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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风口
最近一年,有什么话题能红过ChatGPT,当属减肥神药司美格鲁肽。
从马斯克打免费广告,到小红书上各种博主种草,这款治疗糖尿病的药物也从美国火到了中国。
诺和诺德也靠司美给鲁肽大赚一笔,成为全球第15大公司。2023年7月,前哨科技特训生物医药产业专题对此也有过解读。
3月,诺和诺德首席科学顾问Lotte Bjerre Knudsen接受采访,详细分享了司美格鲁肽诞生的经过,她的解读也让前哨的小伙伴更新了不少理解:
许多媒体说司美格鲁肽减肥是副作用,其实是误解!
诺和诺德如今领跑减肥药,公司CEO其实三次想砍掉这个项目。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司美格鲁肽实现减肥的原因是什么?
以下是访谈全文,让我们一起深度了解爆款神药背后的故事。

风险提示:对于司美格鲁肽肥胖症治疗请咨询专业人士建议。
访谈原文
David:在我们开始讨论科学之前,我想先了解你的个人经历。你是怎么进入诺和诺德的?我猜你是在大学毕业后开始在这家公司工作的?
Lotte:丹麦是个小国,我在这里出生长大。在大学时期,我就想加入这家公司,所以我很早就参加了诺和诺德的招聘,然而没能得到工作。
最后因为我从事酶相关的研究,加入了诺和诺德的酶研究部门,所以我没有去应聘反而找到了工作。
Ben:你申请的时候被拒绝,然后在没有申请的情况下开始工作了?
Lotte:那时我还没上大学,正好看到他们有一个实验室技术员的位置,可能他们认为我会去上大学,不会保留这份工作。
我正式加入后,第一份工作就是与宝洁公司合作,研究做洗衣粉的酶。这很有趣。我一直想做产品相关的研究,对学术研究没那么感兴趣。对我来说,制造一个产品是很有趣的。
David:现在看来你开发的产品确实不错。但在我看来,酶研究和糖尿病研究,以及最终的GLP-1,这些都是完全不同的领域。在这几个领域之间转换常见吗?
Lotte:我肯定不是唯一一个跨学科的人,不过这种经历确实不常见,我毕业于丹麦技术大学,像加州理工学院或麻省理工学院一样的学校。我学的是生物技术,我有很多选择。
我刚工作时小组大部分都是技术大学毕业的,我们的组长是医学出身,当时公司想要研究新的糖尿病药,最后选择让他来负责。然后他的整个小组都转到了糖尿病部门,我们作为新人加入,也作为行业外人士带来新的视角。
Ben:你在和宝洁公司合作研究酶,目的是改变洗涤剂,让衣服看起来更亮。所以我们对你转到研究治疗人体糖尿病和减肥很惊讶。
Lotte:那时候洗涤剂业务其实并不完全是化学的,很关注天然分子,所以洗衣粉有很多酶。我们找到了一种纤维素酶,它可以让彩色衣服看起来更亮。
我不太了解现在的市场数据,但我觉得那些产品的销售应该在下降,因为人们不想等。你得不停洗衣服才能得到好的结果。所以,现在的洗涤剂可能有更多的化学物质,因为人们想要立即看到结果。
我们也试着做一个可以在液体中漂白的酶,这样就可以混洗白色和红色的衣服。我们没成功,但是我在试验时爆炸了一个冰箱,里面有丁酸,味道像腐烂的鸡蛋。整栋楼都是这个味道。
这也是我的酶研究的一个句号。
David(笑):现在你们是世界第15大公司,你在糖尿病部门研究GLP-1开始于90年代,那时候这个领域不受欢迎。你怎么坚持下来的,是什么让你有信心继续?
