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到周末,总害怕一件事:艾文邀我去双溪布洛湿地公园。那是靠近马来西亚新山位置的一个自然保护区,每次去,都能收到中国大使馆发的短信,欢迎来到马来西亚。
这地方太远了,地铁不能直达,还得坐公交,至少要折腾一个半小时以上。所以艾文哀求我跟他一起去,花三十块新币打个车,大概半个多小时能到。我不肯去,是因为一旦去了,十有八九打不到车回来,只能苦苦地去搭唯一一班公交车,再辗转三趟地铁回家。
饶是如此,五月份去了两次。第一次是一个雨天,我撑着伞走在雨中,嘟囔着今天什么鸟都没有嘛。艾文一声不吭,在前面走得飞快。回家后,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告诉我,哦,双溪布洛要等退潮了才有鸟,怪不得上次鸟少得怀疑人生!
他查了潮汐表,说按照退潮时间去肯定有收获。
于是,上周日母子再访双溪布洛。出发的时候,天空不时飘起一阵阵雨。在热带,我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雨,知道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下雨至少带来些许凉爽,不会燥热得只想撤退。
或许真的是跟潮汐有关,这天刚到双溪布洛,艾文就在河岸边,看到了他追踪已久的一种鹳。他说是南美鹳,但跟南美没关系,又说是杂交品种。那鹳在水里张开长长的大嘴,正在积极捕鱼。水面不时有一群小鱼跳起来,大概是不入这鹳的眼,它连看都不看。
等我们转移阵地,从岸边到另一个保护区时,远远望到十来个人正在桥上兴奋地看着什么。艾文立刻冲上去,兴奋得低喊着:是什么,是不是有鳄鱼?
果然有鳄鱼,离大桥三四十米外,一条湾鳄一动不动趴在岸边,晒着太阳。
来双溪布洛起码六次,这是第一次,我们终于见到了鳄鱼。桥上距离实在太远,艾文绕到栈道一边,试图近距离观察。大概十米开外,那条鳄鱼在树丛掩映之中,像一块难以分辨的朽木。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楚,它大张着嘴巴。
再换一个角度,张大的嘴巴又合上了。
难以抑制住兴奋之情,赶紧发条微博,看到鳄鱼了。
众所周知,微博以快速分享著称。没过多久,有网友开玩笑般回复,这下更加坐实新加坡是蛮荒之地了。说起来,是因为上次来双溪布洛,看到一条眼镜蛇。双溪布洛的蛇很有点名气,一开始我跟普通人一样害怕,后来去多几次,知道有些蛇很珍贵,很难遇到。这就跟站姐追星一样,不是每次去都能碰到,也不是说每次都有机会拍到正脸。一旦有见到的机会,人人都开心得好像中了大奖。
艾文那天拍到眼镜蛇,我发了条微博,有人留言说,新加坡以后不敢去了,看你微博到处都是毒蛇猴子蚊子,太可怕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留言,好几次,都有人告诉我,你去了新加坡,我才知道那里这么可怕,又是树林,又是虫子,还有大蜘蛛,大蜥蜴,吓死人了,从此再也不想去新加坡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这些东西真的不是到处都有,是需要有一颗虔诚的心,还有两条不知疲倦的腿,以及强健的体魄坚强的意志,专门跑到自然保护区去,才有可能见到。
有次我在新加坡街头,看到一段历史,起码要追溯到19世纪,新加坡刚刚成为一个码头时,那时确实犹如蛮荒之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丛林,毒蛇猛兽潜伏其中,甚至还有老虎。

