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从不看《欢乐颂》的少数派,我实在get不到小包总的苏点,谢童的帅点。倒是何冰演的鹿子霖,让我一口气追了50多集《白鹿原》。不为颜艺,只为演技。
《白鹿原》这剧,缺流量缺爆点,但最不缺的就是好演员。张嘉译、秦海璐、刘佩琪,那都是教科书般的演技。青年演员雷佳音、翟天临、李沁也很出彩。
就连演傻子的龙套演员杨帆都特抢戏,许多观众都以为二豆真是导演从原上用糖骗来的傻子。
何冰在这一群好演员里尤其扎眼。因为他演的鹿子霖,居然可以比那些正直的主角更受欢迎。
原著里的鹿子霖,是个典型的小人,卑鄙下流,全用来衬托腰杆儿挺直的白嘉轩。但他也有优点,深邃眼睛长睫毛鼻梁挺挺,应该长得不错。在公布角色海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小眼睛小鼻子的何冰不适合演鹿子霖。
然鹅,何冰在演的时候,增添了许多细节,市侩里常带着狡黠,自私里又透着懦弱。以往只会觉得小人可恨,但何冰演的小人,会让你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ai)之处。
好的演员就是这样,从来不会脸谱化的去设计一个黑白分明的人物。他们往往懂得揉进人性那些晦暗不明的灰色成分,让角色更加立体,更有血肉。整容般的演技,也让人可以忽略外表的瑕疵。
作为白鹿原上的两家大户,白嘉轩与鹿子霖的较劲维持了大半辈子。张嘉译本来就是陕西人,演起来毫无压力。何冰是地道北京老爷们,结果跟张嘉译飙戏的时候,比陕西人还要陕西人。
光是一个坐姿,一个眼神,就赢了张嘉译。
眼光短浅道德意识淡漠,喜欢占小便宜,这本来都是鹿子霖令人生厌的地方。但何冰用了一种非常耿直的方式来演,不去评断只是真实还原一个陕西农民,那些吹胡子瞪小眼的瞬间,反倒都成了可爱。
鹿子霖跑去城里逼儿子鹿兆鹏回去结婚那一段,特别有意思。一个爱耍小聪明的农民老爹不会跟儿子讲什么道理,只是拿着一口锅当当当地敲。
敲锅吓不到儿子,鹿子霖只能撞锅。眼神里既有震惊惶惑,也有虚张声势。注意看何冰撞锅方式,不是锅往头上扣,而是头往锅上蹭,人物性格跃然纸上。
鹿兆鹏被骗回家之后,还是不肯出去拜堂成亲。这下鹿子霖是真的急了,但也是真的拿儿子没有办法。情急之下,他开始扇自己耳光。何冰这段情绪爆发相当有力,真抽自己抽得啪啪响毫不手软,细看脖子上全都是暴起的青筋。
那些面瘫演技的小花小生,真的该好好看看何冰是怎么演出一个小人物的喜怒哀乐。鹿子霖在不同情绪下,有着全然不同的生动反应。
当白嘉轩因为交农闹事揽责赴死的时候,鹿子霖的悲伤,既有真诚的感激也有懦弱的回避。
跟着白嘉轩去省城开会蹭吃蹭喝的时候,那股沾沾自喜的得意劲儿。
因为怂恿田小娥跟白孝文私通,在祠堂看到孝文被处以刺鞭的时候,他压抑不住的内疚与痛苦。
不光是表情足,何冰念台词的功底也很好,就算是远景镜头里模模糊糊的他,也可以让人感受到丰富的情绪。哽咽抽搭的时候,竟让人忍不住想好好爱怜这个反派。
说何冰是国内最被低估的男演员,真不为过。当初《人民的名义》热播的时候,陆毅演的侯亮平,跟一群老戏骨飙戏被碾压得渣都不剩。网上发起不少讨论,到底谁最适合来演侯亮平?呼声最高的人选中,就有何冰。
有人拿何冰在《十二公民》演的正义陪审员,跟陆毅演的侯亮平做对比,同样一个皱眉动作,陆毅像是脚板心被抠的强憋笑,但何冰是真的透出了情绪中的凝重与坚毅。
陆毅演的侯亮平,在审问贪污官员的时候,总是一板一眼的口吻,让人感觉乏力与呆滞。但何冰演的8号陪审员,从陈述到反问,情绪层层递进,再骤然爆发,让人看得相当过瘾。
说实在的,何冰的演技,足以跟陈道明、葛优这样的大腕一起飙戏,还毫不逊色。偏偏是受了一张脸的局限,演了几十年的小人物。
何冰高考的时候只报了一个志愿,就是中戏,因为听说只有这里不要求外形。结果报考第一天就让他遭受了一万点暴击。见到了一米八五又高又瘦的胡军、帅到没边的贾宏声,还有胡子超有型的关海龙,他说,“我的整个心都拔凉拔凉的……”
后来何冰还是如愿进了中戏表演系87班,还当了团支书。跟他同班的有胡军、江珊、徐帆、陈小艺,这些先出名的同学,都比他长得标致精神。
