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夫,台湾音乐人。他曾经唱响了台湾第一首创作民谣《美丽的稻穗》,1973年举办台湾有史以来第一场个人演唱会。他以歌声参与了时代,并成为其中标志性的人物。2014年1月,胡德夫在一席做题为《时光》的演讲。
在时光里面去、来,最美的部分就是有梦在其中,而这些梦,有些我能去实现,也可能大部分只是美好的梦而已。

时 光
胡德夫
牛背上的小孩
温暖柔和的朝阳
悄悄走进东部的草原
山仍好梦,草原静静
等着那早来到的牧童
终日赤足,腰系弯刀
牛背上的小孩已在牛背上
……
刚刚唱的这首歌就是我小时候在山谷里的回忆,它算是我作品里最早的一首歌,我尝试写这歌的时候想把自己的故事写在歌里面。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牵着我的手在这个山谷里面,她到河里面去提水、洗衣服都带着我。在太麻里——我们那个地方,有一条溪叫太麻里溪,就在太麻里溪谷深处,大武山怀抱的一个山谷里面,满山月桃花,飞舞着蝴蝶。

嘉兰 芬芳的山谷
小时候放牛的时候可以看到天空翱翔的苍鹰,母鹰带着小鹰在天空互相呼唤着,回头想一想地上也有一个柔慈的妈妈,对我是无尽的爱、无怨的叮咛。
11岁的时候,爸爸通知我说,你可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读书。小时候一直认为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山谷的,爸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个事情,那是父亲想遂他的一个愿——去日本读书。母亲在旁边就吵着说这孩子不能离开我,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离开我谁帮他洗衣服,谁帮他缝扣子,谁帮他打理一些事。
我记得离声中整个山谷很像在叹息,我的老朋友们、小朋友们远远地跟我招手,妈妈在旁边很悲戚地哭着。而我就是懵懵懂懂的一个孩子,被哥哥牵着手辗转到台湾的最北边去了。


唯一的全家福,前排中站立者为胡德夫
(1952年)
到淡水之前,我以为时光都是停留在台东的。到了淡水以后,因为我带着很重的排湾腔——排湾族的口音,没有人听得懂我讲的国语,所以我就常常溜到学校后面的树林里,问这些相思树“同学你要去哪里呀,朋友你要去哪里呀”,然后我自己回答。
我用这样一个方式,用自己的母语和树说话,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有忘记母语的一个方法。

淡江中学内景
在淡水,每一个日落都是很美丽的。那六年的时间,你会发现欣赏每一个日落都是在提醒你时光在流逝,歌声也是一样。每年圣诞节一报佳音,听到圣诞节的歌就知道这今年大概就这样过去了。参加橄榄球队,每年参加全省、全国的锦标赛,你看着得到锦标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年头要过去了。这样子一直到了大学里面。
大学过得更快,我们外文系和法律系的男同学处得特别好,常常在谈大家的抱负。那个时候我的志向很大,想当外交官。同学们的志向也很大,大家都带着年轻的那个梦,觉得我现在在第一学府,我的梦一定会实现。但是落空的人比较多。
有人说他要当“总统”,他要怎么治理这个地方。后来有个同学说,胡德夫,我觉得台湾“总统”应该是每一个种族的人做两年,从排湾族开始做起,你先当“总统”。结果没有一个人当成,只有我们那一届法律系的马英九做到了。
台湾的变动非常大,不管是在歌里、艺术里或者是文学中,社会运动、社会变迁都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发生。到现在老同学聚在一起的时候,有许多人不在,我们还是滔滔地在谈很多的理想,很大的理想。就像我们常常唱的一首歌《Those were the days》,里面讲我们是变老了很多,但是其实我们没有变得多聪明、多有智慧,老同学跟老同学碰在一起只看到那种渐渐衰老的样子,也是蛮感慨,所以我们每次聚在一起都会唱这一首歌。
就这样子,我浪漫地热爱着很多的歌,在我们的日子里面过去。我自己也碰到很多的朋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碰到李双泽、杨弦,碰到那个民歌的时代。一直到民歌三十年,又碰到都老了的大家从美国回来、从全世界回来,再下去就民歌四十年了。
这样的一个台北,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它变成了我的第二个家。但是我写的歌里面几乎每一首都指向东太平洋下面的一个地方,我出生的地方,我曾经用自己的步伐踏出来的这个地方。
台东家中门口的稻田
我的心里面一直唱着这样的歌,写着这样的歌,譬如说《大武山美丽的妈妈》《最最遥远的路》。“这是最后一个上坡,引向田园绝对的美丽。”这样的梦一晃就是五十年。我太太常常跟我说还早,“我看你还不想回去,你回台东要做什么呢?”
一直到后来,狗和猫把我们和台东联系起来,也是我们想回到台东的一个算盘。我的太太在台北景文科技大学进修,进修的时候常常会从草丛里面带回来一只猫、狗,都是奄奄一息的。
有一回我们去台东一个部落,看到一只猫的脚被车子轧断,我太太看到后就取消假期,把那个猫抱着回台北帮它治疗。后来我们养了大概5只猫、4只狗。在景文大学捡到的那只狗取名叫作胡景文,它也姓胡。那只脚轧断的猫后来生了很多孩子,它是在白首莲那个部落捡到的,所以我们给它命名叫白首莲。
虽然我们在台北租的房子有院子,但是对猫狗来讲太小了。我太太也不知道在台东我们可以到哪里去住,但是她说台东应该空地比较多,那么我也刚好就趁这个机会不必计划什么就回去吧。
我和太太说,你会煮菜,我帮你开一家牛肉面店。我们就这样子遂愿地回去了。这么一晃就是五十年,终于回到自己日夜写在歌里面的故乡。