1930年代,最后一只老虎灭绝,从此新加坡再无老虎。

那天在双溪布洛,看完鳄鱼,艾文很兴奋,每次经过路人时,都会告诉人家,看到鳄鱼了吗?快去看,在桥下面。有人告诉他,另一边有大蛇看,一条腹蛇刚吞了蟒蛇,正在睡觉哩。
我们又快马加鞭赶过去,在盘根错节的红树林树根,看到了那一团吃撑了睡觉的蛇。栈道上一个白人老汉,热心肠地用自拍杆杆子,给所有过路人指路,看,那是它的头。很小巧一个头,跟庞大的身子完全不相衬。我问他,你从哪来?
他说,从瑞士。
他大概也未必是专程来看蛇,但有蛇可看,给行程增添了不少亮点。
连我都慢慢了解,大自然中,蛇是一种极其害羞的动物。不像《白蛇传》里,蛇特别喜欢跟人纠缠。实际上,它们总是悄悄避开人群,在很远的地方游走。
这天我们还去看到了马来云鸮,那只猫头鹰高高立在枝头,很多观鸟人士拿着长枪短炮在下面拍摄,据说这种猫头鹰能在树枝上一站几小时。一个老汉解释,这是只雄的,雌的窝就在附近,所以它守着呢。
艾文把这消息急急发给了前一天认识的观鸟伙伴,一个从台湾来的小伙子,专门要来拍马来云鸮。自从我儿子开始观鸟后,我才发现这里有这么多人迷恋此项爱好。
就像女人分享热门包包,观鸟爱好者也有他们的顶奢,一线,二线。在哪里碰到什么样的鸟,会在社交媒体上迅速发布,并迅速引来同好。
艾文常常碰到观鸟者,他们通常都会告诉他,要耐心,这样就能等到鸟。
其实这跟等候奢侈品门店销售发放爱的号码牌也差不多,当几番寻觅,穷尽等待后,终于看到那只鸟飞过,那种苍天不负有心人的感觉,总是格外震撼。
新加坡并非蛮荒之地,这地方跟任何国际大都市一样,有逛不完的奢侈品商店,也有三十度酷暑天气中依然全身上下打扮精致的财阀太太。
只不过来坡之后,不知不觉,对精致的下午茶,都市丽人的生活,不太感冒。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比起在人工打造的花团锦簇中,慢悠悠品尝咖啡和蛋糕,我开始更喜欢大汗淋漓的生活,喜欢路过一处水塘时,忽然看见一只巧夺天工的美丽小鸟,舒展翅膀傲慢飞过。
背包里装了保温瓶,里面有清冽冰凉的白开水,还有一袋面包,在等待鸟飞来的时间,打开袋子,慢慢啃食着滋味单调的面包。
即便鸟不来,森林中依然大有收获。
比如,那只断尾巴的鳄鱼,双溪布洛最著名的原住民,那天我在一只白鹭后,发现了它的踪迹。我们还看见了两只白腹翠鸟,很常见,每次都有。秃鹳,这次很近,拍到了美丽的照片。湾鳄,野生的,很稀奇,很罕见,艾文一路嚷着,知道吗,有的湾鳄能长六米长呢!
终于见到鳄鱼了,我问艾文:以后是不是不用来双溪布洛了?

他回答:当然还要来。
之后告诉我,知道吗,12月份,候鸟就会飞来了。那些鸟啊,可厉害了,要在大海上飞一万多公里呢。
我问他:候鸟怎么在大海上飞一万多公里?又是怎么准时准点抵达?
他笑了:你不了解这些候鸟,它们真的很厉害,就像装了巡航系统一样。
在不了解鸟的人眼中,这些鸟不过是空中的匆匆一瞥。但慢慢了解后,竟然心中也悠然升起一股期待,想看与众不同的,远道而来的候鸟。

我真的不是地域黑。
你问我新加坡的环球影城好不好玩,哪里有什么值得购买的伴手礼,纪念品,哪个商场最好逛,有没有新款的什么包包,这些我一概不知。
在这里终年穿着背心短裤,只要有时间,就会背上背包,出门奔向城市中仅存的雨林。
如果你喜欢看犀鸟,鳄鱼,大蛇,还有那难得一见的鼷鹿,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出门碰碰运气。
如果有人说:嘿,我旅游可不去那种虫子到处飞,猴子满地跑,还得日晒雨淋的地方。
没辙,我住的小区楼下有个商场,还不到一年,已经觉得这商场单调乏味,面目可憎,连一只脚都不愿意再踏进去。
倒是恐怖的鳄鱼,越看越觉得,有趣极了。
艾文素描湾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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