Lotte:回想起来,公司当时小多了,我认识每个人知道每个人在做哪方面的研究,现在我大多都不认识了。
科学成功需要很多人多年的努力。有很多人在学术界做出贡献,像你以前提到的Dan Drucker,以及哥本哈根的教授Jen Juul Holst。他们发现了GLP-1。
GLP-1相关的研究已经超过100年,很早就知道肠道有物质可以增加胰岛素,降低血糖,直到1984年才被鉴定出来。
当时主要有两个小组参与,一个在哥本哈根,一个在德国。德国小组由Michael Nauck领导,他们做早期临床研究,因为GLP-1是天然物质,可以注入人体直接观察影响。
有非常多的现成数据存在,我们已经知道它对糖尿病有很好的效果,于是就试图制造药物。但GLP-1作用时间短,所以需要输液泵或多次注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尝试制造小分子药物让它停留更久。最开始我们与圣迭戈的一家公司合作,试图制造基于片剂的小分子,但必须是可注射的药物。
我当时是团队中的年轻科学家,负责实验,更新了许多测试数据,也经历了从单个试管转到可以一次做84、96或384个测试大盘,不断筛选所有化合物。
这个过程中也发生了很多事,我记得产假回来时,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原来的酶部门,而我对GLP-1确实感兴奋,所以我成了唯一留下的人。
新的研究主管Thompson让我接管GLP-1项目,因为只有我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Ben:有些问题我想问清楚。你最开始的研究是在人体内注入自然的GLP-1吗?
Lotte:不是我,而是其他的学术人士。我提到了德国的Michael Nauck在做这项研究。那时的世界还很闭塞,信息不流通。我只能听别人说他们做了什么,或者等文章发表后去图书馆看。
我们和哥本哈根的Jen Jul Holst关系很好。他跟德国的那个团队关系紧密,也是他告诉我们GLP-1是治疗糖尿病的好方法。
我们就想找出原因,因为我们知道自然的GLP-1并不是理想的药物。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怎样才能制造出适合患者使用的产品。
我们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成功之前其实已经有过三个失败项目了。
Ben:你们是不是把不同的脂肪酸和GLP-1结合在一起?失败是怎么回事?
Lotte:我很高兴你们能理解脂肪酸结合的原理。
前哨编辑注:GLP-1抑制剂如司美格鲁肽利用脂肪酸结合原理来增加其在体内的半衰期。通过设计其脂肪酸更紧密地绑定到白蛋白分子,从而使其在体内停留时间更长。
David:其实我们也尝试过。
Lotte:我觉得我们做得不错。但是有些尝试失败了,比如我们试图制作持续释放制剂,但这导致了皮肤反应。我们还尝试了其他保护肽的方法,但效果不够持久。
我们发现GLP-1不仅被代谢酶破坏,还被肾脏快速过滤,所以这个方法也不行。然后我们开始研究脂肪酸分离概念,也考虑过DPP-4抑制剂。
虽然DPP-4抑制剂可以稍微提高GLP-1的水平,降低血糖,但人们发现它不能减肥。我选择了脂肪酸乙酰化的方法,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做到。
前哨编辑注:DPP-4抑制剂是一种用于治疗2型糖尿病的药物,用于降低血糖水平。
脂肪酸乙酰化的方法是一种化学过程,用于将脂肪酸转化为乙酰化的形式,通常用于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的研究。
Ben:这是因为你在诺和诺德花费了很多年研究胰岛素,所以你知道如何实现脂肪酸结合GLP-1的方法吗?如果没有胰岛素的专业知识,你会选择这种方法吗?
Lotte:这很难说。我在这方面有一些经验,但胰岛素和GLP-1的作用是不同的。我们两个团队是独立工作的,我从中学到了一些经验。
比如,我决定专注于非常接近原生人类GLP-1形式的东西,因为我知道动物胰岛素可以让病人的免疫系统对其产生反应,这会影响药物效果。
所以我想看看我们能否避免这种情况,尽量保持GLP-1接近原生人类GLP-1。
其他人也在尝试其他方法,比如你们说过的各种分子,还有那个非常危险的Gila monster。
前哨编辑注:Gila monster是一种生活在美国西南部和墨西哥的有毒蜥蜴。这种蜥蜴的唾液中含有一种叫做Exendin-4的肽,该肽与人体内的胰高血糖素样肽-1 (GLP-1)相似。GLP-1在调节血糖水平方面起着关键作用,因此,Exendin-4已被用于开发一些糖尿病药物,例如Exenatide。
David:好的,那你之后做的怎么样呢?
