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七
昨天，一名曾经因为性侵和谋杀而被判终身监禁的犯人被无罪释放了。


翻案在司法体系里并不少见，但这一次，这名犯罪嫌疑人被翻案的消息，迅速席卷了全世界媒体。


纽约时报，



CNN，



赫芬顿邮报，



BBC，



你们可能注意到了，这些报道的题目中都带有“Making A Muderer”这几个字。


没错，这位被重新判定为无罪的年轻人，布兰登·达西（Brendan Dassey），正是那部在美国引起雪崩反应的纪录片《Making A Muderer》（制造杀人犯）中的主人公之一。

这部纪录片能让你看得头皮发麻，让你懂得，生活，才是最残酷的编剧。


《制造杀人犯》的烂番茄新鲜度97%，


IMDb评分8.8，


豆瓣评分9.3。


法国的影评网站Telerama表示，“《制造杀人犯》将美国生生撕裂”


《大西洋月刊》表示“《制造杀人犯》才是现实版的美国恐怖故事”。


甚至，在这部纪录片播出后，
几十万网友到白宫的网站上联合签名请愿，请奥巴马总统特赦片中被冤枉的主人公史蒂芬·艾弗里（Steven Avery）。



很快，签名的人数超过了10万人，白宫不得不站出来做出一个无奈的回应，
驳回民众请愿，因为“这个案件是州级别的案件，总统只能特赦联邦案件罪犯，无法特赦州级别的罪犯。”


现在，这次轰动美国的案件中的二号主人公布兰登·达西终于沉冤得雪，而头号主人公史蒂芬·艾弗里依然在狱中等待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改变的命运。



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这部记录了史蒂芬·艾弗里和他的侄子布兰登·达西离奇故事的纪录片。


故事开始于美国威斯康辛州的史蒂芬·艾弗里。


大概是因为自身智商只有70，艾弗里从小没有对“对与错”很强的意识，他到处惹是生非，不是一般的调皮捣蛋，
而是从十几岁就开始有案底，抢劫，虐待动物，这些事他都干过。


有一次，艾弗里甚至端起猎枪对准了挑衅他的表亲桑蒂。这一次，他差点儿被捕入狱。虽然最终逃过监禁的惩罚，但却留下了这张后来阴差阳错将他送进万劫不复深渊的狱照。


虽然艾弗里每次都会配合警方认罪，但劣迹斑斑的他，已经给警察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艾弗里这样冲动的性格让家人们很是担心。果然，到了艾弗里23岁那一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1985 年的一天，一名叫做Penny Beerntsen的女性在海边跑步时遭到性侵。


她脱身后赶快到警察局去报案，详细地跟警察描述了犯罪嫌疑人的长相。


然而警察们似乎没有专心听受害者的描述，他们一致认为：肯定就是那游手好闲的艾弗里干的！

尽管Beerntsen女士对犯人的特征描述
与艾弗里的长相对不上号，


尽管有至少
22人能提供艾弗里的不在场证明，


甚至已经有警员报告说另一名叫做
Gregory Allen的男子才应该是这起性侵案的犯人。


但负责案件的警察还是照着艾弗里之前的入狱照捏造出了所谓的“嫌犯画像”，不断诱导Beerntsen女士。。。

在警察的干扰下，受害者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最终，她指认了艾弗里为犯人。



就这样，Steven 被判入狱 32 年。

事情，差点儿在十年之后迎来转折点：


1995年，隔壁县发生了一起和 1985 年类似的性侵妇女案，
犯人，正是1985年Beerntsen女士性侵案中有很大嫌疑的Gregory Allen!


隔壁县城的警察在调查这起新的性侵案时，再一次发现Gregory Allen与Beerntsen女士性侵案的犯人有多处惊人重合之处，另外，这个性侵惯犯Allen在1985年案发当天是出于无人监控状态。


于是，处理艾弗里案件的警察们被告知，自己10年前可能是抓错人了。


然而，这些警察，选择了充耳不闻！他们没有向外界透露一丁点儿的相关消息，就这样，当时本该被平反的艾弗里继续被蒙在鼓里，继续蹲着监狱。


但是，在蹲监狱的这十几年里，艾弗里没有放弃过申请法律援助。他从小犯事都会承认，但这一次，他始终没有妥协，他坚持自己的清白。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2001年，DNA 检测技术开始应用于案件取证，威斯康辛州的“洗冤工程”（Innocence Project）接手了艾弗里的案子。在对当年现场的DNA进行检验时，
他们发现，当年的DNA，匹配到了Gregory Allen身上！

