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峣峣
*本文不含AI广告，所有案例图皆为AI生成
最近因个人原因最近这段时间没咋好好更文，今天痛定思痛，决定水也得水一篇出来(好吧这句话已经是上礼拜写的了)，结合最近密集接触了一点AI做图相关的事情，决定稍微聊一聊AI取代画师这件事。
简单来说情况就是，目前各大公司已经基本不需要美术了，美工跟设计人手一个Midjourney账号每天就是咔咔生图，按照不同的风格生出合适的图片直接上手修，文案那边标题出了直接上图，审核完就给甲方用。
其他步骤都还在，唯独把原本可能需要的美术、摄影、模特跳过去了，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以前的这三者就是现在的AI。
所有以前需要真人模特现场拍摄后期加特效的，所有需要卡通化形象的，所有得量身设计IP形象的，都在逐步被AI替换，从红包封面、广告主视觉，到导览牌、街头展板、商场大屏、公众号配图，所有需要影像，却对影像的写实性没那么高要求的商业场景都在拥抱AI，相较之下某些传统手绘出来的你可能还会觉得怎么这么糙。
甚至如果甲方有需求，要让图片变成动图或者短视频，设计这边直接就可以上pika等AI动图工具，那边老板还在跟动画公司询价，这边东西都已经给你做好了。
有了AI之后的美工跟设计如虎添翼，而画师已经基本没饭吃了。
观众这边，能发现是AI的看客会觉得现在的广告美术怎么都有点生硬，而更多的则是根本连看都看不出来的精致AI。
▲都是AI
比起传统手绘一个色块一个色块抠，动辄一个礼拜的交稿时长，那边任劳任怨量大管饱的AI明显更符合广大老板们的“审美”，而且你不用，别的广告公司也会用，慢慢的你的效率跟报价比别人差一大截，也就被市场淘汰了。
在大众还在认为AI也就那样，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的时候，实际上各位都已经“用”上了AI，现在打开招聘平台，点开诸如电商助理，平面设计师的岗位信息，基本要的都是懂AI，尤其是懂Midjourney的美工。
前阵子B站上有一个挺火的伪纪录片，讲的就是在虚构的未来世界里，AI席卷绘画市场后的画师境遇，还在画画的都是“非遗绘画传承人”，手绘板是被称为古董的物什，外卖员只有在阴雨天无人机飞不起来的时候才能逮住机会赚点钱，而在视频最后会发现整个视频都是AI生成，两个“编导”正在挑选心仪的记者的脸。
在这支仅有29万播放量的视频下面有4000余条评论，大量画师留言讲述自己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绘画的梦想，自我和解的道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降本增效的结局。
现实里，AI正在普遍替代画师，AI与画师的作品越来越难以辨别，在人们的想象中，未来高度智能化的社会各行各业都在发展，唯独绘画行业像被定格了一样留在上个时代。
世界上有那么多种职业，为什么单画师看起来苦哈哈的？成为了AI爆发的首轮牺牲品？人类原本的设想——AI去干苦力，人类来做写作绘画等创作类工作又为什么办不到？
和之前比较流行的冷血说法：“画师是互联网原住民，叫唤声大，更多更惨的人压根看不到”　不同，AI在绘画跟文本生成方面确实很强，对画师的替代性相比其他职业更是一骑绝尘，而这基本来源于两点——