Lotte:各种新策略我们都听过,但我们从一开始就有个策略,我们想要做出一种只需要打一次针就能持续24小时的药,每周一次只是后来改进的成果。
当时我们的想法是,这个过程必须很简单。这不是胰岛素,所以它必须要简单得多,所以我们不打算和Exenatide一起联用,因为那太麻烦。
接下来就需要做出两个改变:首先,需要的是比GLP-1作用时间稍长一些的药,它的效果大概能持续30分钟,而不是两分钟,所以接着就需要再加上其他的技术,我们先想到的是持续释放,在药物里加入一些东西,然后它就会黏在打针的地方。但我知道这可能会引起皮肤过敏或者产生抗体,所以我不想做这个。
Ben:你的意思是你只想找到一个方法,而不是两个方法同时使用吗?
Lotte:是的。
David:你们的目标市场是否是那些还没有使用胰岛素的2型糖尿病患者,至少在初始的开发阶段?
Lotte:这就是有趣的地方,我们的目标市场从一开始就是肥胖。有些学术界的人认为GLP-1对糖尿病有益,但实际上有其他的学术小组早期就在研究肥胖症。
其中一位是伦敦的Stephen Bloom,他因为对科研的贡献被封为爵士,还有一组哥本哈根的研究人员Ole Metz,他们的研究方法非常不同。有些人在研究2型糖尿病,有些人在研究肥胖症,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不能两者兼得?
GLP-1可以用来治疗糖尿病和肥胖症,它们的机制完全不同。GLP-1在糖尿病中是增加胰岛素,但它也降低了另一个称为胰高血糖素的荷尔蒙,所以它具有两种机制。对于减重效果,那是在大脑中发生的。
我当时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们不能同时追求这两个目标?
Ben:你在90年代初期就有这个想法了吗?
Lotte:是的。
Ben:我认为这很重要。这和现在大多数媒体对Ozempic的看法完全不同。你通常读到的是他们在寻找一种糖尿病药物,然后偶然发现它对减重很有用。你在说,不,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它能做到这两件事。
Lotte:是的,这是一个误解。这可能来自于Gila monster的故事。
我们是唯一一个坚持研究肥胖症20年的公司。Exenatide和一些其他早期药物所显示出的减重效果难以获得肥胖症治疗的批准。
我们当时实验的脂肪酸乙酰化化合物在减轻体重方面表现得更好。我们有一点运气。我们不知道它能这么有效,甚至对肥胖比其他方法更好。但我们一直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对肥胖症进行早期干预。
我们在这个领域独自发展了很长时间,我们一直在与医学界的专家们保持联系。大概在五年多以前,我们看到其他公司加入进来,现在每个公司都在里面。但那时只有我们。他们都对肥胖症感兴趣,但他们都想制造小分子,深入大脑。
一些荷尔蒙被制造出来,但有副作用。还有一种叫做瘦素的荷尔蒙,由脂肪组织产生,这是另一种想法,它现在被批准用于脂肪萎缩症。
Ben:瘦素能让大脑产生饥饿感,我这个理解对吗?
Lotte:是的,这是一个从外部发送到大脑的信号。大脑还有其它强烈的饥饿信号。但是最后发现这种信号在肥胖症患者中通常不起作用。
我记得,当初公布的数据让人很兴奋,我想那是在1998年左右,所有人都在芝加哥的美国糖尿病大会上为这些结果欢呼,但后来它并没有效果。
瘦素是个大分子,需要注射给药,但在肥胖症患者中也不起作用,肥胖症领域和大型制药公司一度停滞不前。
David:90年代末和2000年代初,减肥药物名声都不太好,所以制药业对它有种偏见,导致研究人员都不想碰着一块,对吗?
