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7日是翁笑雨正式上班的日子。上班地点位于纽约古根海姆艺术博物馆,她将作为副策展人,筹划古根海姆亚洲展区的部分展览。在这之前,翁笑雨刚刚结束了在旧金山的八年生活。一个月之内,她从遍布技术宅男宅女和“码农”的高楼大厦里搬到了奇人怪事天天有的“大观园”,纽约。
适应纽约生活的过程并不困难。翁笑雨没过几个月就在家里办起了小型沙龙,常常唤来好友或三五人群到家里做客。谈天论地,做做饭,放放电影,任谁听起来都是理想中艺术行业人该有的生活。但是除了艺术从业人员身上普遍具有的浪漫、随性等性格特点外,翁笑雨身上还有一种快准狠的逆天理性气质。她从上大学时开始,就明确地瞄准了策展人这个职业方向。谈话时,无论采访者一次性问了几个问题,她都能迅速地整理出一个富有逻辑的结构,把所有回答组合在一起,完整地讲述出来。
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
这两种看起来截然相反的气质赋予了翁笑雨成为一个优秀策展人的先天条件:了解艺术家在想什么,也同时清楚地知道艺术家的想法是否切合实际、能否实现。
本科就读于中央美院,研究生在加州艺术学院深造,毕业后的翁笑雨在旧金山很幸运地找到了校内一家艺术机构的工作机会,也使得她获得了与不同艺术家沟通的机会。在她看来,策展人作为作品的“翻译者”以及艺术家的合作者,承担着一个提升作品表达性并拉近艺术与观众距离的任务。当艺术家铺天盖地地想要展现自己抽象的作品概念时,策展人更像是一个戒尺,提醒着艺术家现实条件的限制。
NEBULAR在沃顿峰会采访翁笑雨
“很多人觉得我们策展人和艺术家沟通的时候会有许多分歧,但其实我们之间更趋向于合作的关系。常见的分歧也都是一些小麻烦,比如艺术家觉得作品在自己工作室里呈现的状态是好的,但是可能放到美术馆里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观众也很难理解,所以我们就要共同协商,作出调整。有些艺术家的作品牵扯到工程方面的东西时,就会有工程师介入,在安全问题和技术操作的基础上损失掉一些艺术家的意图。不过到了这种时候,艺术家都会理解的。”
人们走进一家博物馆,往往更像是一场饭后散步,而不是人人宣扬的“艺术熏陶”,这一症结源于艺术的难以理解性。对于整日操心吃啥喝啥的普通大众来说,欣赏艺术似乎是一件奢侈而又烧钱的事情。潜移默化的,我们把博物馆当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一个花瓶,有它的装饰是好的,显得这个城市更有内涵一点;没了它,在现实生活中似乎也造成不了什么巨大的困难或阻碍。这个时代发展得愈来愈快,我们想要看到即刻成果的心也更加强烈,而艺术却偏偏背道而驰,走着一条慢条斯理而又稳重的路。
“艺术家对于社会的贡献可能不如红十字会那样明显,有即时性。它带来的好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体现,比如人的内涵和修养。”
对于艺术与社会的接轨方式,翁笑雨这样理解:“艺术家和社会不是分开存在的。他们的灵感来源于社会,来自于生活。艺术家承担的责任是要反思大流的正确性。当大众一股脑地朝着一个方向走时,艺术家要停下来冷静的思考,呼吁社会从多个角度看待一个问题。所以我认为,艺术家应当具备的能力之一是知道如何用辩证的角度看待社会问题。”
“越俎代庖”这四个字讲的是负责祭祀的人不好好主持祭祀仪式,反而跑去代替大厨负责做饭。我们从小就学这个生难成语,却渐渐淡忘了它的含义: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中都有相应的角色,负责超出我们能力以外的事情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有的人正义,喜欢辩论,适合做律师;有的人善良,热衷利他,适合做公益。抑或运用到我们常常说的夫妻关系,丈夫负责赚钱养家,妻子负责貌美如花。在这个多元的社会里,有的人要现实,有的人要浪漫,而艺术家在这个社会里承担的义务就是用自己浪漫的角度看待血淋淋的现实问题。你无法要求他在限定时间内写出中国针对雾霾问题的措施方案,相反,他能做的就是把雾霾镶进作品,感染大众的内心并引起话题。翁笑雨总结道:艺术不是用来解决问题的,艺术是用来提出问题的。
在美国生活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后,现在的翁笑雨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的中英文参杂。她觉得,不同于老一辈的人,她这个年龄段的人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暴露在一个相对全球化的环境里。当第一家肯德基、麦当劳开在中国大陆,当美剧逐渐从小众变为大众,当所有人的手机都变成iPhone时,想要单独分割出一方文化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NEBULAR在沃顿峰会采访翁笑雨
“上一辈的人注重提高中国文化的自信心,有一种想要证明中国文化比其他国家文化更好,来以此树立中国人自信心的意图。但是对于我来说,我更想找的是各个文化之间的关联性,而不是说去强调哪国文化高于其他国文化这一点。”
于是,作为一名策展人,翁笑雨希望之后能让中国的艺术家不再仅仅拘束于中国展区展览作品,而是能在一个国际化的平台上,与不同国籍的艺术家共同展览。但她想强调的并不是单纯的东西方文化交流。相反,比起研究大而广的西方艺术,她更想让亚洲文化内部产生更多的融合与贯通。
“我觉得东西方文化这个概念太二元对立了,而且西方这个概念太大,我们也很难说中国的传统文化到底是什么。我希望自己的眼界能放开,找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去研究,比如中国与东南亚文化的链接,与拉丁美洲的关系,或者是阿根廷和中国文化的联系,因为其实最早中国的魔幻现实作品都是受阿根廷一些作家的影响嘛。”
寻求理解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要求从小吃着洋墨水长大的西方人欣赏崇尚含蓄美和柔和美的中国艺术更是一件容易造成“妖魔化”印象的危险事情。翁笑雨说,要改变西方人对于东方文化的刻板印象需要一个过程,而策展人要做的就是与更多不同国家的人交流,理解他们的思维模式,改变大多数人眼中过于异域风情的东方文化,为中国文化的表达寻求一个最佳位置和方式。
作者:秦之琳
美编:阮佳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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