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里,多少丈夫免费住了一辈子自带room service的五星级酒店而不自知,那些繁琐而重复的劳动背后,是妻子在不厌其烦地维系运行。
但主妇的工作,始终是被忽视的。
当女性主义第一次提出无薪劳动论时,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主妇不被看到的工作。但概念一出,即遭到一些学者们的质疑,有的经济学家嘴硬说“家务不是劳动”,有的则退半步承认家务是劳动,但也只是“不能产出价值的非生产性劳动”。
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女性的劳动价值,一直被大大低估。
女性为什么得肺癌?
在传统认知中,肺癌,被认为是一种男性疾病。
因为男性吸烟比例更高,而肺癌和吸烟的关联性较强。
从小我们便被课本上、烟盒上的图片教育道,离香烟远一点,不然肺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近年来,一个反常识的现象逐渐被公众所关注:女性,同样是肺癌高发人群。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慢病中心联合首都医科大学共同发表的《2005-2020年中国癌症疾病负担报告:肺癌、肝癌和胃癌仍是前三位死因》显示,女性因患肺癌导致死亡的比例排名已经超过乳腺癌,跃升为第一位。
但我国女性的吸烟率,在全球范围内都属于较低水平。
为什么不吸烟的女性,同样罹患肺癌?
随着女性肺癌成为一个全球关注的课题,这背后的原因也逐渐被抽丝剥茧。
学界普遍认为,除了女性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忍受二手烟的侵袭之外,另一种可能的诱因来自厨房——油烟,或许才是女性肺癌的罪魁祸首。
《中华流行病学杂志》曾针对2019~2020年中国居民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监测中的37164名女性数据进行分析,结果显示我国40岁及以上的女性中,每天做饭的女性日均花费1.8小时烹饪
而居住在乡村、年龄较大、文化程度较低的女性中,每天做饭时长、烹饪油烟暴露率则更高。中国人的饮食文化还倾向于爆炒烹炸,油烟更重。
胸肺科出身的钟南山院士就曾科普过,油高温燃烧的时候会汽化,和食物混合以后会产生很多可以被吸入的颗粒,包括PM2.5,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的PM2.5的平均浓度会升高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在不吸烟的女性肺癌患者中,危险因素除了二手烟以外,也有相当大一部分,甚至超过60%的患者是长期接触厨房的油烟。”
专注肺癌科普的赵军医生还亲自做实验,测试发现,做饭时候空气中的PM2.5基本是爆表的状态。
但在很长时间里,油烟的危害是不可知的。
我们很早便知道了矿场、纺织厂、建筑工地等工作场域对人体肺部的伤害,空气中漂浮的粉尘作为工作环境的一部分被重视被规范,正规工厂需要按照安全生产要求来保护工人,穿防护服、佩戴口罩,以减少环境对人体的损害。
但同为对肺部有害的劳动——做饭,却隐匿在了公共视野之外。
作为女性劳动的主要阵地之一,鲜有人谈论厨房的安全性、是否符合工作环境标准,更鲜有人谈论它给女性身体带来的伤害。
原因很简单,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家务并未被看作是真正意义上的劳动,它被隐形化了。
在“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下,家务被当作女性的份内事,不需要支付工资,也没有社会医保覆盖。
但女性的伤痛归根结底,也是一种“工伤”。
是长年累月的家务劳动导致的“工伤”。
即使不被人讲述,也依然以另一种形式,久久地留存在女性的身体里。
属于女性的“工伤”
女性的“工伤”远不止于此。去询问身边的中老年女性,有腰椎问题的占大头。
很多女性上了年纪之后,腰便是一弯下去就直不起来,为此开刀的也不在少数。
跟上班族久坐形成的腰椎病不同,她们多是因为种种琐碎的家务。
最基础的拖地已经足够伤腰,除此之外还有一天三次洗碗,洗碗池的高度大都需要弯着腰才能洗;洗衣服、叠衣服;还有各种台面清洁。
很多女性生产后都饱受腰痛之苦,不仅因为怀孕期间子宫会压迫脊椎神经,更是因为产后每日循环的抱小孩、喂奶、换尿布等劳动。
这些腰酸背痛很多时候都被一个“月子病”一言以蔽之,但究其原因,更多是因为照料孩子所致的“操劳病”。
没有人会为家务劳动计算KPI,连妈妈们自己也未必算过,每天要多少次反复地弯腰将孩子抱起,多少次捡掉落在地上的玩具,多长时间抱小孩......甚至如何抱小孩不伤腰的正确姿势也未被科普过,大家只在意什么姿势对小孩更好。
这些劳动的伤害积累在女性的身体上,日复一日,直到某一天痛到忍无可忍,伤痛才终于有了名字。腰肌劳损、膝关节炎、腰椎间盘突出、腱鞘炎......尤其是女性长辈,患这类疾病的特别多。
她们是处理繁重家务的主力军,有的虽然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依然要为子女辈做家务,还要帮忙带孙子孙女。
从孕育新生命到照料老人,长久以来这样的劳动由女性承担,但这份劳动并未被承认。
就像《82年生的金智英》里,金智英每天围着两岁女儿和老公打转,为了照料他们累得手腕都快废了。
但到医院去看手腕,医生却说:“饭是电饭锅做、衣服是洗衣机洗,为什么还会受伤?”
