皮,讲不讲道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这个愤愤不平啊。但不管我们多生气,他们一家开始连连上大皮皮,而我们这边在太阳升高以后,连小皮皮都不怎么咬了。
我们的自信心在他们连连上大皮皮中被打得七零八落。于是我们也往中间扔。但那里挂底厉害,动不动就挂上底下的树枝。老太太他们用的是粗线,每次挂上,都暴力拉出来。我们用的是细线,挂上就只能拉断。扔几杆就会挂了,根本没法钓。我是彻底的晕了。
接下来,我们就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一家表演了。等到离开,我们只有几条小得可怜的keeper,而他们却是硕果累累,超大皮皮钓了一大串。
这次钓鱼,不亚于一次文化震惊。有些东西我们以为是金科玉律,但却只在一定的条件下适用。成功者,属于那些因地制宜,不断摸索创新,找到最适合实际情况的钓法的人。
合拍
从达拉斯出发去海钓,我们常去的是288号公路尽头的jetty和Galveston的海狼公园。两个钓点都要经过休斯顿。达拉斯开到休斯顿大概需要4个小时,从休斯顿继续往南开1个小时,就到了288的jetty。从休斯顿稍往东偏一点开一个小时,就到了Galveston岛。海狼公园就在Galveston岛上。
去一次海钓,来回开车就要10多个小时,甚是辛苦。所以每次去都想多钓些鱼回来。很多鱼有限制,不能多拿。有两种鱼,既没有限制,又美味可口,很合老中的口味。于是很多时候就成了我们海钓搞肉的目标鱼。一种是带鱼,一种是沙鳟(sand trout)。带鱼是很多老中的最爱,钓起来过瘾,吃起来鲜美。沙鳟拿回来做咸鱼,那种香味,能把你带回遥远的童年。
有一次我们去海狼公园钓沙鳟。海狼公园位于海湾和外海的口子上,位置的特殊性导致了那里鱼类众多,几乎一年四季都可钓鱼。公园里有一艘二战退役的海狼潜水艇,公园由此得名。我们半夜出发,开了5个多小时,早上6点左右到就到了海狼公园。停了车后直奔公园的小平台去抢占钓点。那小平台上已经有一对六十岁左右的老中夫妇在那里了。于是在这个钓点上就我们四个人,我和朋友,和那对老夫妇。准备完毕后就开钓了。
那个钓点,最大的难题就是挂底。只有扔到远处才不挂,稍近一些,就会挂到石头上。所以远处上鱼了,要快速收回来以防挂底。但又不能太快,不能让鱼出水面。因为很多鱼鹰在边上等着呢,一看到水面的鱼,就会冲过去抢走。损失一条鱼也就算了,有时会挂上鱼鹰,宝贵的10几分钟就要花在对付鱼鹰上了。
那天鱼比较多,我们两个不一会儿就手忙脚乱了。从咬钩,拉杆,到鱼提上来,摘钩,把鱼放起来,挂鱼饵,再扔出去的整个过程中,不断出状况。有时两人的线缠上了,有时钩挂底了,有时鱼被鱼鹰抢走了。即使没有出状况,整个过程也花不少时间。要知道,搞肉最关键的是效率。要在有鱼咬的那个时间段里,尽快的钓到尽量多的鱼。开车10多个小时,钓鱼5,6个小时,但有时鱼开口的时间就那么一两个小时。这一两个小时里的效率,决定了每次海钓的成败。
再看旁边的那对老夫妇,他们一条接着一条的上鱼。整个上鱼,收鱼,再下杆的速度,比我们快了好几倍。我不禁时不时观察他们。发现他们配合得非常默契。那老妇大部分时间是为那老头做后勤,如摘钩挂饵,但她自己也有一根杆,不是特别忙时也会甩出去钓。所以,老头的鱼也不总是老妇摘,老妇上鱼时,老头也会帮一下。就这样两人总是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帮对方一下。两人就像一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没听到两人之间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任何示意或表情都没有。两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两人似乎已经心灵相通,可以直接以意念交流。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了。
看着他们,我不禁想起了金庸笔下的双剑合璧。两人心灵相通,身随意动。双剑合璧,威力暴涨。夫妻能达到如此默契,是钓鱼的结果呢,还是先默契了,才在钓鱼时表现出来了呢?是只在钓鱼时才那样呢,还是生活中处处都那样呢?没人能帮我回答这个问题,但我知道,两人过一辈子,不是很多夫妻能达到这境界的。