Lotte:是的。我觉得这和当时研究成果都没有什么效果有关,瘦素失败了,然后是许多小分子药物,甚至还有蛇油。当时确实有很多试验,提出了各种药物来治疗肥胖,但它们要么不安全,要么不起作用。
当时整个制药行业都不想再尝试,然后我在想,我们是否应该治疗肥胖,还是我们应该更关注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以及其他可能有更多并发症的疾病。
David:我想这涉及到道德问题。许多人一直认为,人们应该多锻炼,少吃东西。
Lotte:我也听过很多这样的观点。但多年来,我们一直和全球的肥胖症专家合作,他们对患者的痛苦感到无助,情况还在恶化。
Ben:1998年的会议上,当大家对肥胖症药物失去兴趣时,你在场吗?你当时是在想,我有解决方案,还是觉得情况尚不明朗?
Lotte:我一直相信我能找到答案,因为我有好的早期数据结论。这个学术领域很小,我和大部分研究者都有接触,还记得当时我们确实不太受欢迎,我们的会议总是在最小的房间里进行。
但是小也有好处,人们之间联系紧密,互相了解,互相支持。我知道新的数据结论指向哪里,所以我能坚持下去。
这本身也是一个需要时间的事情。
让GLP-1得到糖尿病治疗批准是一项大任务,加上肥胖症研究也慢,很多研究涉及到1万人,有的涉及到1.7万人,有时需要跟踪5年。
Ben:真神奇。你一直从学术界的角度谈分享,那么你可以分享的范围有多大,不会分享的又是哪些?
我能想象两个没有公司关联的大学研究者在发表之前分享初步数据。但我也能看到两个被对手公司雇佣的研究者不分享任何初步研究。
在这个领域,研究者之间的沟通程度如何?
Lotte:当你决定发布东西时,你就会去分享结果,你甚至要站在你的竞争对手旁边展示海报(笑),当然有些事情你还是需要保护知识产权的。
通常我们会分享生物学上发现的基本成果,大家也都理解一些细节不能公布的原因,因为我们最终的成果就是知识产权。
当然正式的合作就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很多合作,甚至会和其他生物科技公司或大公司、学术团体合作,当然合作也包括知识产权的分享。
Ben:我猜想,当这个领域被所有人放弃时,即使是竞争对手,研究者们也会更加团结。我知道礼来公司也有人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们也在寻找解决方案,虽然你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我们都相信这里有未来。
Lotte:当然,你会关心竞争对手在做什么。在最初的10年甚至15年里,没人相信我们的方法,我现在会把它叫做平台技术,因为现在大家都在用。当你看科学论文时,有很多论文都采用了我们开发的这种方法。
但在最初15年里,没人对这个感兴趣,没有人认为这个方法能行,那时我们几乎独占了这个领域,你看专利就知道了,那时我们拥有很多这种技术的知识产权。
David:你觉得是什么让你们从利拉鲁肽走到司美格鲁肽,甚至走得更远?是因为脂肪酸吗?
Lotte:对,我觉得脂肪酸技术就是现在的主要技术。我们从90年代就开始研究脂肪酸结合血液中的白蛋白,这些白蛋白是我们体内的大分子,它们负责运输我们需要的物质。
这是一个自然现象,因为我们吃的脂肪酸,由于在血液中溶解度很低,所以它们会结合到白蛋白上,然后被运输到全身。
我们利用了这个自然现象,但实际上我们超越了这种自然现象,因为最终药物的持续时间可以达到一周,为此还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来证明它有效且安全。
Ben:我明白了,你说的平台技术就是指利用脂肪酸和白蛋白结合,让药物能一直发挥作用这件事对吧?
