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赌博有害，美国为何放开体育博彩？

最近，洛杉矶道奇队的明星选手大谷翔平陷入体育博彩罗生门。3 月 20 日，道奇队刚刚在韩国首尔完成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MLB）2024 赛季的揭幕战，大谷翔平的翻译就被爆出涉嫌非法赌博，也将这位刚刚创下体育史上单笔合约金额最高纪录的球员一起卷入丑闻。

同一时间，NBA 多伦多猛龙队的前锋乔泰·波特（Jontay Porter）也因涉嫌打假球被停赛调查。在今年的两场比赛里，波特以伤病为由，只打了几分钟就提前离场。而在这两场比赛中，押注他表现不佳的人比其他时候都要多。

有评论指出，体育博彩在美国合法后，比赛作假成为不可避免的结果，球员、教练、医生等参与者的一个小动作就能改变一大笔金钱的动向。目前，体育博彩在美国的 38 个州和华盛顿特区合法。2023 年，美国人对体育赛事的投注总金额超过 1000 亿美元。

由于在手机上就能轻松下注，再加上随处可见的广告，体育博彩让许多年轻人深陷其中，2022 年，康涅狄格州允许在线博彩的第一年，当地帮助戒除赌瘾的热线电话量就增加了 91%。新泽西州体育博彩合法 5 年来，赌博成瘾求助热线的电话也增加了两倍，主要来电者是 25 岁到 34 岁的年轻群体。而事实上，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NFL）等美国主要体育联盟也一直反对体育博彩合法化，认为这最终会破坏比赛的完整性。

那么，为什么在已经预见后果的情况下，美国还是决定打开体育博彩的潘多拉魔盒？

1992 年，在 NFL、MLB、NBA 和美国冰球联盟（NHL）这美国四大职业体育联盟的积极游说下，美国政府颁布了《职业和业余体育保护法》，严格限制各州的体育博彩活动。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内华达州获得豁免，成为唯一能对单场体育比赛合法投注的州。而大西洋赌城的发源地新泽西州却因为政治原因，没能在一年的窗口期内通过州立法机构使当地体育博彩合法化。

一位新泽西参议员表示，在之后的 20 年里，严重依赖大西洋城的新泽西州，在财务上遭受的损失无法估计。2013 年，在马里兰州、宾夕法尼亚州和马萨诸塞州的赌场生意合法化后，大西洋城的经济遭受重创，和 2006 年顶峰状态相比，赌场收入下降超过 40% 。承载了 1/10 新泽西州居民生计的旅游业也出现连锁反应，大西洋城不再是隔壁纽约州居民最热衷的旅游目的地。

2012 年，当时的新泽西州州长提出重塑大西洋城的赌城品牌，并在大多数当地居民的支持下，签署了州宪法修正案，允许在赌场和赛马场进行体育博彩。新泽西州还一路把官司打到美国最高法院，提出《职业和业余体育保护法》限制了州政府的权力。经过 6 年多的漫长诉讼，2018 年 5 月，美国最高法院最终宣判这一法律违宪，并且授权各州自行决定体育博彩是否合法。

此后一个月内，新泽西州就通过法案，正式允许体育博彩。法案规定，州政府将对线下投注征收 8.5% 的税，对在线或移动设备上的投注征收 13% 的税。2019 年数据显示，体育博彩合法化以后的 12 个月里，新泽西州州政府从中获利超过 29 亿美元。

▲ 大西洋城著名赌场 Tropicana 的体育博彩区。| 图源：AP

由于投注者必须亲自到新泽西州才能下注，纽约人又重新涌入新泽西。2019 年，在线投注平台 DraftKings 排名前四的投注地点都位于纽约市对面的哈德逊河沿岸，新泽西州的旅游业也因此迎来复苏。

2017 年民调数据显示，55% 的美国人赞成体育博彩合法化。这和 25 年前《职业和业余体育保护法》刚刚生效时的情况完全相反，当时 56% 的美国人不认同体育赛事投注合法。

这一转变或许源于一款在美国大受欢迎的社交游戏「梦幻体育（Fantasy Sports）」。在游戏里，玩家可以选择真实球员来组建一支自己的虚拟球队，而决定球队表现好坏的，则是球员的真实比赛数据。

这款游戏吸引了大量体育迷，又有社交和竞赛属性，于是，两家「梦幻体育」的在线游戏平台成立，分别是 FanDuel 和 DraftKings。两家平台在传统玩法中增加了现金奖励，玩家付费参与，最后的胜者赢走奖金。

▲ 在线博彩运营商 FanDuel 和 DraftKings。| 图源：Bloomberg

这一新玩法融合了传统「梦幻体育」的数据统计方式和老式体育博彩的刺激感。2015 年，FanDuel 和 DraftKings 在 NFL 赛季的第一周就产生了 6000 万美元流水，而拉斯维加斯同期的体育博彩所涉金额也不过 3000 万美元。

尽管 FanDuel 和 DraftKings 一直辩称，「梦幻体育」是一种技巧游戏，重点是数据分析，但亚利桑那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华盛顿州等地都在 2015 年以存在赌博性质为由禁止了「梦幻体育」。在 2018 年体育博彩合法化后，FanDuel 和 DraftKings 也成为美国市场占有率最高的两个在线投注平台。

有分析指出，这两家在线投注平台通过「梦幻体育」获得数百万玩家，表明美国人愿意花钱购买与赌博非常相似的游戏。调查发现，体育博彩玩家和「梦幻体育」玩家之间存在高度重叠，超过一半的「梦幻体育」玩家在过去 5 年中，投注过职业体育比赛。

尽管在 2018 年前后，美国四大职业体育联盟都反对新泽西州体育博彩合法化的努力，但只有 NFL 的反对态度坚定，其他联盟则不然。

NBA 和 MLB 持有 FanDuel 和 DraftKings 的股权，很大程度上为这两家公司提供了正当性。2014年，NBA 总裁亚当·萧华（Adam Silver）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专栏文章，提到体育博彩禁令并不会让球迷对体育博彩丧失兴趣，每年仍有近 4000 亿美元的非法体育投注，他认为体育博彩合法化后加强监管，才能最大程度保护球迷和防止假球。MLB 的高管也认为，体育博彩能把比赛的长度变成优势，让球迷更加投入比赛。

▲ 2018 年，NBA 宣布与博彩行业巨头米高梅（MGM）达成合作，成为第一个拥有官方博彩合作伙伴的美国职业体育联盟。| 图源：VCG

在体育博彩正式合法后，各个下注平台和体育联盟达成协议，购买联赛官方数据，吸引球迷投注。路透社在 2018 年的调查也再次证实，美国四大职业体育联盟每年可以通过合法的体育博彩，获得总共 42 亿美元的收入，其中近 33 亿美元与粉丝参与度的增加有关。热情的粉丝带来的不仅仅是收视率的提高，直播版权、票务和周边产品的收入也都随着体育博彩合法化而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