那天,我们的沙鳟钓了不少,有大半个cooler。但那对老夫妇钓了两大cooler,我们完败。

  距离
到比较偏远的地方去钓鱼,会时不时碰到当地的老美“渔民”。那些老美一般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是当地的“土著”。和他们打交道有时会觉得挺有趣。我一向认为,人和人在本质上基本都是一样的。差异来自于生活的环境不同而衍生出的生活处事的方式和习惯的差异。所以大部分的时间“以己度人”在和他们打交道时还是管用的,只是把这应用到由环境派生出来的处事方式上,这招就不灵了。
有一次去离住的地方一小时车程的湖边去钓鱼。那地方比较偏远,去的人不多。我们大部分时间到那里去钓皮皮。但碰好了,那里也能钓到很多白鲈。如果钓皮皮,有鱼的位置很有限,就那几个桥墩旁边有鱼,但钓白鲈,可钓的位置就多了,使劲往远处扔,往回收就行。那天我是去钓白鲈的。到了后,看到一个老美在钓,看架势是在钓白鲈。我走过去,说了声“hi”,对方回“好爱油”,带着比小布什还重的多的浓重的德州口语,听着感觉不错。
我整理好东西,绑好路亚就甩出去开钓。才甩第一杆,旁边那老美对我嚷:“你不能在这里钓。”我不解的问,“为什么?”他说,“我在这里钓,你离我太近了”。啊?我离你足有6,7米啊,我心里想,这么宽的距离,再多站3,4个人都没问题!平时钓鱼,我还是比较注意离老美稍远些。他们对个人空间的要求远大于我们老中。老中大都经历过人贴人挤公交车和地铁的经历,就个人空间而言要求极低。但像这位要这么大的个人领地也太过分了吧,真是不讲道理。我心里这么想着,然后马上自己找原因,这家伙可能对外国人不友好。
虽然老大不高兴,我还是往边上移了几米,这地方大着呢,站哪里都行。那天我用kastmaster钓白鲈鱼。我们把kastmaster叫斜铁片,因为那种饵其实是一块铁片,两头是斜的切口。我喜欢这种铁片,原因之一是能扔得很远。1/2 oz的铁片用7尺杆能轻松扔出去30到40米。人站在岸上,刷的一声扔出去很远,看着鱼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怎一个潇洒了得。等铁片入水了,多余的线收回了,就拉直了线往回收饵,手上感觉到在远处的铁片在水中的运动。这时鱼猛然咬上来,杆尖一下子弯了下去,又怎一个爽字了得。
那天鱼不少。甩了几杆以后,就摸索出了节奏,频频上鱼了。只要扔到远处,几乎每杆都有咬口,上来的白鲈中,14吋以上的大个居多。在看那老美,用软饵,根本扔不远,离有鱼的地方还远着呢,怎么可能钓到鱼。
过了一会,那老美跑过来,问我用什么饵。我告诉他,是用kastmaster。他拿出皱皱巴巴的几张一美元纸币,问能不能卖他一个。我从盒子里拿出一个,说送给你了。(我是从国内买的,一个才几毛钱,根本不在乎。)他很高兴,收起钱,拿着饵就回去钓了。等他绑好扔到差不多的地方,几杆下来,还是不咬。我对他喊(因为距离有点远),要变速,扔过去后,先快速收,然后慢速,稍停,再快速,慢速,停。那天的鱼一般就在变速的一刹那咬上来的。他照做了,果然也开始频频上鱼了。
又钓了一会儿,两人都上了不少,鱼情开始慢了下来。他从冰盒里拿出啤酒,问我要不要。我也确实渴了,说要。两人就边喝啤酒边聊天。他说他就住在附近,他家有个大农场,一百多英亩地。是他爷爷用一美元一英亩的价格买的(我心说,是抢的吧?)。他说昨天他钓了好多。今天鱼到远处了(我心说,吹牛,碰到10个老美,有9个会告诉你昨天钓了好多好多,还有一个会告诉你他朋友昨天钓了好多好多)。
不管怎样,后面一两个小时下来,我没觉得这个老美对我这个外国人有什么敌意。行为处事和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或许,差别就在于我小时候挤过公共汽车,也没有什么领地可以保卫,所以觉得我边上隔一米站一个人钓鱼很正常。他从小生活在100英亩的农场里,不断在保卫他的领地,所以他站在那里钓鱼,认为方圆十米都是他的地盘。他没挤过公共汽车,我没住过100英亩的农场,认识的差异由此产生,对个人空间的要求自然不同。许多人际冲突,甚至国际冲突就是这么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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