Lotte:是的,这种原理我们在制药行业里就叫做平台技术。
Ben:现在是问问题的好时候,现在大家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利拉鲁肽和司美格鲁肽为什么有效,但你在邮件里说原理已经很清晰。
我想详细了解一下,因为虽然我们的听众很聪明,理解技术,对商业有洞见,思维清楚,但他们可能没有科学背景。
Lotte:糖尿病中的症状是血糖过高。GLP-1通过提升胰岛素水平降低血糖,同时减少了胰高血糖素水平。这两种机制都可以降低血糖,且在血糖正常时停止工作,避免血糖过低。GLP-1还可以减慢食物吸收速度,减少饭后血糖波动。这就是GLP-1如何治疗糖尿病。
我在邮件提到了GLP-1的抗肥胖效应,它能帮助人们减少食物摄入,降低体重。比如,利拉鲁肽可以减少15%的能量摄入,司美格鲁肽可以减少30%的能量摄入。
关于GLP-1是在哪个器官起作用,主要是大脑,但具体是大脑的哪一部分,我们还不清楚。人们说我们不知道GLP-1如何工作,其实是指这一点。但我们知道GLP-1能影响饥饿和饱腹系统,以及奖励系统。
如果你有时间,我可以继续讲解关于GLP-1在大脑中的作用。
David:实际上,我有个疑问。自然GLP-1的半衰期很短,那么自然GLP-1在大脑中的存在量是否比利拉鲁肽、司美格鲁肽少?这是因为它们的半衰期更长吗?这是否意味着它们比自然的GLP-1更容易进入大脑?
Lotte:你的问题很有深度。
研究中我们发现,生病和没生病的人体内GLP-1的量差不多,因为人体对待GLP-1的方式和对待胰岛素不一样。
我们知道,1型糖尿病患者没有胰岛素。这会导致生命危险,但是GLP-1没有这种效果。
GLP-1是我们吃饭后的一部分。吃完饭后,有很多激素和神经调节剂帮助我们处理食物。GLP-1就是其中的一种,但它并不是最重要的。也许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好事。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制造一种药品,让本来只能工作两分钟的GLP-1持续工作。
它能起作用,因为它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它非常重要,可能会有一些反调节,引发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
你的另一个问题,自然的GLP-1会不会进入大脑?这个研究很难做,因为它消失得非常快,但我认为,既然我们知道GLP-1的目标(我们称之为受体)在大脑中,那么一定有一些GLP-1到达大脑。
大脑后部和头部后部也有一些GLP-1的产生,那里有很多神经到大脑上部,那里也有一些GLP-1的产生。
Ben:这真奇妙。我理解对了吗?司美格鲁肽这样的2型糖尿病药物,它治疗糖尿病时主要在身体外围起作用,而减重效果主要在大脑中产生?
Lotte:是的,这可能也是大家把GLP-1减肥当做副作用原因。
你如果把它当糖尿病药物,说明书上不会提到它如何帮助减重的,因为这是FDA规定的说明书标注方式。所以糖尿病患者会误认为减重只是副作用。
Ben:你说的一句话我想深入了解,那就是人们减重的原因是……
Lotte:他们吃进去的热量少了。
Ben:这个话题很有趣,关于减肥的讨论中,经常有人争论吃得少是不是就能减肥,你怎么看?
Lotte:从药理学角度看,利拉鲁肽和司美格鲁肽对体重的影响和能量摄入密切相关。
但我们要靠自己来做到这点会非常难,因为身体会保护你,摄入持续减少能量消耗系统就可能会关闭,你的体重可能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减少。
Ben:有人认为,如果我少吃500卡路里,消耗的能量不变,我就会失去500卡路里的体重。
但如果我饮食控制得很严,消耗的能量可能就会减少,因为身体有很多机制让我不消耗那么多能量,以保持生命或保持体重。
Lotte:是的,如果你想减肥,要记住锻炼很重要。这也是药物说明书上的建议,建议你在减肥的同时锻炼,以保持新陈代谢。
Ben:我继续提问,从利拉鲁肽转到司美格鲁肽目标是增加药物在体内的释放时间,让从每天注射一次变为每周注射一次。
你告诉我们,这个转变就让体重减轻的效果变成原来的两倍,这是个意外收获吗?
