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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2万个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被挤压在一起，书本、试卷、或者摄像头，也掩盖不住荷尔蒙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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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安汽车南站出发，买一张12元的汽车票，一个半小时后便能到达位于大别山深处的毛坦厂镇。车上载着不少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家长，他们驾轻就熟地在抵达目的地后，召唤一辆“三蹦子”，直驱镇上。
丨 毛坦厂镇
这是一个因高考而闻名全国的小镇，3.5平方公里的地方住着近5万人，除了1万名本地户籍，剩余的全是考生、家长以及慕名而来的生意人。镇上有一所超级学校——毛坦厂中学，也被称作“亚洲最大高考工厂”。每年6月，毛中都会因其壮观的送考队伍登上新闻头条，引发争议不断。
而身处舆论漩涡中心的小镇，对此却不以为然，它依然年复一年地坚持着那些被外界所诟病的“传统”——精确到分钟的下课铃声，校门外壮观的送饭队伍，以及屡禁不止的祈福祭拜。
丨 一名在屋顶张望的学生
被高考上了发条的小镇
下课铃响，空旷的大街瞬间被小吃摊、商贩，以及数千名送餐的家长填满。学子们准点冲出校门，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菜，吃完便起身返回校园，如同一阵潮汐褪去。
也有三两个女生从人潮中剥离出来，拎着一袋饭食来到校门口的网吧，倒不是为了上网，而是直径走入隔断间的电话亭，随手把门一关。
丨 一名高三学生给同学打电话，询问准考证事宜
镇上的娱乐场所全被取缔了，网吧只能用来淘宝，一排排台式机常常属于闲置状态。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光顾，老板也会全程盯梢，学生匆匆下几个淘宝订单便交钱走人，买的东西也无非是书、球鞋，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丨 毛坦镇网吧
毛坦厂中学紧迫的时间安排，像是把一个精准的闹铃，安放在整个镇子上。每逢上下课时分，学生们伴着一阵哄闹来去。剩余的大部分时间，没有了娱乐场所的小镇，都保持着一份宁静。
丨 一名给孙子送饭的陪考奶奶
街上偶尔传来几句响亮的口号，“状元行，你真行，高考加油！状元行，你真行，孩子们加油！”，这是家长们自发组织了暴走团，一走就是10公里。妈妈们说，这种方式既锻炼了身体，又能给孩子们打气。
丨 陪考暴走团
毛坦镇最热闹的时候是傍晚，元亨广场早已人满为患，家长们随着音乐迈起了舞步，广场舞的歌声可以响彻整个小镇。
丨 陪考家长
直到22点50分，晚自习结束，在教室呆了16个小时的学生们涌出校门，回到各自的出租屋内，小镇也随着闹铃准备入睡。
丨 毛中学生下晚自习
丨 正在洗头的高二女生
安逸的夏夜街巷，一扇扇窗户里透出灯光，那是仍在念书孩子不肯睡去。
丨 深夜还在念书的男生
超级中学
一名毛坦厂学生的日程表是这样的：6：30，早自习；7：30，吃早饭；8：20，上课；12：00，午饭，午休需要回教室趴着；14：00，上课；17：30，晚饭；6：30，晚自习；10:30，自习结束；11点，学校熄灯。
如果是今年的考生，那么从年初八到6月3日，每周上7天课，没有周末，不休一天假。
丨 高四理科24班一张课桌上写着，“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过去除了远去，一成不变。”
2017年，毛坦厂中学一共有55个高三班，67个高四班（复读班），每班有100多人。每个教室都装有监控，讲台上放着一个对讲机，班主任坐在办公室也能监控着教室里的一举一动，并透过对讲机实时传达指令。
装着一百多名学生的教室里，只能听到笔尖触碰纸张、或者试卷翻页的声音。学生们不被允许发出声响，趴在桌子上睡觉，那是更不能的。写作业，便成了唯一能干的事情。
高四的姚孝武说，在毛中的日子就是“不停地写卷子、写卷子”，复印一张卷子一毛钱，这一年他竟花了1万多块的复印费，“就是有一个魔性，你一拿到题目，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往那写。”
丨高四理科24班的姚孝武趴在课桌上睡觉
严格的规章制度，将毛中变成一个庞大的学习机器，每个齿轮都紧密咬合着，朝着“高考”这唯一的目标转动。
情绪失控的例子也屡见不鲜。高三的一个晚上，学生王天乐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细微却惨烈的嘶吼。班主任出门查看，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座位上。一切又迅速归于平静，似乎那只是一声莫名的幻听。
丨 正在上课的高二学生望着窗外飘来的孔明灯
青春的告别
6月4日，是高考前放假的日子。高三高四的学生们开始往校外搬书，学生们像道士下山般喜悦，三两成对，打闹说笑。每个人都穿着同款的黑白校服，上面印着”I believe it, I can do it”。
丨 最后一节课结束，班长把教室里的时钟送给了爱慕的男生
当2万个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被挤压在一起，书本、试卷，或者摄像头，也掩盖不住荷尔蒙的气息。
食堂是小情侣们主要的根据地，尽管每个角落都装有硕大的监控摄像头。“众目睽睽”之下，一对情侣在窗边拥吻，女孩的眼角含着眼泪。原来，两人都是今年的考生，他们将各自回到原籍考试，正在面临分别。
丨 学生情侣
临近高考，小镇的祈福香火愈发鼎盛。毛中旁那棵百年枫杨树下，家长与24小时执勤的保安打着游击战。稍不留神之际，几位家长便迅速上前烧香、磕头，嘴里再嘟囔几句祝福，然后快步离去。
丨 高三学生马叶林陪同妈妈来到金鸡寺祈福
学生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祈福活动。晚上7点，毛坦镇的天空被数百盏孔明灯填满，如辰星闪烁。考生将目标的分数、爱情的誓言、未来的憧憬都化成许愿，送往天空。
丨 一对父女放飞孔明灯
丨 高三学生放飞孔明灯，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加油。
夜幕下，同学们开始互加微信，承诺着以后保持联系。复读的考生们更是买来啤酒和香烟，准备彻夜狂欢。
这是一场属于1.5万人的盛大告别。
丨 孔明灯如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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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5日早上8点8分，28辆送考车伴随着响亮的鞭炮，在数千名围观家长的振臂高呼中前行。
丨 送考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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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毛坦厂中学依然捷报频传，本科达线人数连续4年突破1万人，本科达线率92.5%。曾在同一个教室里低头疾书的学子，将各自迎接新的旅程。
再过几年，他们或许会淡忘同桌的姓名，女孩再也记不清放学时走在身旁的男孩的声音。
丨 两名下晚自习的学生
而忙碌了一年的毛坦镇，也将迎来短暂的休憩。本地房东手持红色广告牌，走到空旷的大街上，开始新一轮的学生房招租。
文章参考
《高考季中的毛坦厂》
摄影 叙述 / 财新 杨一凡
供图 / 视觉中国
编辑 / 胡令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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