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专题｜彼得·沃克：因为简单，所以无穷无尽

点击上方GARLIC就能关注我们的微信平台啦

所有完整精彩内容请点击文章最下方左侧

阅读原文

此文所有内容均由GARLIC平台原创，影音文字图片的版权均为GARLIC所有，若您需要引用、转载，请来信告知，获取授权。未经GARLIC允许，不得盗用本站资源；不得复制或仿造本网站。如有侵权行为，必将追究法律责任。

人物介绍

彼得·沃克（Peter Walker），出生于1932年，国际公认的景观设计大师，曾获美国设计师学院荣誉奖，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城市设计与规划奖等。在超过50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对景观建筑设计行业有深远而显著的影响。彼得·沃克毕业于加州伯克利大学及哈佛设计学院。1978-1981年间，他曾担任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景观设计系主任。他在1957年与sasaki联合创立了SWA, 随后在1983年于加州伯克利成立了 PWP 景观设计。彼得·沃克有着丰富的项目实践经验。其代表作品有纽约911纪念广场、哈佛大学唐纳喷泉、德国慕尼黑凯宾斯基宾馆等。由于其作品带有强烈的极简主义色彩，他也被人们认为极简主义园林的代表者。

采访正文

您作为一名景观设计大师，是谁或者哪件景观作品改变您一生的设计思维的？

Q1：我从研究法国传统园林开始。其中的想法并非仅限于修剪树木。而是将树作为几何形状利用。这和芭蕾舞有几分类似。芭蕾舞剧虽然由一群不同的人演出，但经过特定的训练，这些人能够演绎出样式。即便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而且动作也都有些许不同，但他们仍能产生一种整体的几何感。我喜欢这种张力：两样事物虽然不同，但又以某种方式被组织起来，从而产生的两者之间的张力。

图1：子爵城堡 Vaux-le-Vicomte, designed by Louis Le Vau(Architect), André le Nôtre(Landscape Architect), Charles Le Brun(Painter-Decorator)

这种想法从哪里来的呢？其中一部分当然来源于法国传统园林。我最喜欢的一些园林景观，尤其是勒诺特（Le Nôtre）的园林作品，便是具有这种几何特征的园林。然而这其中涉及到另一个元素，与平坦程度（flatness）相关。我最初在子爵城堡（Vaux-le-Vicomte）发现了这点，我当时坐在台阶上并且向外张望，这个地方相当平坦。这些小物体——由植栽、雕塑、花坛、刺绣纹饰构成的“水果糖”——看起来很精彩，正因为它们是平的。

（图1）

有位经常做这种设计的艺术家名叫卡尔·安德烈（Carl Andre）。卡尔·安德烈擅于运用序列，同时也会运用平坦的特性。

（图2）

于是在没有空间维度和有部分空间维度这两种状态之间就存在张力。所以有的时候设计仅仅通过形式达成，有时则通过物体排列的几何形式达成，这也是我反复使用的设计手法。

图2：Art works by Carl Andre

（左）Fall, 1968; （中）First Eleven Cardinals, 1972; （右）Sculpture as Space, 1958 - 2010

所以这些艺术家们创作的作品能被我所接受，我第一次领悟到该如何去用这些想法。我之前不知道该如何利用他们正在研究和发展的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然后我找到了揭示两者共性的角度，于是勒诺特和安德烈的作品和想法在我的脑海中达到了一种融合，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实践那些想法，想法之中又有很多变化。有件安德烈曾经做过的事情是，他借助事物，却不制造事物，他把旧事物拿来并放置在一起。我也曾做过一系列类似的事情：我拿来一些石头，随便选的旧石头，把他们放在场地中并组织在一起。（图3）我从中发现了很多意义，你能影响很多事物，比如你设计了一个树阵，在任何时候它都不仅仅是一个树阵，因为树会生长，它们在秋天会变色和落叶，光照在改变、树影也在变化。所以你仅仅做了这一件事，但同时却有了所有其他这些变化的事物。（图4、图5）

图3：Tanner Garden by Peter Walker Photo Credit: PWP Landscape Architecture

这就像养一个孩子，这看起来并不复杂，就只是你有了一个孩子，然而这个孩子会不断成长改变，并且小孩总让人感到无穷无尽的乐趣，这也是我们对于景观的感受。因为它们简单，所以这里面有无穷无尽的趣味。

图4（上）：National 9/11 Memorial Park by Peter Walker Photo Credit: PWP Landscape Architecture

图5（下）：Seasonal Change of Sacred Space in National 9/11 Memorial Park

Photo Credit: PWP Landscape Architecture

除了您的员工以外，很少有人知道您公司的设计过程是怎样的。其它一些设计大师比如欧林和哈普林都有许多设计手稿让大家知道他们是如何思考设计的。所以我很好奇您的设计过程一般是怎样的？