Lotte:对,当时我们都挺惊讶。
现在我们回头看看那时的情况。
首先,我们有了利拉鲁肽,然后开始考虑能否做出效果更持久的版本,让患者使用更方便。
那个时候,开始有更多的人对GLP-1产生了兴趣,研究它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有一些很棒的化学同事也开始参与这项工作。
司美格鲁肽的化学创新是由我的一些同事完成的,包括Jesper Lau和Thomas Kruse,他们是主要的研究人员。他们的目标是使其更紧密地粘附到白蛋白上,这样它在体内的停留时间就会更长。
对比一下,利拉鲁肽的作用时间是12小时,而司美格鲁肽的作用时间则长达160小时。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可能研究了大约4000种不同的分子。结果发现这还带来了更好的减肥效果,可能是因为粘性的原因,所以会有更多的物质进入一些对减轻体重有帮助的大脑区域。
Ben:我有个想法,因为它粘的时间长,所以可能进入到大脑更深的区域。
Lotte:是的,利拉鲁肽没有真的进入大脑,只是接触到大脑的外围区域,司美格鲁肽因为化学方法不同,做的更好,成了意外收获。
Ben:如果我们找到一种方法让GLP-1以一种方式粘住,让它持续一个月或一年,那么减肥,控制成瘾似乎都有办法了。
Lotte:这其实已经是一个趋势,看看心血管领域就知道,一些降低脂质的药物只需要每六个月吃一次。
我认为整个领域都在尝试让吃药变得更简单,这也会提高对治疗的信任,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人们会忘记吃药。我认为病人和药厂都非常关心如何找到一种方法,既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也可以更好的信任,对人们的生活影响更小。
David: 你说开发司美格鲁肽的科学家团队研究了4000种分子。这听起来非常困难,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Lotte: 这就是乐趣所在,也是我在制药行业工作了35年后仍然热爱的原因之一——团队合作。
我们的团队有许多专家,每个人都负责不同的工作。有些人负责化学部分,有些人负责制造和清洁分子,有些人负责测试分子。我们会一起讨论哪些分子有用,哪些没用。
现在我们也用AI,所以我们做事的方式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可能你需要制造200种化合物,然后在不同的系统中测试它们,然后讨论哪些是有效的,现在AI搞定很多事情。
Ben: 这里的测试是指在显微镜下观察分子结合的情况吗?
Lotte: 不是用显微镜。我们主要是用化学方法来看分子是否纯净,看是否有其他的东西混在里面。然后我们会用生物测试系统来看它是否真的能激活应该激活的系统。
我刚开始来到公司就尝试把一些测试方法现代化,比如一次测试96个样本的设备。我们也会看分子是否稳定,比如把它们放进一个玻璃杯,看溶液是否清澈。在这些测试周期中,没有什么可以在显微镜下做的。
然后你可能会筛选出200个分子,看哪些有效,哪些无效,然后再制造200个新的分子。你就这样不断地进行,直到你找到满足你预设标准的分子。
Ben: 在我想象中,当你说4000个,我以为是一次性拿出4000个试管,逐一找出哪个方案有用。
实际上,它听起来更像一个漏斗,先试20种不同的方法,然后选出有趣的几个,然后再根据这几个制造新的一组。
Lotte: 是的,现在的AI正在改变这个过程,让整个过程变得更有效。以前我们靠人来总结规律,猜想某些特性然后筛选分子,这当中难免错漏。现在AI来总结规律,它做得比我们更好,最后就能减少试错的步骤。
Ben: 我想知道,AI是用在产生新的想法,还是在模拟化学反应?