台东都兰山

有一首歌叫《最最遥远的路》,我想再唱给大家听,我一直想像那样子地回家。
最最遥远的路
……
这是最最遥远的路程
来到以前出发的地方
这是最后一个上坡
引向田园绝对的美丽
你我需穿透每场虚幻的梦
最后走进自己的田  自己的门
……
回到台东遂愿是遂愿了,但是一颗很难驾驭的的心还没有安静下来,还在那想东想西的。但是我觉得在时光里面去、来,最美的部分就是有梦在其中,而这些梦有些我能去实现,也可能大部分只是美好的梦而已。
但就是这样子,每一个时光滴答滴答走,这个梦也一场一场地来到,最后总觉得有一些遗憾在,比如时间多一点的话或者是时间能走慢一点的话,可能有些梦还来得及去遂愿。就像我正在写《匆匆》这首歌的时候,它是我第二首作品。
这个歌里面的时间是一个箭头一直往前走的,不是说我们虚掷光阴,是光阴把我们抛得远远的,它一直跑,照它的意思一直跑。但是我们嘴巴里面在唱Jim Croce的一首歌《Time in abottle》,我才知道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希望时间是可以锁在那个瓶子里面,可以把一些还没有达到的愿望暂时锁在一个地方。
时间匆匆地滴答滴答走,我就唱首希望停在瓶子里面的时间《Time in a bottle》和《匆匆》。

匆匆
初看春花红
转眼已成冬
匆匆  匆匆
一年容易又到头
韶光逝去无影踪
人生本有尽  宇宙永无穷
匆匆  匆匆
……
Time in a bottle
If I could save time in abottle
The first thing that I'dlike to do
Is to save every day
Like a treasure and then
Again, I would spend them with you
If I could make days lastforever
If words could make wishes come true
I'd save every day
Till Eternity passes away
Just to spend them with you
But there never seems to be enough time
To do the things you want to do
……
我也在这里做一个广告,到台湾来不要忘记到台东,这里有一家最漂亮的店,这里的老板娘也是最漂亮的,牛肉面是最好吃的,它的名字叫“喜来东”——带着欢喜来到台东。来这里和我们一起吹吹太平洋的风,最后送给大家《太平洋的风》。


太平洋的风
……
最早世界的感觉
最早感觉的世界
舞影婆娑
在辽阔无际的海洋
攀落滑动
在千古的峰台和平野
吹上山吹落山
吹进了美丽的山谷
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
图片 / 无非文化
胡德夫新书 《我们都是赶路人》
(北京紫图图书公司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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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枝桠》第二季  胡德夫访谈 将于8月播出,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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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20140112 ·深圳
胡德夫是一席第157位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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