AI的特点，以及画师这个职业自身的特点。
画师这个职业有啥特点？

独特性，虚构性，创造性。
就像刚才提到的，AI把原本可能需要的美术、摄影、模特全跳过去了，想生什么图生什么图，出来了直接就能用，那为什么模特跟摄影现在看起来还没事？
因为模特跟摄影师的职业特性就是真实性：一个是展示真实，一个是记录真实，哪怕不要求真实性的广告这块完全没有了收入，现实里还有大把用得到他们的地方——淘宝电商、婚礼跟拍、旅拍、走秀。
但画师可不一样。对画师或者说画家的真实性要求早在相机发明之后便基本消失殆尽了，剩下的都是从零开始的构思，大胆前卫的创造，是继往元素的堆砌所形成的新的个人风格。
而恰好，AI就很擅长元素堆积。
你说元素堆砌没有灵魂，只有人才有审美，是，你说的都对，但新人画师又何尝不是元素堆砌？
画师四五天时间完成一幅画有没有灵魂暂且不论，人体结构对不对暂且不论，AI一天出一百张切合题意的图，只要能挑出来一张能用的，那就还是AI完胜。
啥？灵魂？你说灵魂？你这灵魂保熟吗？
商业社会，你说AI没有灵魂，老板问你灵魂值几个子。
商业竞争力缺失也进一步衍生出了画师断代的问题，这也是为啥大家会觉得画师的前途一片黑暗。
画画是一个一定存在新手期的行当。
大画家达芬奇最出名的故事就是画鸡蛋，画了好几年鸡蛋在理解了光影跟几何之后才开始陆续画别的，咱先不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但它至少反映了一个大家都同意的事实——
那就是画画是一个长期主义的修炼，从明白基础理论，到能开始接商稿，再到形成个人风格乃至成为一代名家，是一个极其漫长，且概率很低的过程。
现在相当于AI直接把这个过程打断了。
原本在画师画得还没那么好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可以出去接单赚钱了，毕竟一般外面广告灯箱、商场大屏、五毛页游、乃至普通儿童绘本啥水平咱也都知道。
但现在，各家广告公司都属于站在巨人肩膀上白嫖，根本看不上那些处在进化过程中的小画师，要是曾经有人跟达芬奇说，好了现在你不用画鸡蛋了，你的水平不行，那他又上哪儿去画之后的蒙娜丽莎呢？
所有从零开始的构思一开始都是傻蛋，所有大胆前卫的创造第一步都透漏着幼稚。
这就相当于人类需要博士，但再也没有新的本科生了。

本来现在就是一个耐心极度告急的时代，现在AI又直接给画师低保干没了。
那可能有人会说了，那这就是时代不需要画师了啊，不需要的职业理应被替代不是吗？只有优胜劣汰人类社会才能进化不是吗？
曾经纺织机发明的时候纺织工人被干掉，机械化大农业推开后农民被干掉，被机械臂替代的流水线工人被干掉，那你作为画师怎么就不能被干掉？就凭你互联网声量大吗？
听着挺有道理的，但其实吧，还真不是这样，时代不需要画师吗？时代仍然需要画师。
这就得从另一个方面，AI自身的特点说起了。
家人们有没有想过，就笨理儿合计，扫地都应该比画画简单，送外卖也应该比画游戏立绘好上手，创作作为人类延续文明的方式本就是台上两分钟台下十年功，而画画哪怕是在创作里，都算得上是最难的那一梯队，那怎么最先被AI攻克的反而是画画？
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AI只能采集能采集得到的数据。
这句话听起来是句再正确不过的废话，但很少有人想到这一点——AI生成靠训练量，训练量靠数据量，而图像，几乎是AI最方便采集的数据。
如今的AI为什么会画图、写文案、做视频？从本质上来讲，AI并不会画图、写文案、做视频，它们所有的行为都是基于现有数据的发散生成和重组，由于其采集的构图元素跟风格近乎于无限，于是乎AI生图的可能性也近乎于无限。
这也是你既不能说AI有灵魂，也不能说AI没灵魂的原因——你说它有灵魂，它可是大模型随机生出来的图，你说它没灵魂，它可是用人画的图训练出来的大模型生出来的图。
AI的画图能力与训练大模型时用到了多少图像数据直接相关。
而朋友们，这世界上再没什么数据比图像更好收集了。
相机的发明让一切具备实体的客观实在都能被从某一个侧面记录，数位板的发明让无数当代画师们的作品被互联网所记录，扫描仪的发明让每一个存在于前数位板时代的画作统统被录入了数据库。
画师的成果以数据形式被存在了网上，AI公司用这些图像训练大模型，用户在网上使用大模型生图，生出来的图像直接被拿走使用，整个过程实现了一个画师逐渐被挤出的闭环。