这项重要的证据终于让艾弗里的冤情在2003年得以昭雪，
此时的艾弗里已经在监狱里蹲了18年，入狱那年他还年轻气盛，有妻子，有家庭，


出狱后已是胡子拉碴的41岁大叔。


重见阳光的他满脸笑容，觉得“一切被冤枉的愤怒已消失，现在的我也许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他抱着8个月大的孙侄女，脸上写满了对新生活的希望和喜悦。


艾弗里的重获清白引起了美国社会对司法制度的反思，州长接见了他，


一项法案也将以艾弗里的名字命名：Avery Bill，目的就在于改革司法体系，避免类似的冤假错案再次发生。



艾弗里也在出狱后不久，决定起诉当地警局和检察院，索赔 3600 万美金。


故事已经很戏剧化，冤狱、警察故意栽赃、几次错过平反机会，最终沉冤昭雪，引起社会反思。。。到现在一切似乎是Happy Ending了。


然而，艾弗里的苦难，似乎才刚刚开始。。。

索赔的钱都还没拿到，2005年，他又一次锒铛入狱了。


这次的罪名更严重：


谋杀了一名女摄影师 Teresa Halbach。

这名女摄影师失踪了数天之后，她的汽车在艾弗里家开的汽车修理厂被找到，被焚烧的骸骨也竟然在艾弗里家附近被挖了出来！



而Teresa被杀前的最后一次露面就是前往艾弗里先生家族的汽车修理厂为《汽车交易家》（Auto Trader）杂志拍摄照片。。。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证据都指向了艾弗里：


Teresa Halbach的车上有六处血迹来自艾弗里；


Teresa 的车钥匙在艾弗里房间被发现，并且钥匙上还有艾弗里的DNA；


Teresa的头部确认被枪击至少一次，其中一颗子弹的弹壳在艾弗里的车库被发现，部分弹壳有Teresa的DNA。 



Teresa曾经跟同事谈起过她不愿意见艾弗里，因为艾弗里有一次只在腰上围了块毛巾就开门来见她，这个举动令她觉得对方有性骚扰的嫌疑，而艾弗里也在案发当天用化名叫Teresa来找自己；


艾弗里在案发当天的2点到3点之间曾经用“消除来电ID显示”功能给死者打了3次电话，但在4点之后却没有使用该功能，而是直接拨打死者电话，因此4点之后那次很可能是刻意的不在场证明；


死者手机中最后几则语音留言被删除。。。


这些证据，乍一看确实板上钉钉是艾弗里干的了，他含冤在监狱里蹲了18年，本身就有些暴力倾向，保不准真的会心态扭曲报复社会。。。


然而当艾弗里的律师调查后提出了反驳，人们却再一次发现，这些证据，都是疑点重重。。。

首先，出现在艾弗里家附近的车和骸骨。


艾弗里若是凶手的话，应该会将车毁灭处理，而不是傻傻地摆在自家汽车修理厂等着被发现。而焚尸的地方被确实是两个，那就说明尸体曾经被搬运过，这就有可能另有其人从其他凶杀现场搬过来焚尸。


第二，死者车里的血迹。


这确实是艾弗里的血，但车内没有任何艾弗里的指纹，最惊人的是：1985 年案件抽取的艾弗里血样试管盛放盒，封条竟然是断开的，



打开来看，盛血的试管顶部上居然被扎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孔。。。


也就是说，车里的血迹，
很可能是事后被人故意用试管血样故意抹上去的。


第三，Teresa 的车钥匙。


Teresa 的车钥匙上只有艾弗里的DNA，连Teresa 的DNA都没有。而且是在警方在艾弗里家搜查了好多天之后，突然有一天很神奇地在一个很明显的位置出现。


另外，这把车钥匙原本是在一串钥匙上，看下面这个图↓↓




但被发现时就只剩下一把。


检方对于车钥匙的记录也很含糊，一开始记录的是复数“Keys”，后来又悄悄地换成了单数“Key”。


然后，对于Teresa的手机，她的男友和弟弟都有可能动过手脚，艾弗里不是唯一一个在这方面有嫌疑的人。


最后，很关键的一个人物：一个跟Teresa 案件中各种对艾弗里不利证物都有着重要关系的警员，James Lenk。

他在1995年时，故意忽视另一名犯罪嫌疑人Gregory Allen的存在，让艾弗里多坐了8年牢；


他负责管理艾弗里1985年案的卷宗和证物，然而艾弗里的1985年血样试管却被扎了小孔；


作为害艾弗里蹲冤狱的警察之一，Lenk警官不仅不避嫌，竟然还主动提出去搜查艾弗里的住处，
而每次他一进入现场，就会有此前一直消失的关键证物被“意外发现”，就像上面所说的车钥匙，弹头，血迹。。。