我们会画很多手绘图，我会去画很多草图。我做设计往往不推敲三维空间，而是推敲剖面。我喜欢剖面，因为剖面能告诉你一个物体的实际大小，以及物体在人体尺度下是怎样发挥其功能的。你总是可以将一个人或一棵树放入剖面中。比尔·强生（Bill Johnson），我曾经的一个合伙人，他曾经和他的学生做了这样一件事情：他画了一棵树，就是很平常的树，然后他问大家这棵树有多大。他的学生去猜，比如他们会说这棵树30英尺高，或20英尺高。然后他画了一个非常小的人在树旁边，他的学生们突然意识到这棵树原来有60英尺高、或者有80英尺，甚至100英尺高。而而接着你把树旁的人放大，树就会变小。所以图中物体的真实大小总是由人以及其周边事物在图中的大小所决定。你需要时刻记得的是剖面之中一定要有人的尺度。我认为设计要从人的视点出发，这点至关重要，我也很仔细地在设计中模拟人的视角，人坐下时的视角，人站在高处的视角，比如当人走上几节台阶的时候（图7）。每一个设计的物体都会产生一组不同视角的观赏方式，如果有一个地方能让你达到不同的视线高度，那么你就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看这个场所。所以你一转身看到一处景物，然后你换一种观赏方式则又能看到不一样的景物。设计师可以运用非常简单的景观装置，但人的移动和其视野范围的变化是有无穷趣味的。所以看起来简单的东西可以是非常复杂的。许多园林的设计非常复杂，但它们实际上又很简单，它们反而没有如此丰富的张力，我喜欢运用在设计中的空间张力。

图6（上）：Constitution Gardens Photo Credit: PWP Landscape Architecture

图7（下）：Long Section of 56 Signers Memorial in Constitution Gardens Photo Credit: PWP Landscape Architecture

另一点是：建筑有两方面的特性——雕塑性和空间性。当你在建筑外时，它是雕塑性的；当你在建筑内时，它是空间性的。而景观总是二者兼具，并且通常没有内部景观和外部景观的区分。所以你可能在一个花园中间感受到像这儿一样的空间性，但它同时也是有雕塑性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景观比建筑要更为复杂有趣。在我的公司里我会尝试让每个人都去近距离地观察事物，去预判什么地方将会变得有趣，什么地方将会显得无聊，什么是有韵律感的，哪里会有惊喜，这个地方可能会发生哪些不同的事情；跟随季节的走向进行思考，当这棵树小的时候是这样一副画面，当它长得稍大些会是另一副画面；当它长成参天大树之后，又会是另一副画面。因此我并不认为我们的设计过程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我们只是更关注于思考和想象可能发生的画面。这更像是艺术的创作过程。

目前许多国外的景观设计教育非常注重大尺度的项目，却忽视了设计的细节，工艺，和制作这些小尺度的训练。请问您对学生在平衡大尺度框架思维和小尺度设计工艺之间如何达到一种好的平衡有什么建议吗？

在某种程度上这像是一种流行风尚。有一段时期大家会流行穿很长的过膝裙，有时候又会流行超短裙，它在不断地改变。我认为我们如今正在讨论的是一些非常宏观的事情，后果严重的现象，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将来一定会回到讨论小的事情上去，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有位叫做罗伯特·欧文（Robert Irwin）的艺术家，你了解他吗？他用平纹布料（scrim）去做一些艺术装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艺术家和极简主义者（图8）。他这样评价艺术，他说你们知道极简主义是什么吗？他来到他的房间，拿出两个容器，两个塑料玻璃杯，其中一个盛满了可乐。然后他说，你先倒一点可乐在另一个杯中，然后再倒一点，一直倒下去直到杯子变空。你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吗？再把可乐往原来的杯子中倒一些，这就是极简主义。你一直倒下去，让它变少，变少，再变少，然后你开始重新将它变多。所以，现在大家对全球性和区域性的事情感兴趣，总有一天他们又会重新关注小的事情。

图8：Art works by Robert Irwin （左）Untitled (scrim piece), 1971; （右）Five x Five, 2007

请问您对目前中国城市建设存在的问题有什么看法吗？景观设计可以如何试图去解决这些问题？

我认为中国最主要的问题——我知道俞孔坚先生一直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是在中国每个人的关注点都在建筑上。他们认为整个环境是由建筑，或者说那些奇形怪状组成的。就像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一样，你用这种方式做一个设计，又用另一种方式做一个，又换种方式再做一个。每个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建筑上。但是在我们生活的环境里，建筑并不是这么有趣。如果你去看一个校园，你会发现园区的空间远比任何一个建筑更有趣。这是建筑之间的空间（space in between）。我认为在中国，人们缺乏对建筑之间的关注。有时它被称为消极空间，有时被叫做隐形空间。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当中国开始去设计、思考和观察建筑之间的时候，状况会好很多。我想说其实什么地方都有这种情况，我们也在所难免。工程师铺设的管网过度占据城市内部空间，汽车过度占据城市内部空间。但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生活的空间，这也是我们这个会议要讨论的内容，人们生活在这些城市空间之中，并不在建筑之中。当你在建筑里的时候，你就远离了城市空间，甚至可以说你就不在城市里了。只有当你走出建筑，你才回到了城市之中。这就是为什么园林景观是回应当今现象的一个很好的隐喻。

下期精彩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