训练是数据，成果是数据，前后的平台都是互联网。
反观我们擦桌子扫地是比画画简单，而且论古往今来的绝对实践经验也肯定比绘画多得多，可那些动作都根本就没有被数据化记录的机会，要记录也得使用电脑以外的其他外设，且采集跟应用全都在现实世界里，比起绘图工具里一方画布的大小，客观世界的环境复杂了百倍不止——
艺术确实是超越国籍，穿越时间的，可家政却连一家门都出不了，出了这家门，茶几就变成双层的了。
可以说，正是狗屁倒灶的特点和目前具身智能不够发达“救”了家政类工作一命，而画师倒霉就倒霉在了作品的“绝对开源性”，画出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图像即产品。
说到开源，大家可能会想到另一个职业——程序员，没错，写代码也正是本轮AI技术更新的核心之一，现在你在ChatGPT输入开发需求，就可以直接得到代码反馈，许多程序员目前也已经开始使用AI减少工作量，可为啥程序员目前还没被干掉呢？
因为一般普通人根本表达不清楚需求。
和图像的所见即所得不一样，软件的用户端呈现跟后台代码完全就是两个东西，没有基础的人根本表达不出来清晰的逻辑需求，但即便是小学生也能说明白自己想要一张中间是条小路，路两旁开黄色的小花的图画。
而且作品生成出来了只是第一步，后续修改也是东西能不能用的重要条件，每个人都能按自己的想法让生图工具在不满意的地方改两笔，但不是所有人都改得了代码。
然而即便是这样，以后负责沟通的也可以是产品经理，负责干活的程序员的未来依旧不明朗，而且现在的Ai是听不懂话，可未来呢？其实都说不定。
拉回到眼前，目前画师仍然是这一轮AI冲击下的最大受害者，这不是因为绘画简单，更不是因为AI“聪明”，单纯只是因为画画的采集与生成恰好都是目前版本的AI所擅长的。
那为啥我说我们还需要画师呢？
因为相比于AI的拼凑生图，探索绘画边界这件事仍需要人类来做，即便未来AI发展到上下限都是无穷，藏在无数个midjourney指令里的思维、构图、个人风格也依旧是属于人类的创作，先锋艺术指的是人的想法，而不是外包给AI的生图过程。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市场根本等不到画师形成个人风格的那天，而且即便形成了又怎么样呢？画师们已经从独立创作者变成了给AI生图提供养料的补给者，新的风格被AI吸收也只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
于是乎AI绘图最大的矛盾点也就显现出来了——
画师们窘于时间，作品有限，AI的风格模仿确实是极大的解放了他们生产力，他们也知道AI是先进生产力，我们更都知道AI是先进生产力，然而这种生产力却要革了画师们的命，甚至一副要切断艺术延续的派头。
所以这究竟是为啥？
要知道，人是不会与属于自己的生产力作对的，但所有人都痛恨白嫖。
刚才提到，画师的成果以数据形式被存在了网上，AI公司用这些图像训练大模型，用户在网上使用大模型生图......那AI公司凭什么能直接使用这些图像？
没有凭什么，他们就这样直接用了，这就好比有一个集天下画师之力供给的巨大无比的主脑正在给无数公司赚钱，但一分钱都到不了画师手里，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动力跟条件去继续磨练技艺，探索艺术风格...

理想主义的情况下，应该有AI企业或者是国家给画师发低保，用于AI训练的素材也应该给对应的画师版权费用，然而现在的环境对AI行业来讲，就好比是满地钞票的无人小路，眼睛一闭一睁钱就捡起来了，谁还想着物归原主呢？
况且AI训练还需要大笔烧钱，抢显卡、拉投资、版本迭代、哪个对于公司来说都比版权归属重要，而且即便是被人发现盗用了在世大触的作品集训练而引起负面舆论，也可以把锅推给自动抓取工具，或是某个员工个人，互联网的跑马圈地性再一次显现。
说到底，AI的根本逻辑其实并不符合目前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它是一个来自所有人的成果，这个成果也理应属于所有人，这种带有一定社会主义甚至是共产主义色彩的生产力，被资本主义“偷走”变现之后，所演变成的就是现在这样一个畸形的状态。
这也是为啥大家会发现，所有关于AI的话题唠唠唠总是能唠到共产主义上，以及为啥目前许多社会学家、甚至许多资本家，都提倡AI时代全民基本工资——目前资本主义下的生产关系根本消化不下AI这么庞大的生产力。
然而就像英国圈地运动中被从农田挤向血汗工厂的无数农民，就像东北大下岗期间曾经参与建设的无数工人们，社会整体的发展并不意味着局部的发展，哪怕是在期间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个体。
如今的画师，成为了倒在黎明前的第一批。
广大画师们正在被替代、被优化、被转行，传导到教育端，人们正在锻炼如何给AI更加精准地描述指令，以及积累审美，好在未来的ai画海中精准找到最出色的那个。
大众这边呢，许多还是在单纯争论画作有无灵魂，甚至是单纯比好坏的程度，而这些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看起来画手圈的问题，其实早已远超画手圈所能解决的范畴。
也许绘画在将来会成为一个更加私密且个人的事情吧，而在更加遥远的未来，要么我们真的实现了全民基础工资，人们凭着爱好生活，全人类供养一个拥有无止境生产力的主脑，要么便是少数资本家带着他们已经停止更新了的ai机器人，直到世界的尽头。
此刻的我们正站在一个巨大转折点的初始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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