（Lenk警员的名字出现在调查艾弗里Teresa案的警员名单中）


就这样，无论是控方还是辩方，他们摆出来的，都不是确凿证据，都站不住脚。


检方始终没法给艾弗里定罪，人们也坚信艾弗里是无辜的，他只是像20年前那样被诬陷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整个事件变得荒诞至极，揭开了美国司法体系中最丑陋的一面。。。

四个月后，艾弗里16岁的侄子布兰登·达西——也就是我们文章开头所说刚刚被无罪释放的那位年轻人——
承认帮助艾弗里强奸和谋杀Teresa Halbach并焚烧她的尸体。


整个美国一片哗然。。。布兰登·达西的认罪，无疑是往这个扑朔迷离的案件中扔了个致命的炸弹，给出了最有力、最无可反驳的证据。。。


人们不敢相信，那位曾经被冤枉入狱、推动美国司法系统改革、用自己的名字来为法规命名的艾弗里，竟然自己打脸，联合未成年人一起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最终，2007年，叔侄两人都被判有罪，都被判处终身监禁。


但是！可能一直到2015年年底《制造杀人犯》上映时，大多数人才猛然发觉一个无比肮脏的内幕：


这位布兰登·达西，是被警方诱导逼供的！

事实上，布兰登·达西智商只有69，他就是个唯命是从、表达和理解能力都非常低下的孩子。
在审讯过程中，他一直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经验丰富的调查员一点点引诱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的供词里有没有写漏什么东西？写Teresa了吗？”


“你想在监狱中度过余生吗？认罪吧，我们会给你减刑。”


“你只要承认，就可以回家了。”


“我们觉得你是在撒谎。”



当时心理年龄只有9岁的达西被警察吓得瑟瑟发抖，最终，他被迫画出了所谓的“案发现场图”，


给出了警察他们想要的答案。。。


警察松了一口气，打电话通知上司，“他都招了。”


而此时的达西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想要收回刚才的认罪，但一切都晚了。


《制造杀人犯》第一季的故事已经结束，但它掀起的波澜，足以颠覆整个美国司法体系。。。


纪录片的两位主创 Laura Ricciardi 和 Moira Demos说过，



“我们拍这部剧的核心诉求，是向大家展示美国司法体系的失败”。


艾弗里到底有没有罪，没人知道。但这起案件中暴露了太多审理中的司法漏洞：


物证有极大栽赃陷害的嫌疑、警方和检方抱着偏见来审理、诱导认罪、陪审团也同警察局的人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影片揭露的事实太残酷，以至于刚拍好时都没有电视台愿意放映。。。


幸好，最终还有Netflix接手。


幸好，公众被蒙蔽的眼睛，在影片播出后看到了那些被隐藏的事实。


终于，今年八月，艾弗里案件迎来惊天大逆转：


联邦法院推翻对布兰登·达西的指控！


达西的律师在辩护中表示，对此案件的调查过程违反了宪法赋予布兰登·达西的权利。联邦法官William Duffin认可了这一辩护，接下来公诉人要么在90天内重新调查布兰登·达西，要么就撤销对他的指控。



达西焦急地等待着，他告诉记者，他希望能在感恩节前被释放，能跟家人一起过节。


90天过去了，公诉人最终还是撤销了对达西的指控。。。就在昨天，联邦法官再次宣布布兰登·达西当时的谋杀案认罪属于被迫而无效，被误判终身监禁的他获得立即释放。


在监狱里度过了9年，现在的达西，都已经27岁了。


纪录片的名字叫《制造杀人犯》。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短句。


是在说漏洞百出的司法体系把清白之人捏造成了杀人犯？


抑或是说前18年的冤狱把艾弗里扭曲成了真正的杀人犯？

无论怎样，艾弗里已经在监狱中度过了大半生。



现在请愿特赦艾弗里的页面已经有超过53万人签名。

我们没法在纪录片中得出到底谁是真凶，但我们能看到两位主创、乃至整个美国社会愿意直视、反思自己国家不完善系统的决心。


这样振聋发聩的纪录片，才能推动司法往我们心目中的“公正”一步步靠近。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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