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老师第一次领衔讲书,第一次来讲中国哲学,机会难得哦。
6月1日开课,已经有很多人加入。等你来!
以下是正文:
地下室里安装了一个乒乓球桌子,那里是叩叩第二爱去的地方。我总是在厨房活动,叩叩总在楼上,姐姐很少回家,他就常常霸占姐姐的房间,不是表达对姐姐的亲近,而是那里的网络信号好。
他总是乱扔乱放,水瓶子、臭袜子啥的,把姐姐的房间搞得一团糟,所以他经常热情地问姐姐几点到家,在她到家之前手忙脚乱地试图把房间恢复原样。

当然不可能恢复原样,但姐姐基本上不会说他什么,如果有一天姐姐发作了,那就是真生气了,叩叩就会噤声,假装乖得不得了。我唠叨很久的事情,姐姐吼一嗓子就管用,我称之为血脉压制。

哈哈,不管谁吃瘪,只要不是我,都挺好玩的。


我大部分时间消磨在厨房的餐桌旁,因为餐桌和椅子的比例很合适,虽然都是旧家具,但是很舒服。我在那里吃饭、喝咖啡、看书,从国内带了一个手机支架过去,我在手机上看书看小说,很自在。有时候还可以透过落地门看见土拨鼠来来去去,看见小鸟儿在泳池的盖子上喝水,风大的时候,风铃的声音会悠悠地传过来,这样的时光很美也很寂寞。
我喜欢猛地拉开门到外面站一会儿,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长岛的空气太甜美,有花香浸润着,虽然离海那么近,但是没有腥味儿。要是能把这样的空气搬回到北京就好了。更多的时候,我会飞快地冲出门,左转,几步就跑到我的菜地边上,看一眼新种的韭菜长得怎么样了,再飞快地回屋。我总是穿得太少,而外面也总是太凉。




即使我面对着楼梯坐着,也常常不知道叩叩什么时候下的楼。我只听见从地下室里突然传来叮里咣啷的声音,那是叩叩打开了自动发球器,自己一个人打乒乓球呢。

好玩的是,我上次来他的水平还很一般,十分钟左右球就打光了,铺得满地都是,他气喘吁吁地上楼来。这个学期他天天在学校跟同学打,现在一次可以打四十分钟。他不仅在家里打不到对手,六叔也打不过他了。六叔刚开始输球会绕过球桌来“气势汹汹”地质问叩叩:“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现在则不质问了,每次见面,叩叩怎么邀请,他都不接腔……看来叩叩至今都没有学会“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他在学校有一个固定的球伴,是一个白人男孩Jay,性格很单纯。他们天天对打,那个小家伙水平也提高很快,有时候还会特地到我们家来打球。有一次叩叩在放学的路上很纳闷:“昨天我还赢了Jay,今天他把我打爆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手感都没有。”


叩叩在美国的时光大概也是寂寞的,他寄宿在老师家,一个小房间,一放学就在里面待着,他说他已经学会了打坐冥想。有一次他的作业是描述连续一个星期冥想的体验,他说他那几天并没有冥想,但他写出来的每天的体会,让我知道他有真正的感受。
有时候我会感觉惭愧,他才十七岁,已经学会与漫长的寂寞时光相处了,我年过半百却还在抱怨长岛的安静。

“妈妈,我忘记把爸爸的《西方哲学史讲义》带上了。”我送他回寄宿家庭,他在车上跟我说。

“你读多少了?”

“还在第一部分呢。看来我只好从微信读书上看了。”
我至今还没有把叩叩开始读爸爸的书这件事告诉他爸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忘记了。但这件事让我很开心,爸爸曾经向啾啾推荐过:“我觉得我的哲学史写得很好,你如果要读的话,就读我这本。”


他是孤傲的人,一直骄傲地不肯向别人推荐自己,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自荐。我还没有问啾啾开始读了没有。



记得啾啾在高二的暑假去耶鲁大学上夏校,耶鲁的教授认为她很有头脑,如果啾啾想要学习哲学,他愿意给她推荐。现在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叩叩身上,他的中学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学哲学?”可是叩叩有理想呀,他想成为一个很有钱的人,为此他设计了一个路线,数学加金融,为了这个目标,他主动安排了自己的数学功课,前不久在PSAT考试中,数学考了满分,大概是学校唯一一个满分。
我支持他的理想,世界上十个人里有9个半都想成为富人,只要这个理想可以激发他努力上进,我觉得都很好。但我还是忍不住跟他聊:

“叩叩,如果有一天你非常富有,有了喜欢的豪宅、车子甚至飞机,然后你想要做什么呢?”

他被问住了:“对呀,然后呢?”

我说:“然后的那部分才是真正重要的呢。”

他陷入了沉思。

……
我喜欢与家人相处的这种平淡的时光,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长成他们独特的样子,我总是非常感动,真地,就是感动。他们第一个微不足道的进步,我看在眼里都非常喜悦。


对于孩子我没有任何想要索取的想法,他们的每一个进步和成就都是他们自己的,同时也是我的。我在心里比他们更满足。

向上生长是每个生命的本能,作为母亲,我只是尽可能用自己并不宽大的羽翼给他们一个温暖而包容的空间,羽翼之外的世界无论多么严酷,他们因为这个空间而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是有退路的,那么每次冲出去挑战的时候,心里都踏实而温暖。就像我冲出去看菜地那样。
                蓝袜子,2024.4.17于北京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