进校就知道自己貌不如人的何冰,在毕业之后进了北京人艺,主业演话剧,这也符合他特别话痨的性格。
结果同时间又进来了师奶杀手濮存昕,又是一顿命运的暴锤:“人家生来就是演帅小生男一号的料,我恐怕一辈子也没戏。”
1993年,何冰跟濮存昕都去客串了一把《我爱我家》,人家濮存昕演的是意气风发的上海滩小马哥“阿文”,何冰演的是贾志新不学无术又特无赖的混混儿哥们儿胡三。
1996年,何冰又在《甲方乙方》里演了不务正业的梁子,他跟葛优一起cos地主戏,是全片最经典的片段惹。两个人都有着出神入化的精分演技,这段看一次笑尿一次。
人艺的排练场里悬挂着“戏比天大”的牌匾,这里的演员都信奉那句,“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何冰后来演了不少电视剧,绝大部分都是生活中嬉笑怒骂的小人物。
《空镜子》里小肚鸡肠的翟志刚,《浪漫的事》里游手好闲的吴德利,还有《萍水相逢过大年》的贫嘴丈夫骆阳,都有着北京胡同里天然的那股市井气。何冰不是演得不好,而是演得太好,像镜子一般精准地折射出了生活里的这些凡人,却让他自己的形象变得模糊起来。
直到2005年,何冰演了央视的《大宋提刑官》,才算真正有了名气。这也是他第一次演了个刚正不阿的大人物。
宋慈经常在破案的时候要说大段大段台词,又是分析案情又是解释验尸原理,台词量嗨到都可以变鬼畜rap。剧组全被他的台词功底折服了,夸赞不已。何冰浅浅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就叫功底,也叫老天爷赏饭吃。当初拍《甲方乙方》的时候,冯小刚跟葛优、何冰仨边喝酒边飙台词,结果葛优跟何冰都一条过,冯小刚就老过不了。气得他摔酒瓶用拳头砸自己脑门,“我怎么这么笨啊”。难怪后来,冯导不做演员好多年哈哈哈哈。
何冰跟郭达斯坦森演的大反派飙戏的片段尤其好看。两个人都演过不少诙谐小人物,没想演起正剧来,都特别有神采。
正邪交战多年,虽然刁光斗死了,但宋慈还是败了,败给了昏庸的皇帝。从青年的意气风发,再到人过中年的心灰意冷,何冰把这种对比演得很仔细。当他决定辞官回乡,将官帽放于案前,回头不舍的那个眼神,人生的沧桑变迁都含在其中了。
最后他伏于父亲坟前,没有声嘶力竭的悲伤,只有淡然的陈述与无奈的苦笑,这种举重若轻,反而叫人无比心痛。片尾再配上那阙满江红,两个字,悲壮!
何冰当过多年话剧演员,演起戏来可以很有爆发力,但他并不轻易使用。滥用爆发力,轻则成了话剧腔,重则成了咆哮教主马景涛这样的,把愤怒崩断了显得特别喜感。
何冰演正戏有力度,演小人物又特松弛,在这种收放自如里,将情绪自然析出。最有代表性的一幕就是何冰上《见字如面》读信的时候。有一封信是一个父亲写给自闭症儿子的,何冰拒绝用煽情的方式来念。他这封信的时候,极其平静,你听到他吸溜鼻子的声音,哽咽的声音,8分钟的时间里,何冰没有让一滴眼泪掉下,可台下许多人已是泪流满面。
戳下面的视频,更有感受力▼▼▼

事后何冰说,“你不能用作者这颗痛苦的心,流完眼泪去博得观众的肯定。”
何冰的演技,在圈内都是有目共睹。2011年,何冰跟陈道明演的话剧《喜剧的忧伤》。话剧先是定了主演陈道明,陈道明直接跟导演说,“我不想跟没有经验的演员合作,最好是找何冰这样的演员来一块儿演。”何冰跟陈道明排练的时候,经常“油一身汗一身,仗打得非常胶着”。他说,“就两个人,而且都是短句子,小节骨眼儿都在那儿呢,磨砖对缝。”
事实证明,陈道明老师的眼光挺好的。这部话剧,刷新了人艺60年的票房纪录,引起轰动。
戏红人不红,何冰也很坦然。“谁不想当明星呢?但拿别人的成功折磨自己,不科学。”何冰说他有一个理论叫发光棒原理,就是如果你可以发光,那么终究会亮,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亮在哪儿会亮。
今年何冰老师可能是真的亮了。他签了经纪公司,有了自己的粉丝团。《白鹿原》播出之后,还有一大波媒体做了他的采访。
也只有何冰能这么斩钉截铁在镜头前说,“我是个称职的演员。”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