      图源:《82年生的金智英》      
主妇被默认为是家里吃软饭的存在,只需要付出一丁点劳动,承担远比职场小得多的压力,即可轻松活着。
影视剧里从来不缺少这样的塑造,主妇们每天有大把时间用来休息、美容、跟好姐妹喝下午茶,收到老公全数上缴的薪水还要奚落一番,好似家里的上司一般。
但真实的主妇生活哪有那么多闲适,《蜡笔小新》里曾有一集专门讲美伢的一天,从睁眼开始就陀螺似忙碌起来一刻不停,弹幕直感叹:“美伢没有抑郁真神奇”。
许多家务带来的“工伤”犹如一场慢性病,几十年如一日家里的井井有条,换来咳嗽起来好似拉风箱的肺、弯一次半天直不起来的腰、阴雨天气就疼个不停的膝盖、突然某天就开始肌肉萎缩的手腕......
可太多女性的“工伤”无处讲述,她们只管忙碌,宛如家里的人形背景板。
      图源:《蜡笔小新》      
就像《我的解放日记》里的母亲,大半辈子照顾丈夫和三个孩子的饮食起居,有她的镜头就永远在做家务,孩子们也更在意那个沉默的老爸,鲜少关心她。
可有一天孩子回家,看到灶台上的饭锅烧个不停,妈妈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在休息。
那个为家人操劳一生的人,在无尽的家务中过劳去世,无声无息。
      图源:《我的解放日记》      
被困在隐形家务里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这样形容家务劳动:
很少任务比家庭主妇的劳动更像西西弗的酷刑了;
日复一日,必须洗盘子,给家具掸灰,缝补衣物,这些东西第二天又会重新弄脏。
家庭主妇在原地踏步中变得衰老;她什么都不做;她仅仅在延续现状;她没感到获得积极的善,而是无休止地与恶作斗争。
老一辈里,多少丈夫免费住了一辈子自带room service的五星级酒店而不自知,那些繁琐而重复的劳动背后,是妻子在不厌其烦地维系运行。
但主妇的工作,始终是被忽视的。
当女性主义第一次提出无薪劳动论时,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主妇不被看到的工作。但概念一出,即遭到一些学者们的质疑,有的经济学家嘴硬说“家务不是劳动”,有的则退半步承认家务是劳动,但也只是“不能产出价值的非生产性劳动”。
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女性的劳动价值,一直被大大低估。
如果要把主妇的劳动价值折算成货币呢?
上野千鹤子在《无薪主妇:以爱为名的剥削》一书中盘点了几种计算方法:OC法(根据女性劳动者的平均薪资计算价值)、RC-S法(聘请家务劳动专业人士的费用价值)、RC-G法(聘请家务全能的家政工的费用开支)。
可无论哪种计算公式,都无法得到公正的评估。因为女性劳动者本就面临着男女薪酬差距,而家务劳动者的劳动价值,放之市场上也是被低估的状态。
就像一道前提即已出错的数学难题,怎么推导都只会导向更错误的答案。
那么随着女性大量参加工作、从事生产性劳动之后,情况是否有所改善呢?
答案显而易见,即便目前普遍的双职工家庭,依旧是女性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劳动,数据显示,中国女性的家务劳动时间是男性的两倍。
不做家庭主妇,依然没有为我们赢回更公平的生活。
      图源:《昼颜》      
背后的原因,根深蒂固的社会观念是其一。
主流观念仍然认为家务是女性的天职。绝大多数男性认为,即使干家务,也是出于“帮”妻子的好心。
就像之前网上有个很火的话题,#婚后的隐形家务真的会让人崩溃#,许多网友分享自己跟丈夫协调家务的过程。
      图源:@蓉姐的日常       
让他给锅关火,他就只知道关火,不知道处理一下锅;
让他洗碗把碗放消毒柜里,他简单涮一下碗然后继续丢在水槽里;
更不用说茶几上吃完没丢的橘子皮、脱完永远不会摆正的鞋子、到处乱丢的衣服......
《再见爱人》里的老刘更是典型。
在傅首尔已经承担起绝大部分家务的前提下,只是让老刘量房子面积买地板,结果老刘都多买了半个屋子的地板。
      图源:《再见爱人》       
男性在面对女性的家务指令时,很多都抱有“消极抵抗”的态度,即我虽然不能直接反抗,但我可以选择做不好。
除了社会观念上的性别分工,另一层成因则更为隐蔽。
之前网上有个男性吐槽自己老婆,因为老婆让他洗碗,他不想洗,埋怨道:
“我月薪7千,她4千,我凭什么做家务?有本事她也赚7千呐,我就做家务。”
这也是现在许多家庭分工的逻辑,赚得少多干活,赚得多少干活。而男性在经济收入上的优势使得他们能更理直气壮将家务推给女性。
      图源:《我的媳夫》      
但问题是,即便在职场中,女性也是弱势的存在。
工作能力没有差异的男女,很可能在入职那一刻就被区别对待,女性在职场中面临的性别歧视、生育歧视、玻璃天花板等一系列问题,更为错综复杂。
到最后,女性不仅在薪酬上落入下风,回到家里还要因此承担更多的家务。
从家庭里的无薪劳动,到市场上的薪酬差距,父权制和资本主义在剥削女性这件事上达成合谋。
      图源:《逃避可耻但有用》       
这是女性的双重困境,无论如何,我们都被要求付出更多的劳动。
从走入家庭那一刻起,女性便面临着生育劳动,在漫长的一生中,给丈夫、父母、子女、子女的子女的照护劳动更是伴随一生。
只有那些伤痛,它们留存在女性的身体里,成为唯一的证据。
我们期待一个女性友好的家庭叙事的诞生,但问题远比想象中复杂,就像上野在《父权制与资本主义》结尾的叩问,今天看依旧振聋发聩:
为什么生育人的生命、死守死亡这种劳动,是处于所有劳动之中最底层的?
在解决这一问题之前,女权主义的课题将会一直存在吧。
监制 - 她姐
作者 - 塔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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