Lotte: 它也用在找出数据规律。
Ben: 哦,我懂了。它也用于后期的分析。
Lotte: 我们每天都在用它。我们用ChatGPT做日常工作,也会用它和其他AI找规律,用机器学习来理解那些看不清的模式,AI已经用到了所有领域。
Ben: 现在我们想聊一个疯狂的时刻,那时诺和诺德的领导层认为公司在减肥方面没有业务,但你和你的团队正在做的正是眼下看来最重要的减肥药研发工作。
你能和我们分享当时的感觉吗?介绍下如何在公司内部还有反对声音的情况,把这个项目推向市场的经历吗?
Lotte: 我很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它让我有机会谈论斯堪的纳维亚的工作文化,这也是我在公司干了35年的原因之一,它欢迎挑战领导者。
我们前任CEO拉尔斯并不认为肥胖是一个重要领域,但他支持首席科学家的决定,让我们继续研究这个领域。他信任他的团队,即使他个人不认为这很重要。
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加倍努力。
他自己也戏谑地说,他试图关闭这个项目三次,但从未成功。这就是我在公司干得很开心的原因,如果你想做出改变,你可以说出来,我就是这样做的。
前哨编辑注:斯堪的纳维亚的工作文化指的是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包括丹麦、挪威、瑞典等国家)特有的工作理念和环境。这种文化通常强调团队合作,平等,灵活的工作时间,以及良好的工作与生活平衡。
Ben: 好的科研环境就是这样,数据说话,如果数据对公司有益,我们就该采用。
Lotte: 是的,科研当然需要考虑商业因素,因此并不是所有的科学研究都能成功转化为商业产品,但我们会根据数据来决定。
Ben: 回顾过去35年,你的工作经历真的很特别。我觉得说你的工作是百万分之一都是低估,可能是五亿分之一。
在你的职业生涯中,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你是如何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的?
Lotte: 我认为,我很幸运可以在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做对的事情。我在GLP-1团队里,其他人都离开了,我是唯一想留下来的人。以前的项目都失败了,但我坚信我能成功。这成了我的项目,我要让它成功。
虽然有些人不支持我,但这更让我有决心。有人告诉我,这是个坏主意,让我停止,但我还有数据支持我。我和公司里外的人们交谈,确信有人支持我。
我想告诉他们,我们会做这个,解决所有问题,最后会有进展。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收获。
我常被问,你是怎么坚持这么久的?你有什么建议?我想说,如果你想做一些真正新颖的事情,你必须接受你需要不断说服别人,这需要时间。你要习惯这种状态。你应该听取批评,但如果你仍相信这是个好主意,你不应该让批评阻止你。
Ben: 还有一点,如果你坚信某件事,比如减重的重要性,并认为这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实现,那你可能需要把它和其他已经获得支持的事情联系起来。
我想说的是,如果这个研究只对减重有帮助,而不能用于治疗2型糖尿病,那它可能永远无法实现。
Lotte: 这确实是一个观点,但你也可以反过来问,如果没有90年代肥胖药物那些错误的尝试,它早就能成功。
现在可以肯定的事实是,基于GLP-1的药物经过数十年的积极数据积累,越来越多的积极数据不断涌现。
我认为实际上有些研究表明,当大约15%的人口了解某件事时,那就是知识可以从此爆炸性增长的时间点。
我认为这肯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GLP-1的发展方式,它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但随后不断有好的数据出现。
我们甚至还没有讨论这些药物同样可以挽救人们生命的事实,它们对心血管系统有更好的效果。
这都是多年来缓慢积累的结果,直到突然之间更多的人意识到,这药真的可以帮助我。
之所以它对减重的影响促成了爆发,与个人感知非常相关。你的血糖改善了,你感觉不到太多;心血管、中风风险降低了,你也感觉不到太多。
但减肥却很容易被看到,容易被看到的事实会带来更大的影响力。
Ben: 这很有道理。你可以感觉到它,还可以看到它,镜子、秤还有别人的赞美,都会让你看到效果,这就会引发社会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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